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惊险

“护好窈窈”，莫子陌淡淡朝身后嘱托一声，立地迎了上去。

        玉珠郑重颔首，双臂张开护着我一步步后退，高大娘也起身挡在我身前，直至退无可退。

        莫子陌武功虽高，那些人靠近不得，可他同样也被缠斗住，脱不开身。

        我本有些着急，可看莫子陌脸上泰然自若的表情不似作假，不知怎么地，心里竟踏实了许多，索性站在一旁静观事态发展。

        忽然，眼角余光里闫吉竟拿了把刀悄悄向莫子陌靠近……

        我立即紧张起来，本想大喊提醒莫子陌小心，可现下他被衙役们缠斗着，若是因我的惊叫分了心，只怕更是危险。

        眼看着闫吉一点一点接近了莫子陌，我环顾四周，正好看见一旁原本摆着花灯的地方有一根粗壮的木棍，我连忙跑过去捡起了那根木棍紧紧攥在手里。

        此时闫吉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莫子陌身上，我的全部注意力则都在闫吉身上。

        闫吉一点一点离莫子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闫吉举起了手中的刀，对准莫子陌后背。

        “砰！”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的木棍狠狠挥出，重重砸在闫吉头上，闫吉本就为了偷袭莫子陌沿着桥边走的，此时被我一棍子敲在头上，瞬时头重脚轻，扑通一声又落进了河里。

        当桥下闫吉一次比一次弱的呼救声再次传来时，桥上众人都愣住了，就连莫子陌也都惊呆了，他甚至加大力度甩开一直纠缠着他的几个衙役，快步跑到桥边，探出半个身子向下看。

        “啧啧啧”，看着在水中不断扑腾的闫吉，莫子陌不禁啧啧称奇：“依我看这闫公子不应该叫闫吉，而应该叫闫鸡才是。”见我没反应过来，他又坏笑着补充了一句：“落汤鸡的鸡。”

        许是有了前两次的经验，闫吉的家仆们捞人的速度也变快了许多，很快，闫吉就再一次哆哆嗦嗦地被人抬了上来。

        短短一日时间里闫吉先后落水三次，此时的他虽然周身裹着厚厚的棉被，手里也抱着好几个汤婆子，可还是逃不过嘴唇青紫眼白乱飞的下场。

        见此情形，莫子陌讥笑一声，十分欠揍地装作关切的模样阴阳怪气道：“这么冷的天，闫公子走路怎么也不小心点，一直往河里掉，吓着旁人不说，万一冻坏自己身子可怎么好。”

        闫吉本就又气又冷，现下被他这么一刺激，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他随身带来的家仆们又着急忙慌地扑上去，顺气的顺气掐人中的掐人中，折腾了半晌他才终于悠悠转醒。

        不过这一次他不必亲自发难了，因为他刚醒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一个略略有些凝滞的声音：“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此寻衅滋事？”

        顺着声音向后望去，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正背着手，缓步自桥下而来。也许是平日大鱼大肉吃得多了，出入又都有轿撵相随，男子两颊横肉丛生，腹部也像怀胎了似的高高隆起。

        见了来人，闫吉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似的哭嚎着扑了过去：“姐夫，您终于来了，您可一定得为我做主啊！”

        周遭众人也立即跟着跪下身去向来人行礼。

        显而易见，这人就是闫吉的姐夫，嵩阳县县丞毕升。

        毕升好声好气安抚了闫吉好一会儿，这才抽出空来转向我们三人，阴沉着脸叱道：“何人如此胆大包天，见了本官还不下跪？！”

        我简直都要被毕升气笑了，且不说我和莫子陌一个是嫡公主一个是永宁侯，单单就玉珠身份都不知道比他这小小的正八品县丞高出多少，还妄想让我们几人跪他？

        这等滑天下之大稽的怪异要求，本公主理都不想搭理，更别说莫子陌那个暴脾气了。

        “痴心妄想”，莫子陌翻了个白眼儿，毫不留情地冷哼一句。

        本以为可以借自己的官威压迫我们，谁知我们都对他嗤之以鼻，毕升自觉面子十分挂不住，当下便忘了他一直以来的为官之道，即无论何时何地，遇见十分牛气的人都该在心底对对方的身份存点疑虑，下令立即抓捕我们。

        毕升带来的人和闫吉带来的衙役比起来可就厉害多了。

        莫子陌看着来势汹汹的重甲兵，立时收起方才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凛若冰霜的表情：“毕升，你脑袋不要了么，竟敢私自调动嵩阳守备军。”

        闻言，毕升嘴角得意地勾起，一股恶毒自他肥厚的唇边而生：“懂得还挺多，不过既然你已经认出了嵩阳守备军，那自然更留不得了。”

        他向身后摆摆手，唰的一声众兵利剑出销，齐齐对准莫子陌，原本还在桥下围着看热闹的人此时如受惊的飞鸟一般，仓皇而去。

        莫子陌眉头紧紧皱起，将右手抬至嘴边，悄悄对着夜空打了个手势，随即几声不起眼的鸟鸣声从不远处传来，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桥下的官兵浩浩荡荡拾阶而上，衙门里的衙役岂能和训练有素的士兵相提并论，莫子陌立即正了神色，从一旁捡起一把不知道谁扔在地上的长剑直身而立。

        “呀！”围上来的士兵大喊着向莫子陌冲去。

        “玄冥，护好窈窈”，莫子陌冲身后扔下一句，提剑迎了上去。

        他话音刚落，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子应声而出，持剑护在我身前，满身煞气。

        “哎哟！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人？”高大娘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捂着嘴惊呼出声。

        看着面前男子浑身散发出的危险的致命气息，我这才明白了方才莫子陌为何会有底气对玉珠说“我能把窈窈置于险境么？”

        历代世家为了家族的兴衰和家主的安全，都会培养一批武艺高强却隐匿于暗处的侍卫，是为暗卫。

        莫子陌作为在定京繁衍生息了数百年之久的永宁侯府的唯一主人，又坐拥三十万永宁军，出门怎么会不带一两个暗卫傍身呢？

        想必方才是莫子陌自己成竹在胸，所以没叫人出来帮忙，现下情势突变，他一人应付不过来，便叫了自己的暗卫出来。

        思及至此，我稍稍放了心。

        莫子陌武功本就高强，此时再加上玄冥的助力，哪怕是训练有素的州府守备军一时间也不能奈他何。

        早已被人护下桥去的毕升气怒至极，命人传来守备军的百夫长章鸣就是一顿数落：“区区两个小人你们都收拾不了，是怎么当上百夫长的？”

        章鸣乃军中之人，干这种事本就心不甘情不愿，再加上自己带来的上百个守备军都不能奈莫子陌何，又是一肚子火，现下被毕升这么一通埋怨，他如何能隐忍不发？于是当即就变了脸色，转向毕升怒目而视。

        桥上的守备军们见自己长官受了委屈，皆齐齐停止了对莫子陌的攻击，转而将手中武器对准了毕升和他的衙役们。

        见此情形，毕升立即认怂，对着章鸣不住赔笑道歉，章鸣这才瞪了他一眼然后冷哼一声，对着桥上抬手示意。

        守备军们又转了回来。

        “章大人”，又僵持了一会儿，毕升心下着急，却只能小心翼翼凑近了章鸣问道：“您看还有没有旁的什么法子？”

        章鸣没吱声，毕升又压低了声音补充道：“咱们在这儿闹得动静太大，若是惊动了上头，谁都不好交代。”

        章鸣皱眉思索良久，终是抬手唤来一人：“弓箭手准备。”

        他竟是要调弓箭手！

        莫子陌面沉如铁，对着桥下冷声斥道：“大凌军律，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弓箭手，你是吃了哪里的熊心豹子胆，竟敢随意调动？”

        章鸣冷笑回敬：“兄台对军中之事知之甚多啊，只是今日你在劫难逃，来日又有谁会计较我今日动用过弓箭手呢？”

        话毕，他与毕升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恶心笑意。

        莫子陌眉头紧锁默然片刻，继续道：“你只是一个小小百夫长，毕升也不过是个正八品县丞，你们哪里来的权利调动这么多守备军还有弓箭手？”

        章鸣还未开口，毕升就得意洋洋地跳了出来：“今日你插翅难逃，本官便大发善心让你死个明白，本官只是一介小小县丞不错，可本官上面是正儿八经的从六品通州州同贾之鹏，贾大人之上可是定京城里的贵人，说出来本官都怕吓破你的狗胆！如此一来，你说本官有没有调动守备军的权利呢？”

        毕升抚着自己的胡子沾沾自喜，一旁的章鸣斜了他一眼，并未出声。

        “哦？”闻言，莫子陌作出十分感兴趣的模样道：“原来是定京城里的贵人呐，只是不知是哪个贵人？”

        毕升正欲开口，不料却被章鸣拦了下来：“大人慎言。”

        毕升在章鸣那里吃了个瘪，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只得自己给自己找补：“说了你也不知道，问那么多干嘛？”

        这么一来一往的功夫，章鸣带来的弓箭手也已经在河两岸布置好了，只等章鸣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

        莫子陌见套不出话来，立即敛了神色，退后几步对玄冥吩咐道：“窈窈交给我，你带玉珠走。”

        玄冥领命，伸手轻轻将我推至莫子陌怀中，自己则揽住了玉珠的纤纤细腰。

        玉珠又惊又臊，却也明白此时不是扭捏的机会，遂乖乖呆在玄冥怀里一动不动。

        “等等”，我突然反应过来：“高大娘怎么办？”

        桥上众人早已四散，此时被团团包围的只有我、莫子陌、玉珠、玄冥和高大娘五人，莫子陌和玄冥把我和玉珠带走了，高大娘要怎么办？

        闻言，莫子陌身形微顿，微微垂眸而后狠心道：“窈窈，我顾全不了所有人。”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莫子陌：“可那也是一条人命。”

        莫子陌抱着我的手紧了紧，终是没有言语。

        我泪流不已，倔强地扭过头去不肯再看莫子陌。

        与其说我无法面对现在的莫子陌，不如说我无法面对无力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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