第31章 误会

“民女祝锦蓉见过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祝锦蓉在宫宴前一日进了宫，东西还未放下就在史嬷嬷的带领下来到瑶华宫向我请安，一举一动没有半分错处，十分守礼。

        “起来吧”，我微微抬抬下巴，立即就有伶俐的小宫女上前将她扶起，又端了个小杌子给她。

        祝锦蓉十分惶恐，局促不安地谢了恩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听闻你前些日子病了，现下可好些了？”我心不在焉摆弄着面前的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我虽看在司徒焉的面子上要给祝锦蓉体面，可看见她心底到底是不舒服的，不过人既然是我召进宫的，我自然不会做出那种仗势欺人的事情来轻侮于她。

        有些事，面子上能过去就行了。

        “多谢公主关心，民女现下已经好全了，所以才敢进宫给公主伴读”，祝锦蓉低眉颔首恭敬答道，一对碧玉耳坠落在修长的脖颈两侧，晃晃悠悠的，分外动人。

        看着她恭谨谦顺的模样，不知怎地，我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她站在司徒焉对面含羞带笑的模样，不由心底一痛，面上险些挂不住笑意。

        好在祝锦蓉低着头，没有发现我的异样。

        “日后你住在宫中，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跟史嬷嬷吩咐，她自会照料好你”，纵是十分心痛，可我也得强撑着把应尽职责完成好：“史嬷嬷若有不便之处，只管来瑶华宫，本宫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闻言，祝锦蓉立即起身谢恩，史嬷嬷也跟着诚惶诚恐地跪下身去。

        又嘱咐了几句，也没多的话好说，于是我摆摆手命她们下去休息，自己则带着玉珠去御花园里散心。

        清晨司徒焉派人来禀过了，说今日他有要事处理，就不进宫教我写字了。

        也好，我今日心绪不佳，自己呆着也能自在些。

        可惜天不遂人愿，刚走过一个拐角，就撞见了史嬷嬷正带着祝锦蓉在御花园里熟悉环境，祝锦蓉嘴角含笑，听得十分认真。

        我迅速闪身，借着一棵大树遮掩住身形，百无聊赖地斜靠在树干上，神思涣散，静待祝锦蓉离开。

        不知为何，祝锦蓉面上从未褪去的淡淡笑意令我感到十分不适，难道我竟真的小心眼到了如此地步么？当真是丢人。

        “蓉儿见过侯爷”，然而就在我思绪漫游之际，恍然听见祝锦蓉难掩惊喜的声音

        传入耳中。

        我立即起身，探头望去，果然是司徒焉。

        “今日方才进宫可还习惯？”看着祝锦蓉，司徒焉的嘴角微微弯起，语气十分温柔。

        他对面的祝锦蓉轻轻点头，随意用手将几缕飘落的碎发拢至耳后，轻松笑道：“公主待蓉儿十分和善，不似侯爷说的那般刁蛮呢。”

        闻言司徒焉张张嘴，似是想解释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轻轻点点头，温声道：“那就好。”

        见此情形我忍不住心底一痛、眼睛一酸，迅速缩回头来不敢再看。

        原来在司徒焉眼里，我还只是刁蛮而已么？

        我痛苦地垂下双眸，努力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然则屋漏偏逢连阴雨，恰巧就在此时，慕容菡有些讶异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不远处响起：“皇姐怎么在这里？”

        还不等我回答，她早已眼尖地看到了那边的司徒焉和祝锦蓉，立即恍然大悟抚掌笑道：“原来皇姐是在躲人啊，也难怪妹妹猜不出来，妹妹怎么也想不到皇姐贵为嫡公主，在自家御花园里还要躲着外人，当真是好笑。”

        那个“嫡”字她特意加了重音。

        言毕，慕容菡用帕子捂着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就连她身旁跟着的宫女都忍不住相互间交换了个戏谑的眼神，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

        慕容菡并没有压低音量，或者说，她甚至刻意闹大了动静，所以很快她就引起了司徒焉和祝锦蓉的注意，两人随即朝我们这个方向走来。

        “微臣见过公主”，司徒焉拱手向我行了一礼，祝锦蓉也跟着一起屈腿，向我和慕容菡各行一礼。

        “哎哟哟”，慕容菡捂嘴又叫了起来：“祝家姑娘和定北侯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夫唱妇随了，日后若真成了亲，还不知道会蜜里调油成什么样儿呢，当真是羡煞旁人。”

        临了，她还特意含笑问了我一句：“皇姐，你说是不是啊？”

        我瞪了慕容菡一眼，并不打算开口。

        “五公主说笑了”，见我沉着脸一言不发，一旁的祝锦蓉面红耳赤地接过话头：“民女……民女同侯爷之间并无什么……”

        祝锦蓉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经近乎呓语了，磕磕绊绊的语气再加上含羞带笑的俏脸，当真是娇俏艳丽惹人怜惜。

        “啧啧啧”，这不，慕容菡马上就双手环胸不住感叹：“祝姑娘真是一个实打实的美人儿啊，这害羞的样子就连本公主见了都有些心动，何论咱们的大英雄的定北侯？”

        慕容菡娇笑着看向自己的贴身宫女碧莲道：“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此话真真是不错呢！”

        碧莲学着慕容菡的样子假模假样笑道：“公主说的是呢，若非如此，咱们大名鼎鼎的定北侯又怎会在祝姑娘入宫的第一日就眼巴巴儿的来瞧她，像是生怕祝姑娘被人欺负了去呢！”

        碧莲是贤妃替慕容菡新挑的心腹，之前的碧柔在芳嫔小产一事中被父皇下旨罚去了慎刑司做苦役，听说原本是要直接杖毙的，母后不忍，向父皇求情留了她一条性命。

        若说碧柔只是愚蠢地对慕容菡言听计从，那这个碧莲就是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一把好手，自她来到慕容菡身边后，慕容菡就变得愈发刁钻难缠。

        慕容菡与碧莲配合着指桑骂槐意有所指，我如何看不出来？

        只是我本不欲与她在外人面前撕破脸皮，谁料她竟不肯见好就收，反而一再针锋相对步步紧逼，既然如此，我也不必与她客气了。

        “自幼便常听人说起贤妃娘娘最懂礼数重礼仪，本宫想着她亲自教导出来的五皇妹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可没想到直至今日本宫才发现，原来贤妃娘娘平日里教五皇妹的竟是这种礼数？”我沉着脸，毫不留情地冷冷回敬道：“若真是如此，那本宫作为皇姐可不得不禀告父皇，请他下旨将五皇妹送到公主所去，省得在钟粹宫里日日住着住成个市井泼皮！”

        慕容菡贵为公主，当着别人的面就阴阳怪气乱嚼舌根，这和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你！”慕容菡气结，可她也知道父皇平日最恨背后嚼舌、搬弄是非之人，此事若被父皇知道了，定会狠狠责罚于她。

        所以她就算是气结，也不能再狡辩什么，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再伺机报复。

        这不，只见她眼睛略微一转，就将注意力从祝锦蓉转移到了司徒焉身上，特意哪壶不开提哪壶道：“早先听闻侯爷近日在宫中教导皇姐习字，怎地你们二人都不在畅春园，反倒齐齐来了御花园？”

        司徒焉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不来都知道的这么清楚，看来慕容菡没少往瑶华宫里下功夫。

        我心下微冷，面上却不显，只微微勾起唇角，对她的挑拨离间不置可否。

        与此同时，默默在心底盘算着等会儿回宫该如何肃清宫闱，将那些背地里的耳朵尽数拔去。

        司徒焉依礼向慕容菡福了福，然后转向我，语气中似有歉意：“今日晨起本是有事的，只是没想到临时有了变化，所以……”

        “不妨事”，我微微抬手，止住了司徒焉的话头。

        今日之事究竟是巧合还是他故意为之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知道了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公主而已。

        司徒焉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见我如此反应只好讪讪闭了嘴。

        慕容菡又在那里挑拨了半天，可在场众人都无心搭理，她顿觉面子有些挂不住，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推说宫中还有事，然后扭身离开了。

        “五公主心直口快，公主切莫动气”，慕容菡刚一走，祝锦蓉就温声安慰我道。

        她确是一片好心，可我心情不好，遂只是冷冷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祝锦蓉也未生气，只嘴角含笑站在司徒焉身旁，端的是才子佳人两相绝配。

        我被眼前此景灼伤了眼睛，也再无什么逛园子的心思，遂勉强冲两人扯了扯嘴角，扭身朝瑶华宫的方向走去。

        背后，祝锦蓉略带娇羞的声音远远飘入耳中：“锦蓉在宫中一切都好，侯爷不必挂心。”

        我走得快，所以司徒焉是如何回应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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