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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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不来。
程澈看着沈凡回的消息,撇了一下嘴。
-你要几点?
-今天晚上730
“你约好人了?”张铭看着程澈冲着手机发愣。
“没,”程澈给沈凡那边回复了一个“好”,把手机揣起来说,“急什么,哪天去?”
“就明天呗,”张铭说,“明天你还来上班?”
“嗯,”程澈说,“是不是得下午下班之后才能去了,晚上那边开门吗?”
“明儿有个宴,估计是连上四个点,”张铭说,“下午那阵儿就能走了,地方离这儿挺远,在商业新区那边。”
“行,到时候看。”程澈点头。
下午晃了一阵,剩那俩小时饭店不怎么忙,经理看不得人闲,尤其程澈这么明显的,偷懒都不好偷,看见他就让他干这干那,楼梯刷完改擦包厢里的挂式空调,吹风口儿那一层灰,程澈擦得直打喷嚏,擦完空调,又给他安排去擦油烟机盖子,粘一手的油腻。
生活挺他妈难。
张铭下班晚,程澈到点打了个招呼就回了,那午饭吃得当不当正不正的,晚饭他也就没吃饭,直接回学校等沈凡去了。
-我在东侧,把卡给你。
给沈凡发完消息,程澈就站在学校栅栏那,快开学了,陆陆续续有不少学生提前返校,学校里都有手拉手的了,一对小情侣在程澈眼前走过,俩人恨不得粘一块堆,女孩子矮一些,披着头发,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男孩子去闻了一下女生的头发,然后继续说笑。
程澈眯眼,收了收下巴,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
味不咋的。
他抬手拍了拍头发,感觉也一头灰。
手机响了一声,他摸出来看,沈凡回了消息。
-我在你寝室门口
-??你怎么进去的?
-混
现在距离七点半还有10分钟,这要是他不给沈凡发消息,沈凡肯定蹲门口直到7点半再来问他,怎么不在寝室,两人他妈生等对方。
程澈骂了一句,回到寝室楼。
他从楼梯口上来,一眼就看见沈凡靠在门边,带着个帽子,身边堆着一个大袋子,听见他走过来的声音,转身面向他。
程澈眯了眯眼。
刚看侧脸的时候没发现,沈凡一转身,发现那张脸上眉毛那多了个什么东西。
“你…这是粘上去的?”程澈走到沈凡面前,看着他眉尾上下两个钉。
“穿的。”沈凡抬手摸了一下。
“我擦,你怎么不学牛似的,给你鼻子中间穿一个,还他妈能牵着点。”程澈说。
“也可以啊。”沈凡摸了下鼻子。
“操,”程澈无语了,侧身往沈凡耳朵那看了看,“就穿了这一个地方?”
“还穿了乳/环,要看吗?”沈凡淡定地说。
“我…”程澈一愣,表情很错愕。
“开玩笑的。”沈凡笑了笑。
“操…”程澈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开门,“不疼吗?”
“还行。”沈凡拎起袋子跟着程澈进屋。
士别三日,沈凡就能往自己身上折腾点东西上去。
“你拿什么了?”程澈坐到铺上,拧开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沈凡没回答他,直接从袋子里把东西掏出来给他展示了一下。
一个类似电磁炉显示屏但却呈长方形的物体,目前用途不明。
“这什么?”程澈看着沈凡立正地端着那东西。
“腿并上。”沈凡走到他面前,垂眼看着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沈凡的声音很低,站在他面前,挺压人的,说得程澈大腿根一紧。
擦!
被张铭传染了!脑子里想什么呢!
程澈听话地合上腿,沈凡把东西朝着他膝盖一扣,在显示屏按了个开关。
程澈感觉膝盖逐渐热了起来,暖暖的,还有轻轻的按摩感。
“膝盖护理。”沈凡盯着显示屏上各种模式说,“这儿可以调节的,舒服么?”
“舒…服…”程澈迟疑的说。
妈的啊!
什么对话?
“……这玩意儿没个七老八十都不带用的吧!”程澈摸了摸这个他叫不上来名的东西。
沈凡没吭声,不知道在哪掏出个说明书看着来着。
“那个…我…谢谢,谢谢你?”程澈说。
就很莫名其妙,沈凡给他买了个这么个东西,看着还很高科技,很贵的样子,他只说这两句干巴巴的谢谢好像有点太薄了,但别的他也发挥不出来。
“这个东西倒过来也能用,按按腿,还可以按脚。”沈凡没搭他的话茬,说着说明书上的内容,“使用方法挺简单的,你能会吧。”
“能。”程澈说。
沈凡回身帮他把桌子推到面前,又从袋子拿出来一小摞卷纸。
“做这套卷纸吧,”沈凡递给他,“我一会儿给你讲。”
程澈看着眼前那的卷子,什么学科都有,题是手写的。
“这是…”程澈说,“你自己摘的?”
“嗯,是我感觉高中那阵挺重要的,想给你讲透。”沈凡说。
“哦。”程澈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沈老师辛苦了。”
“应该的。”沈凡淡淡地说,把帽子摘来,调了一下后面的带子。
“…你把头…”程澈一抬头看见沈凡的发型,人愣了愣。
沈凡剃了干头,贴着脑皮一层白,眉尾两个银钉很突出,眉下漆黑眼眸,眼皮很薄,缀着泪痣。
程澈看着他。
沈凡这路子是真不一样,程澈见过的朋友走得都是社会无业青年风,剪干头的基本都是走歪门,刚从局子里被放出来。
白色寸头,身上透着这股斯文又病娇的劲儿,沈凡绝对是唯一一个让程澈觉得看着不违和还不傻逼的人。
“剪短了。”沈凡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哦。”程澈低下头看题。
不要再看沈凡了!
眼珠子要掉人身上了!
看进眼里…!
题都是沈老师亲手用他那苍蝇粑粑字抄的,程澈看久了,很多字也都猜出来了,用不着去问了。
他把题做完,沈凡开始给他讲思路,题都属于重难点,有的沈凡讲了大概三遍,程澈脑子也直犯迷糊,似懂非懂的感觉,挺犹豫的点头。
“下次再做。”沈凡皱眉看着他的答案。
“嗯。”程澈说。
“你要做好多遍。”沈凡又强调了一遍。
“哦…我知道了,我做。”程澈放下笔,把膝盖上那捂了半天的东西取了下来,放在了一边。
半天慢悠悠的,他才开口说:“你明天有空吗?”
“嗯?”沈凡皱着眉头松了松,看着他。
“张铭说要一起玩密室,6个人的,你一起去吗?在商业新区那边。”程澈战术性喝水。
“可以,”沈凡答应得很痛快,“几点?”
“啊…那得等我下班之后吧,”程澈说,“3点?”
“你在哪上班?”沈凡问。
“还是跟张铭一起,松桥路那一饭店。”程澈说。
“具体点。”沈凡说。
程澈顿了顿:“干什么?”
“我开车接你们,”沈凡又低下头看着程澈的卷纸,“一起去。”
程澈有点太意外了。
今天的沈凡怎么这么客气?
“你开车?”程澈问了一句。
他突然想起来沈红说不放心沈凡开车,外加听他之前说的车祸,隐隐约约知道好像是沈凡开车出过事儿
“嗯。”沈凡没什么反应的答应了一句。
九点半多,沈凡从他这儿走了。
程澈洗漱之后,悲痛地发现自己饿了,从书包里摸索出了几根火腿肠。
原本是用来喂猫的,这两天儿他也没看见什么流浪猫,也没见到程有缘,放了好一阵儿了,他撕开包装,自己的啃了。
第二天的班程澈正常去上,正门那正吹着大气球,还有个粉红色爱心的拱门,看样子是个婚宴。
程澈从小门进到后厨,换好衣服,被发配去洗碗。
“澈儿,尝尝这个。”张铭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程澈没看清就直接塞进他嘴里了。
“什么东西?”程澈嚼了嚼,味道有点腥,但口感还可以。
“冰鲍,”张铭说,“有个特别小的,我偷留着了,给你补补。”
“操!”程澈硬吞了下去,“这叫贼赃吧。”
“啧,”张铭说,“话这么难听呢,今天外面那席面挺好,有钱人,点的我们这儿最贵的菜单,你能捞到点油水。”
“什么油水?”程澈问。
“啤酒瓶盖,一个提五毛钱呢,前面服务员少,你一会儿肯定得出去,瓶盖子一定要想着收,”张铭叮嘱着,“白酒的更贵,那上面有的是标,有的没标,你就把酒盒盖子撕下来,一个五块钱呢,我帮你兑。”
“好,知道了。”程澈笑了下,冲他拱了拱手。
外面典礼开始了,听着主持人声音洪亮,音响声儿也挺大,然后就放着mylove这种歌。
“哎,一会儿典礼结束,人手不够,我给你们分一下台。”经理进到后厨跟他们几个小时工说。
程澈被分到了二楼两个包厢,不算多,估计酒瓶盖子也收不了多少,他提前站到包厢门口待命。
结婚还是挺喜庆的,程澈挺爱看一对对新人那种感觉,感觉特幸福,主持人在打趣儿,程澈听声儿跟着乐来着。
好像开始交换戒指了,他往前走了两步靠在栏杆那,正好能看见婚礼舞台的中央。
“我觉得这就像爱情,就像他们的相识相知,就像他们的相恋,就像他们今天的相守相伴,他们牵手一生,此刻手中的戒指就是婚姻的图腾,就是爱情的信仰,请为对方佩戴这永恒的承诺。”婚礼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到二楼。
程澈目光从递戒指的伴娘到了新郎新娘那,他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僵。
多么熟悉的脸。
身边有服务员在聊天,声音在悠扬的背景音乐中仍然清晰的传到程澈耳中。
“这新娘得有50了吧,粉儿扑这么厚,也能看出来,你看肩颈那的肉都松了。”
“我看着也不年轻了,肯定是二婚了,还这么大操大办呢,哎,我看这新娘可能是怀了,你看见那小肚子没?”
“是啊,这真年龄不是问题了,得有一颗相信爱情的心。”
程澈看着身穿香槟色婚纱的老妈,整个人背上发了冷汗。
没来由的。
恐惧,心慌,感到可怕。
真实的画面冲击力最强。
得知老妈要结婚另组家庭,他并不意外,就连怀孕,他也只是一宿没睡的不适就结束了。
这种情绪都是闷着的,不会让他现在抖得不行。
为什么会这样?
程澈攥着拳,叠在一起,一手狠狠得掐着自己手背。
大脑在几个瞬间是懵的,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感觉记忆里那些吵吵闹闹也变得不真切了,跟做了场梦似的。
挺旧的那个家,一家四口坐在客厅的小餐桌上,暖壶下面放着个红色的底盘儿,说是妈结婚的时候带来的,家里老式的家具,大屁股的电视机,木头椅子,他跟姐拉着帘子的床。
一百公里外,真的存在着这么个地方么?
程澈看着老妈隆起的小腹,伴郎伴娘上前合影,老妈也没避讳,摆着摸着自己肚子的姿势,笑得很美。
横在胸口的石头巨大化,他突然明白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父母在时,人生尚有来处。
他的来处没了。
存在被删除了。
老姐或许不会有他这样夸张的感受,生了自己的孩子,算是有了自己的家。但他没有,七零八碎的人组不成家,那个房子更不叫家。
烦!
他重重的得朝着自己胸口砸了两下,把他的要喊的欲望砸了下去。
“澈儿!”张铭跑上楼来,看着程澈脖子上青筋突起,“你…”
都看到了。
张铭在明档口看见这新娘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原本想堵着程澈,别让他看见,还是来晚了。
他走到前去,拽了拽程澈的胳膊:“那个,咱别看了。”
程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缓缓睁开。
“要不今天就不干了。”张铭试探着说。
程澈又闭了闭眼,摇了摇头。
“你在外面歇一会儿,真的。”张铭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我没事儿。”程澈嘶哑着说。
张铭挺不放心的,楼下典礼散了,客人入座,他得回去了。
“走吧。”程澈推了推张铭,“你师傅喊你了。”
张铭皱了皱眉,犹豫着走了回去。
程澈负责的那两个包厢是男方亲属,酒点了挺多的,有的特别好心的给他交了过去,好像知道酒瓶的事儿,拉着他的手,给他满满一捧,说了句“不容易”。
程澈还道了声谢。
程澈伺候桌,伺候到一半,来了个男服务员给他这儿顶掉了。
“你小时工吧,那边经理叫你干别的活儿呢,”那服务员说,“你这包厢我看着就行了,你过去吧。”
程澈点了点头,没走多远,服务员追出来叫住了他。
“你这包厢的酒瓶盖呢?”服务员问。
程澈指了指自己的兜。
“你拿着没用,给我吧。”服务员走了过来,冲着他伸手。
程澈看着他,摇了摇头。
“哎!你听不懂吗?”那服务员有点急脑了,“你拿着没用,你得给我。”
可能是看程澈挺脓包的,半天也不吱声,就会点头摇头。
他又说:“快点拿出来,别什么便宜都想占。”
程澈抬起头瞪着他,服务员一哆嗦。
程澈那眼睛里怒火就在爆发边缘,挺吓人的,服务员刚想说算了,程澈一把攥起他的衣领。
“我不给,”程澈说,“能听懂吗?”
程澈长得俊,说他看着轻佻是在他还算和颜悦色的时候,他一飙,就是满身的浑不吝,想撕碎一切的模样。那张俏脸上是满满的凶险。
男服务员连忙认怂:“不要了,我不要了。”
程澈松开手,快步下到一楼大厅。
“经理,你找我干什么活?”程澈问。
“啊,”经理眉开眼笑的看着他,“你干活儿利索,那员工卫生间你给收拾一下,那蹲便那,还有后面的水箱,都得刷,地面也得刷啊,那里边有刷子,去吧。”
程澈眉间一抽,没吭声的走向后厨。
张铭从明档的大玻璃那,看着程澈一脸阴沉的走了过去,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追了过去。
“经理让你干什么?”张铭在程澈后面问。
程澈没说话,径直走进厕所,从杂物间拿出来马桶刷子。
“操,澈儿,咱不干了!”张铭说,“挣这点钱,干这个没意思,那傻逼经理开始熊人了。”
“我他妈就是干这个的,挣这个钱的。”程澈开始要蹲下身。
“哎你…”张铭拉着他,不让他进去。
程澈突然转过身,拿着马桶刷子对着他:“起开。”
张铭往后退了一步,程澈关门划下了锁。
“操!”张铭在外面骂了一句,“马上就到点了,你他妈不用干!”
程澈在里面没吭声。
男用的蹲便很脏,一般都瞄不准,呲得四处都是黄点子。
他想蹲下来刷,膝盖弯不下来,那一格的卫生间空间很逼仄,也无处让他伸腿。
他用刷子去够,一滴泪在他弯腰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划了下来,砸在了肮脏污秽的蹲便砖上,化开了一个干净的水圈。
张铭在后门那抽烟,表情也挺郁闷的,望着停车场那。
一辆挺扎眼的红车开了进来,车技挺好,一把进了停车位。
上面下来个人,张铭看了半天,直到那人快走到他面前,他才猛地把烟一扔,迎了过去。
“沈老师,来了啊!”张铭说。
沈凡点了点头:“程澈呢?”
“这逼…”张铭说,“他那个…”
张铭感觉就这么说了好像不太好,他指了指员工卫生间:“犯病了,搁厕所里不出来了,你去劝劝吧。”
沈凡也没追问为什么,就从后门走了进去。
张铭冲着沈凡的背影竖了个大拇指:“真他妈淡定。”
他进到员工卫生间,四个门,挨个推,推到最里面的一间,没推动,他开始砸门。
里面没动静。
沈凡更用力的砸了一下,整个门子都跟着晃。
“等一下!”里面声音鼻音很重地回了一句。
程澈一手拎着垃圾袋,一手拿着马桶刷,用拳头划开门锁,门自己就嵌开个缝。
沈凡把门推开,看见程澈的样子一皱眉。
能看出来,程澈大哭过,虽然已经擦干了泪,但眼皮和鼻尖都红红的,睫毛成了一簇一簇的,表情很不耐烦,一副要拿马桶刷揍人的样子。
程澈看见是沈凡来,愣了一下。
“怎么了?”沈凡开口问。
“啊?”程澈顿了顿,他情绪平复很多,深吸了一口气。
他静了一会儿说:“我妈正结婚呢。”
程澈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外面的方向。
他挺想学着那种冷静克制,说着别人的事儿一样的语气,特释怀淡然的,最好带点嘲弄,就会让他淡掉这种难过,但他高估了自己,他根本没那个功力,本以为情绪已经收好了,结果还是漏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哦丢脸了。
沈凡往前上了一步。
“干什么?”程澈皱着眉往后一退,“这儿脏。”
沈凡憋了半天,说出僵硬的俩字:“别哭。”
这是沈凡新学的安慰人的话。
难为孩子了。
来,给沈老师鼓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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