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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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归途,成群结队,我所离都,已是初春。
等我醒来,已是在回黎城的路上,“师父,这是去哪儿?”昨日发生的事我算是忘得差不多了,只模糊记得自己哭着要回南萧,一想到这里,我连声问道,“回黎城?”
闻言,身旁的人放了书,伸手碰了碰我的额头,回道:“嗯,”他垂下手,叹息着声:“不热了。”
没等我缓神,撩起的马车帷裳伸进来一双手,上面拖着碗小白粥,然后是棉落含笑的脸,见状,陈瑾之让了开,起身去了外面。
待他出去后,棉落这才进了来,将白粥一勺勺的送到我嘴边,“姑娘好歹是醒了,先前仟将军拦下奴婢,说姑娘风寒再起,就不去淮都了,回黎城,”说到这里,棉落停了一瞬,“姑娘此行可还顺利?”
我一口一口的咽下,知她所言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师父说我不愿想起昨夜的事,他们便谁也不提,却忘了棉落与我一起长大,我难掩神色的恐慌还是瞒不过她,好在她见我如此,也没再多说。
“这已经是第七日了,晚些时候就能到黎城,”棉落瞧我撩开帘子,起身在我身上搭了件大氅,说道:“姑娘这次风寒睡了几日,可把奴婢担心的,幸好殿下唤了太医跟随,不然可麻烦了。”
“棉落,你说,我如何能留在北漠。”
我目光所至之处,师父正和陈仟行在说些什么,见我伸头,他朝我勾了勾手,马车随之停了下来,而棉落的声音也一同响起。
“棉落唤姑娘一声公主,南萧的公主。”
我下去的时候,师父刚和陈仟行说完,利落的伸手拉我到马上,不等我问询,马匹自东去,“说好带你去忻云寺,今日便去。”身后的人执着缰绳,热息扑撒耳侧。
我没躲,轻声应下。
北黎忻云,以寺闻名,因由幽静,得此盛安。
这次寺门大开,已不似往日那般人多了,我随师父沿梯入内,寺中皆是诚心祈愿的百姓和挂悬福树的僧人,我抬了眼,看到了那条墨青丝带,它挂于最顶侧,随风扬起。
“知你不愿人陪,也不愿百姓困外,所以没让住持闭寺。”师父低了眼,带我进了一处正殿,殿内尊佛加持,金碧辉煌的地砖,照着我屈膝低跪。
偌大的宝殿,仅我一人虔诚祈愿,无非是三愿,愿他、愿至亲、愿心至所归。
师父本是随我入内,行至殿外,停了下来,待我问起,他认真回了我:“无欲无求,不便入内叨扰。”
后来,我才从他与敌寇守将的对话里知道,他不是无欲无求,只是不信神佛。
“本王不信人各有命,也不信神佛,若这天道要变上一变,那我便同它一搏。”
待我拜完出来,殿外已聚了数名百姓,正同师父说着话,黎城百姓纯朴,多是说些感谢的话,见我出来,一位老伯错开众人朝我行了一礼,“是小人不识姑娘,那日冒犯了姑娘。”
“是南熹的过错,老伯不怪罪才好。”我急忙将人扶起,说了好些话,才将人送走。
记得那是我刚来的时候,中秋佳节,日夕夜暮,将府人少,我带着棉落坐在后门处,瞧着月圆,起了想吃糕点的心,便随着人流去了,待寻了一处屋棚檐下,吃了几块糕,尝了茶才听得棉落低泣,说起钱袋掉了,正巧摊户老伯亦在一处,嚷了声
“看你长得如此清秀,像个部落族女,吃东西也不带钱?”
“来来来,大家伙都来瞧瞧勒,这有两位姑娘吃了东西不给钱勒,大家伙给评评理,现在世道如此艰难,竟有小姑娘故意为之。”
我本想唤棉落去取,谁曾想这地越围越多,越来越吵,吵得我压根没听到驭马的声音,老伯还在叫嚷,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这谁家的,谁家吃了东西不给钱!”
“我的。”来人下了马,缓步走到屋棚角,从腰处拿了碎银,放到桌上。
“将军。”众人连连唤道,见低头的人点了头,大家才散开。
“将军,这是哪位小娘子?”老伯似乎同他很熟,没收钱,很随和的问道。
“南萧的,”他看了眼我,又偏头轻斥:“本将军知你不愿放下,今天也就不劝了,钱收下,这人,本将军就带走了。”
他带我走出好远,我还能看到夜色下老伯擦泪的动作,“下次,提本将军的名字,他们便不会为难你。”他负手在前,停了脚步,说道。
“那你呢?”许是我当时还没缓神,张口就来。
“让他们为难我,你是女子,脸薄,受不得委屈,”他嗓音淡了几分,“况且,没人会为难本将军。”
我这才想起,这座城都是他驻守的,就算没钱也无人为难,更何况,他不是那种人。
“左街那户逃难来的,因其余部落袭击而致,就剩下他一人,也许是见你不是黎城人,以为是它部的。”
此事过后,我也很少去左街,有的时间都是随师父在王师又或者在将军府,今得一见,才记起这事来。
“阿南?”师父的声音响起,等我回神,他已经离开人群,慢步过来:“你若喜欢,我们就在此处住上几日。”师父并不知道我见过谁,所以随着我多次打量寺堂出声。
“南熹都听师父的。”
小的时候,我不喜公主的身份,觉得同龄人都离我远远的,禁锢又让人喘不过气,再大些,我竟觉着庆幸,公主的身份,给了我见到他的机会,陪在他身侧的权利。
“陈施主,”一位僧人合十行礼,“寺外有人找。”
师父点了头,带着我到了客堂,“就在此处,多住几日,我让人过来陪你。”他勾了唇角,轻声和我商量,见我没意见,才离开。
我站在厢门处看着他的背影,他虽没说什么,我大抵也是知道,因是出了战事又或者急事到了眼前,所以才会突来人唤,想到此处,我倒没了闲心待在此处,寻着原路,往正殿去。
报着摇签安心的想法,我静跪在蒲团上,按规矩跪拜、默想、抽签,摇晃的竹筒随着我手上动作的加快,落下,只是竹签竟落了两根,我犯了难,还是站在一旁默念经文的小师父指了明签,“南熹谢过小师父。”我拾起离得最近的竹签,起身颌首。
此签乃为上上签,签文只有两句。
“得顺心,菩提树下为身侧。”
小师父看过后只说了一句话“施主所愿皆能实现。”
等我放宽心,走了好远,正殿的后方传来声音,“将军这是何意?”慧泽大师偏向身边的人,此人身着黑红束衣长袍,内衬红服打底,腰系玉佩,宸宁之貌有着不俗的气魄。
“我与大师相识多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此签我不认,”他扬了声,很快,淡了去,“但她若看到,怕会平故多件心事。”
慧泽大师念了句:“阿弥陀佛,”刚才他亲眼所见身边的人捡石制止,将上上签击落,换了这段命中注定的必途,“不论女施主求的是家事或是国事,此签都为下下签,是凶兆,将军务必小心。”
“你我皆知这签,信也可,不信也可,我不信命,人定胜天便是我为自己选的归途。”男人从腰间解了面具,戴在脸上,目光微动,双手合十朝佛祖鞠了一躬,随后离去。
也是,在杀声震天、白刃相接的“修罗场”走出的人,如何漠然世事,又如何臣服现状,他要做的是守卫国土,护佑百姓,不惧杀戮,不从敌寇,不闻龙血。
“师傅,那位将军真的不怕死吗?”身旁有人开口。
“他天生就是将王首领,若问他,卫国战死,他必回至死不渝。”慧泽大师抬眼望去,男人萧疏轩举,正值惨绿年华,有风骨也有家国情怀,有大义也有大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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