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误会

“公主”，见我苦恼，小康子机灵地凑上前来提议道：“司徒小将军骁勇善战，想必对千机宫会感兴趣。”

        千机宫是父皇专门设立的研制兵器的地方，司徒焉作为一军主将，对那里一定很感兴趣！

        没想到平日里只会劝我小心的小康子竟还有这样的智慧，我喜出望外，玉手一挥赏了他半个月的例银，然后喜滋滋地带上玉珠和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去了御书房。

        我早派人打听过了，今日父皇将司徒焉召进了宫，现下正在御书房里议事呢。

        来到御书房门口，福公公正靠在门框上打瞌睡，看着福公公睡得不知所以的模样，一个精彩绝伦又坏极了的主意在我心底悄然浮现。

        我悄悄对着玉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蹑手蹑脚走到福公公跟前，狠狠地揪了一把他的鼻子。

        “哎哟！”福公公冷不丁被我从睡梦中惊醒，捂着自己的鼻子惊呼出声。

        待他看清眼前人作弄他的人时，白净的面上挂上了无奈而又宠溺的笑容：“公主又作弄咱家了。”

        我乐得哈哈大笑，我就知道福公公不会生我的气。

        不过我扯他鼻子的时候也没使劲儿，我怕真弄疼了他。

        福公公心疼我，我舍不得弄疼他。

        “陛下这会儿正和司徒小将军商议事情呢，公主等会儿再进去吧”，福公公一边说着一边命一旁的小太监给我拿了把伞，又亲自替我撑着。

        福公公一片好意，可我今日本就不是来见父皇的，自然等不得。

        我眼睛骨碌一转，抬手不经意摸了摸鼻子。

        身后的玉珠立刻会意，从她提着的食盒底下拿出一小盘葡萄递给福公公，乖巧道：“福公公，这是公主特意为您准备的，您尝尝。”

        说罢，也不待福公公推辞，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了一颗葡萄塞到他嘴里。

        我就知道玉珠最明白我了！

        这下福公公吃人嘴短，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帮我。

        思及至此，我咧着嘴巴笑的心满意足。

        “福公公，父皇和司徒小将军说了多久的话了？”我上前几步，眨巴着眼睛凑近福公公，小声问道。

        福公公将那颗葡萄放在嘴里砸吧了半天，终于明白了我此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轻笑着点了点我的额头，而后朝御书房内努努嘴，悄声笑道：“咱家估摸着快说完了。”

        我喜不自胜地谢过福公公，接过玉珠手里的食盒然后推开御书房的门跨了进去，朗声笑道：“父皇，长宁给您送葡萄来了。”

        御书房里，父皇正笑眯眯地和司徒焉说着什么，见我进来，他面上的笑意更甚：“长宁给父皇送葡萄了啊，那父皇可得好好尝尝才是，司徒小将军，你也尝尝。”

        父皇大手一挥，正好顺了我的心意。

        我面色微红、心下暗喜地将手中的盘子递给司徒焉，满怀希冀地看着他拈了一颗葡萄送入口中。

        我亲手洗的葡萄。

        “好吃吗？”我忍不住问道。

        “好吃的很呐”，司徒焉正待回答，却不料被一旁只顾着埋头吃葡萄的父皇抢过了话头：“长宁送来的葡萄，岂有不好吃的道理？”

        于是司徒焉安静地闭上了嘴。

        我无奈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吃得十分高兴的父皇，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罢了，总归是自己的父皇，跟他置什么气。

        “父皇，听说前几日林世子送了个叫什么连弩车的图纸进宫，长宁可不可以去看看呀？”我快步走到父皇身边，亲手剥了一个葡萄递给他，又装作不经意地提道：“长宁长这么大还从未过连弩车呢，当真是好奇。”

        眼角余光里，司徒焉的眼睛果真亮了亮。

        父皇咽下那颗葡萄，随口回道：“这有什么，好奇就过去看看。”

        我强忍着内心深处的狂喜，面上努力作出十分苦恼的表情：“可是女儿怕看不懂被旁人笑话……”

        闻言父皇眉头微微皱起。

        见状，我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可不管心底再慌张，面上也只能强装镇定，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颗一颗地给父皇递着剥好皮的葡萄。

        “朕记得司徒小将军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父皇咽下最后一颗水润甜蜜的葡萄，终于转头看向司徒焉：“那就劳烦将军带长宁一起去看看吧。”

        司徒焉自是称是，连一声推辞都不曾有。

        当司徒焉跟在我身后一齐走出御书房的时候，我看到守在门口的福公公调皮地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喜滋滋回了他一笑，一回神，恍然发现司徒焉正盯着我看，我慌忙收起咧得过于开的嘴巴，换上一副得体端庄的模样。

        司徒焉收回目光，安静地跟在我身后向千机宫的方向走去。

        千机宫守卫森严，若不是拿着父皇特赐的令牌就连我也靠近不得，不过就算我有令牌在手，也少不了一级一级的盘问。

        那些问题有许多都是重复的，我有些不虞，可顾及到司徒焉就在一旁，也不好发脾气，只能耐着性子越过重重关卡，才终于来到了千机宫中心。

        门口的守卫并不认识我，不过他们倒认得司徒焉，见了我们两人就飞快地跑进去禀报。

        很快，一个穿着官服的大人就在守卫的带领下笑眯眯地从殿内迎了出来：“司徒小将军怎么来了？”

        “韩大人”，司徒焉对来人回了一礼，嘴角噙笑：“陛下命我带公主来看看连弩车。”

        韩大人这才注意到立在一旁的我，忙不迭跪下向我请安告罪。

        方才一路走来不断反复的盘问已经让我不喜，现在韩大人一见我又连声告罪，实在是让人厌烦。

        我心下愠怒，可看了看站在韩大人身旁的司徒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摆摆手示意韩大人起身。

        韩大人连忙谢恩，又在司徒焉的搀扶下艰难起身，然后才擦着冷汗带我们在千机宫里转了起来。

        说实话，若不是因为司徒焉，我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兴趣，因此逛了没一会儿我就有些累了。

        玉珠机灵，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个椅子放在院内的桂花树下，扶着我坐了下来，而司徒焉则和韩大人在不远处的大殿内拿着一个不知名的器具仔细研究。

        我斜斜倚在扶手上，以手托腮，看着司徒焉认真的模样出了神。

        夏日爽朗的南风轻轻拂过，头顶桂花树的满树花苞还未绽放，可不知为何，我周身流动的空气里却充盈着甜甜的芳香，令人不胜欣喜。

        “这是什么？”坐了半晌，我觉得有些无趣，在玉珠的搀扶下起身踱进殿内，顺手拿起一旁桌上放着的一个箭弩一样的东西好奇地问道。

        司徒焉和韩大人聊得正兴起，闻言朝我这边快速瞥了一眼，回答道：“那是十字弓。”

        十字弓？

        我拿着那东西左看右看也看不明白，又不好意思多问，因为我担心司徒焉会笑话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深宫女子。

        于是我将它拿到殿外，抬手招来玉珠，和她一起头挨着头在廊下仔细研究，小声猜测着每一个零部件都有什么作用。

        突然，也不知我不小心触发了什么机关，弓内隐藏的利箭突然离了弦，直奔不远处正在浇花的一个小太监而去。

        “小心！”眼看着箭矢离弦而出，我急忙伸出右手向前奔走几步，想要拦住那向小太监飞去的利箭。

        可我不是一个仗剑天涯的侠客，也不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将士，我只是一个从小在父皇和母后羽翼下安然长大的公主。

        我自是抓不住那箭的，我甚至连那箭的影子都摸不到。

        我站在千机宫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亲眼看着浇花的小太监哀嚎着倒在了血泊里，他手中水壶落地时溅起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七彩的光芒。

        也许是我的惊叫声，也许是小太监的哀嚎声，总归是什么声音吸引了司徒焉的注意力，他快步从殿内奔了出来。

        “有没有受伤？”他着急地拉住我的胳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

        我惊魂未定，强忍着害怕摇了摇头。

        司徒焉长舒一口气，松开了拉着我的手，然后快步走向小太监。

        我犹豫片刻，抬脚跟了上去。

        躺在地上的小太监稚嫩的脸庞因为痛苦而紧紧地扭曲在一起，那支箭直直地插在他的大腿上，有鲜血不断从伤口汩汩涌出。

        司徒焉蹲下身去，一边细致查看着小太监的伤势一边命人去请太医。

        千机宫离太医院不远，因此太医很快就赶过来了。他面色凝重地指挥着众人将小太监抬入一个殿内，不一会儿，痛苦而凄厉的哀嚎声就从紧紧闭着的门内传出，一声一声，振聋发聩。

        “公主别害怕，没事的”，玉珠悄悄凑了过来，将我冰凉刺骨的手紧紧攥在手心。

        她手心传来的温度稍稍安抚了些我的不安和难过，我努力朝她扯了扯嘴角。

        就在这时，司徒左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公主不便在这里呆着，还是早些回去吧。”

        看着他直挺挺的背影以及难掩厌恶的语气，我强撑出来的笑意凝固在嘴角，久久褪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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