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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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一走,小瓷就赶紧凑了上来。
“小姐,”她紧张又期待:“老夫人真的会把夫人留下资产都还给你吗?”
若真还给小姐了,那小姐就不用再这么吃苦了,也可以请名医诊治,买好药材治病,还能日日好吃好喝地养着,那可真是太好了!
孟晚陶也不确定老夫人会不会就范。
但她会不会,今天这一步都是她必须要走的。
不这么干,不出几日,她和小瓷就得双双饿死在这个破屋子里!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若真的一点儿依仗都没有,她还真不能跟老夫人提条件。
可她有,还是个老夫人都不能无视的依仗。
就是脖子上的这个璎珞。
老夫人可以无视她,却不能无视这个御赐的璎珞。
她还认识老夫人最不想招惹的人——兰姨。
孟晚陶她娘留下的拿点东西,其实跟伯爵府的资产相比算不得什么,主要是面子问题。
若这事允了她,老夫人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她那么要面子的人,尤其是伯爵府的颜面扫地过一次,再扫地一次,她可真就抬不起头做人了。
但面子再重要,也重要不过伯爵府的未来。
府里其他两房的孙少爷孙小姐,可都是老夫人的命根子,赌上他们的名声姻缘,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她赌老夫人不敢赌。
就如她说的,她死了就一条命而已,可她的宝贝孙子孙女们,一辈子就毁了。
而且她要的并不多,不过是她娘留下的那点东西,外加她爹的私产。
关于她爹的私产,其实她只是顺带一提。
她爹私产有多少,还不是老夫人一句话的事,她这是给自己留下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到时候她就把她爹的那份放弃,也好让老夫人松口不是。
孟晚陶仔细回忆了下刚刚同老夫人交锋时说过的话,确定该说的都说到了,没有什么遗漏,便放心了些。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她的胜算还是挺大的。
这般想着,孟晚陶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她冲小瓷笑笑:“问题应该不太大。”
小瓷眼睛都亮了:“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孟晚陶马上提醒她:“先别高兴,事情还没办成呢,还得小心谨慎着才是。”
小瓷马上笑眯着眼点头:“小姐放心罢,我会的。”
刘妈妈回府就已经是下午,老夫人再从城里赶过来,已是申时末,坐了这么会儿子,天已经见了黑影。
晚秋时节的天儿,说黑就黑了。
小瓷点了油灯,因着灯油不多,平日里她们无事几乎不点灯的,主仆两人就黑灯瞎火的说说话,无话的时候,天黑了就睡觉。
可今儿,小瓷觉得小姐怕是还有要紧事要思考,便把灯点上了。
只不过为了省油,灯芯很细,光线也很暗。
但再暗也总好过一丝灯光也没有。
孟晚陶看了眼小瓷小心翼翼护着的油灯,真就是豆大的火光。
小瓷蹲坐在孟晚陶脚边,过了会儿,她道:“小姐,要不,我明天一早就偷偷溜出去,再去找兰姨他们罢?”
她有点不太放心。
生怕小姐会吃亏。
孟晚陶不知道老夫人会不会有什么后招,但这会儿说这些也是徒劳,她道:“等等看,先不急。”
说到底,兰姨只不过是跟原身的娘有几分交情,跟她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不到万不得已,她其实并不想惊动她。
尤其云兰和宋青山两人,经过这些年,好容易摆脱了一些当年倚兰苑的影响,日子安生了些,她这么一折腾,把两人牵扯进伯爵府这污杂的事情里,定然要把当年的事重新撕开摆在众人面前,这对他们两人来说真的不算好事。
若再连累了他们,孟晚陶挺过意不去的,现在只是借着他们的名头,扰乱一下老夫人的心绪,已经算很好了。
听小姐这么说,小瓷也没有再继续提议。
今夜无星无月,外头黑得厉害,远处连绵的山峦也看不到了,孟晚陶看着窗外的漆黑,料想着那么晚了,老夫人肯定没有回城,那明日一早,她是如何打算的,多多少少会有些迹象,她就等明早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正思量着,外头传来一道脚步声,紧跟着是一道陌生的嗓音:“三小姐。”
孟晚陶和小瓷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孟晚陶示意小瓷出声。
小瓷得了指使,也没出去,就朝外头问:“谁啊?”
“我是老夫人身边的,”外头那人回道:“今儿天晚了,庄子里的人没顾上给三小姐送晚饭,周妈妈就让我给三小姐送来了。”
孟晚陶觉得有些奇怪,她冲小瓷点了点头。
小瓷忙起身朝外走:“那你进来罢。”
进来的却是是个面生的丫鬟,但看她身上的衣着穿戴,确实是个有些脸面的丫鬟该有的规制。
小瓷从她手中接过食盒,想着,别人都亲自送来了,总要谢一谢的,便冲她福了福身子:“不知姐姐怎么称呼,小瓷替三小姐谢谢姐姐了。”
那丫鬟也没说自己的名字,知道:“我也是按吩咐做事,谢就不必了,既然送到了,我就先回去回话了,三小姐趁热吃罢。”
话落,她便转身走了。
这姿态说不出的怪异。
说礼貌不礼貌,说不礼貌,话语中有十分客气。
小瓷两手拎着沉甸甸的食盒进来,开心道:“好重啊,看来今天的晚饭很丰盛,小姐不用饿肚子了。”
说着她把食盒放到桌子上打开。
确实很丰盛。
食盒打开的瞬间,香味就在屋内弥漫开,引得小瓷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兴奋地对孟晚陶报喜:“小姐!有烧鹅!还有鸡汤!”
孟晚陶一点儿都不高兴。
她对小瓷说:“这些都不能吃。”
正在往外端菜的小瓷一愣。
孟晚陶又道:“把菜都端出来罢,先摆着。”
小瓷这才回过神来:“为什么啊?”
“先别问为什么,”孟晚陶说:“就那样放着罢,中午不是还剩了两个包子么?我们一人一个,今晚这顿先将就一下。”
小瓷:“……”
她看了看小姐,又看了看面前丰盛的晚餐,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她放下手里的凉拌菜,跑到床边,凑到孟晚陶耳边:“小姐是怀疑菜里被下毒了吗?”
下毒就太明显了,她觉得伯爵府应当不至于用这种手段。
但往日里,别说这么丰盛的饭菜,就是残羹冷炙,都要小瓷去厨房里讨,根本就没送上门过,就算是因为老夫人在庄子里留宿了,庄子里的人为了面上好看,顾着她几分。
可老夫人对她是个什么态度?
刚刚她还威胁了老夫人一通,把老夫人气成那样,周妈妈可是老夫人的心腹,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巴巴地让人给她送这么丰盛的晚饭?
让她吃饱了好有力气,继续气老夫人么?
这般反常行为,肯定有问题。
她又不懂药理,身边也没可靠的人,只能选择静观其变。
反正今天已经吃了一碗云吞,和一个肉包子,现在再吃一个肉包子,虽然吃不饱,但至少能扛一扛。
小瓷本就听小姐的话,经过今天的事后,对小姐就更加信服了,虽然她很饿,也很馋面前的荤菜,但小姐说了不能吃,她就得忍住。
她翻出放在案子后的包子,拿给孟晚陶:“小姐你把两个都吃了罢,我不饿。”
“中午就吃了那么点儿,”孟晚陶好笑:“怎么会不饿?”
说着,她拿起一个包子递给小瓷。
小瓷摇头:“我真的不饿,我进城那会儿,宋叔给我煮了一碗云吞呢,我是吃饱了回来的,回来后又跟着小姐吃了好多,现在还不饿。”
撒谎撒的不成样子。
真要进城的时候就在宋叔那儿吃了一碗,回来的时候,怎么没听她提起?
而且两人一起吃云吞的时候,她恨不能把碗底都舔了,这会儿又说不饿了?
“快点吃了,”孟晚陶把包子递到她嘴边:“明儿你还要帮我跑腿呢,不吃东西哪有力气听我使唤?”
“不不……唔!”
孟晚陶直接把包子塞进了小瓷嘴里,把她拒绝的话给堵了回去。
小瓷:“……”
她叼着肉包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虽和小姐亲近些,可小姐也从没做出过这样的举动。
孟晚陶看着她叼着肉包子,呆呆傻傻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瓷:“……”
她看着小姐,最后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包子都被小姐塞进了嘴里,她也不好拿出来再给小姐吃,只好和小姐一边笑着,一边把包子吃了。
边吃,小瓷边想,小姐人这么好,对她也这么好,一定会有好报的。
反正她是一定会好好伺候小姐的。
肉包子本来个头就不大,两人没几口就吃完了,虽然没吃饱,但至少解了馋。
孟晚陶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都倒了,就倒……”
孟晚陶四处看看,没看到哪里可以倒,最后指着床下:“倒床底下罢。”
小瓷:“…………”
忍着口水,把饭菜都倒到床底下后,孟晚陶让小瓷把晚盘都放回到食盒里。
“要送回去么?”小瓷拎着食盒,问。
孟晚陶想了想说:“就放门口罢,有人来取,就直接取走,没人来取,就明儿天亮了再送过去。”
她们离前面院子距离远,又没有灯笼照明,黑灯瞎火的,不说旁的,摔了磕了也不是个事儿,不过是几个碗和盘子,她还不信了,这个时候,还能有人因着这事找她的麻烦。
小瓷对小姐的话根本不作怀疑,她又检查了一下碗盘,确认都放进去了,这才拎着食盒往门口走。
还没走到门口,寂静的黑夜里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听着还不像一个人,小瓷马上回头看向孟晚陶。
孟晚陶倒是挺镇定,不等她示意小瓷,外面就传来声音:“三小姐晚饭吃好了么,我来收碗筷的。”
孟晚陶对小瓷点头示意。
小瓷突然就有些紧张,她对着外面道:“吃、吃好了,进、进来罢。”
还是那个送餐的丫鬟。
丫鬟往屋里看了一眼,视线特意在孟晚陶脸上停留了会儿,就马上收回了视线,看到门口正在煎的药,她什么也没说,从小瓷手里接过食盒,说了一句夜寒露重,就走了。
太假了。
那丫鬟一走,孟晚陶就嫌弃地抿了抿唇。
既然要做样子,也不做得像样点。
真要关心她,门口明明煎着药,不该问一问么?
看到了装没看到,真不知道她们是对自己主子不尽心,还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喝了药,夜就更深了。
今天一天神经紧绷,又吃着药,孟晚陶乏得很,这个时辰也没甚发生,想着估计要等到明天了,孟晚陶便让小瓷熄了灯睡觉,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得养足精神才是。
小瓷今天跑了一趟城,也累了,熄了灯后,拉过自己的铺盖正要在床前打地铺,就听小姐道:“上来睡罢,现在天凉了,睡地上冷。”
小瓷受宠若惊,不自在道:“不、不用,我睡习惯了,不碍事的。”
孟晚陶往里面让了让:“上来,天凉,一个人睡太冷了。”
这才几月的天儿,哪就那么冷了?
她只是反应慢,并不傻,自然听得出小姐是故意这样说的。
小瓷有些感动,在床边站了会儿,最后在小姐的催促声中爬上了床榻。
床虽不大,孟晚陶和小瓷都是身量瘦小的,睡在一张床上,倒也不拥挤。
孟晚陶摸了摸两人中间的空地,对紧贴着床沿的小瓷道:“往里挪挪,你睡那么远,我都暖不到。”
小瓷只好又往里挪了挪。
挪了两次后,两人终于挨着了,孟晚陶这才隔着薄被拍了拍她:“睡罢。”
两人累了一天,没多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小屋子这边在寒夜里沉睡,大院子那边可还灯火通明。
只不过他们到底在忙些什么,讨论些什么,已经睡着的孟晚陶就不知道了。
同一时刻。
与孟府别庄紧邻的一处甚不显眼的庄子里。
一个一身夜行衣,背影稳健挺拔的男轻男子微微躬身,冲屏风后回话:“属下无能,还没查出这镯子的来历。”
朦胧的烛光映亮屏风后一小片区域,一道飘逸瘦削的剪影映在屏风上,发丝随着窗外的夜风轻轻摆动,看着好看极了。
虽看不到正脸,但只从这抹剪影也能看出,屏风自然是个文雅风流之辈。
那一身夜行衣的男子,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等了好一会儿,脊背已经快崩成了拉满的弓。
这真不是他无能。
这素银桌子是被送到银器店兑的,掌柜的一开始也没太在意,直到店主盘点时,才看出上面的花纹不寻常,等确定了后再去找,哪里还找得到人。
那掌柜的只说,来兑镯子的是个瘦小不怎么起眼的小丫头,京城说大不大,可真要找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和大海捞针也没甚区别。
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
主子吩咐的事没办好,就是他无能。
直到冷汗都顺着额角滑到了下巴,终于听到屏风后传来了一道清浅如山泉的嗓音:
“那就继续查罢。”
夜行衣男子如蒙大赦,用力抱拳:“属下遵命,属下定不负主子吩咐。”
话落,他便如夜鹰一般,悄无声息消失在了夜色里。
那抹黑色人影彻底消失后,屏风后那道一动不动的身影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手,指尖轻轻拨了拨面前的素银镯子。
清隽的眉心微微动了动,片刻后,松手,银镯子回归原位。
半晌,他轻笑一声。
“这么多年了,竟然还能再见,稀奇。”
笑声落,这个房间就没再响起一丝声音。
而这边,睡得正沉的孟晚陶根本就不知道,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人正盯着她那个兑了救命的镯子研究。
虽睡得沉,但孟晚陶睡得并不安稳,打从闭上眼,就一直在做梦。
一会儿梦到没穿越前还在现代的自己,一会儿又梦到穿着古装的自己被人追杀,一会儿又是现代古代交织的混乱场面……
正梦着梦着,孟晚陶鼻尖闻到了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还感觉眼前似乎有什么光影在晃,她很是困惑,又累得很,原本想翻个身不管了继续睡,但最后还是强撑着睡意睁开眼,迷迷糊糊看了一眼。
这一眼,直接把孟晚陶吓醒了。
入目处是冲天的火光。
她这个小屋子已经尽葬火海。
那火势正从门口往里面蔓延。
孟晚陶忙坐起来死命推还睡得死沉的小瓷。
“醒醒!快醒醒!”
小瓷今儿真是累坏了,正在做梦啃猪蹄子,听到小姐的喊声,迷迷糊糊睁开眼。
“着火了!快点醒醒啊!”
还没清醒的小瓷,直接被吓得滚到了地上,然后一咕噜爬起来本能就去扶孟晚陶。
火势紧急,来不及多说,孟晚陶当即把床上的被子拎起来,把自己和小瓷裹住。
她心里很慌,但还是勉力维持住镇定,对浑身发抖的小瓷说:“我们用棉被挡着火,我说一二三,一起冲出去。”
小瓷完全没了主意,只不住点头。
孟晚陶生怕小瓷会被吓得失了神跑不动,又特意嘱咐了一番:“一定要记住,等会儿往外冲的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只管埋头冲不准停留,也不准回头!”
小瓷怕极了,重重点头:“好、好!”
孟晚陶盯着门口的火光抓紧了头顶的被子:“一、二、三——冲!”
话落,两人便硬着头皮朝门口冲去。
火势大,虽然顶着被子,但灼烧的热气还是冲两人扑过来。
好痛。
因着还在睡梦中,两人都赤着脚,脚下也被烫得很痛。
可两人都咬着牙,谁也没喊痛,更没敢多停留,直接从火海中冲了出来。
虽冲了出来,但火势太大,火舌还是把两人身上燎着了些。
小瓷因为跑得慢了些,裤腿也没烧着了。
孟晚陶反应极快,一冲出来她就用力把棉被甩了出去,先把身上的一点火星扑灭,看到小瓷裤腿着着火,直接扑过去,抱着她在地上打了几滚,总算把火给扑灭了。
灭了身上的火后,她又冲不远处,拿了扫地的扫把,把棉被上的火也给扑灭了。
扑灭棉被上的火,孟晚陶这才缓过神来,直接跌坐在地上,怔怔看着眼前已经被火海完全吞没的屋子出神。
小瓷到底只有十岁,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在小姐抱着她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全傻了,以至于看着小姐自己一个人扑棉被的火,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呆呆坐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寒风中打了个寒颤,彻底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怎么回事后,她眼泪马上就掉了下来,因为手脚还发软,她站不起来,便手脚并用朝孟晚陶爬过去。
“小、小姐……”
哽咽的嗓音在呼呼丰盛,格外明显。
孟晚陶已经定了神,看到小瓷满脸是泪,抬手把她抱在怀里,又用另一只手把烧了好几个窟窿的棉被裹在两人身上。
这个小破屋子,住了十几年了,也没出过什么事,她们平日里也并不开火,顶多煎个药,烧点喝的水,昨晚她明明是看着小瓷把炉子里的火用水浇灭了的,怎么可能烧起来,还烧这么大?
她要反应慢点,两人现在就已经葬身火海了。
往常都没事。
偏老夫人一来,就着火了,她很难不怀疑。
火光映亮一大片夜空,也映亮了裹着棉被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主仆二人。
小瓷还在害怕,不住哽咽抽泣。
孟晚陶眉心紧拧,死死咬着嘴巴。
杀人灭口?
毁尸灭迹!
可惜,她没死。
大院这边,一直等着孟晚陶这边消息的周妈妈,听到孟晚陶竟然逃出来了,素来稳重的脸上,登时闪过一抹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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