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幕：选择、错误、道歉

“……”

        克莱尔还是没有说话，图恩克反而是自嘲着笑了笑，继续说：

        “虽然我刚刚说意识转移到了剑中，但剑又哪里来的空间去承受意识？终究只是那个魔物中的投影罢了，所以，一旦那个魔物被消灭，我也会彻底消失吧”

        “所以说……艾瓦梓前辈才……”

        “嗯，所以说，她才十五年来都没有下手，为此害死了不少人啊，不过克莱尔，要责备的话，对着我来就好了”

        “……”

        不知道说什么，但克莱尔知道，至少不是责备。

        “想着不能那样了，不能再有更多人死去了，但我既不能说服艾瓦梓，也只是把无法自主行动的剑，那么要怎么做呢？

        所以，这就是那个契约了，虽然原本不是那样的功能，但我稍加改动了一下，签订了契约的你，越是使用共鸣，就会一步步同化，最后完全同化时，只要你死去，那个魔物也会死去

        这就是我真正要为你道歉的事，我只是一味利用你而已，想要用一个人的生命去停止不知会持续到什么时候的杀戮，我一开始没有相信你能战胜那个魔物，对不起”

        “……不是您的错，您也没有道歉的必要”

        反正一开始也只是单纯的把图恩克当成剑而已。

        克莱尔想到。

        如果可以用两个人的命换取更多人的生，既然图恩克愿意，克莱尔当然也没问题。

        “但是克莱尔，我后悔了”

        可是，这个时候，图恩克却那么说：

        “同化的契约同样是你现在活着的保证之一，毕竟「星源石」构造出的生命一直都不太稳定，所以我不会解除契约，放心吧，就算我的意识消失了，契约的本体是剑，是不会失效的

        但不管同化到什么程度，你都不会死的，克莱尔，你还不该死才对，要消失的只有我一个”

        “如果要我看着您就这么消失，不如让我也一起”

        然而克莱尔同样是与当初的想法不一样，图恩克不仅仅是剑，也是同伴之一才对。

        这是比图恩克意识到后悔更早前的决定，所以克莱尔反而不会原谅图恩克的后悔。

        她早就决定了。

        “别开玩笑了，克莱尔，你应该更理智一点才是你吧？我相信不是艾瓦梓，是你也可以消灭那个魔物，所以就不用白白搭上你的性命了啊”

        “那找不到不用搭上您性命的方法吗？”

        质问着，克莱尔知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可她还是不理解，因为不理解，而生气了起来。

        “要是能有的话，你以为这十五年来艾瓦梓在做什么啊”

        “如果那个魔物是图恩克的话，我也不一定能就那么消灭”

        如果消灭那个魔物的话，乔斑娜前辈他们，还有无数因那个魔物而死的生命的仇都能报，更能救出无数未来的生命。

        只是图恩克会那么消失，变成和其他的剑一样，不会说话的物体。

        明明是知道正确的做法是怎么样的，可是克莱尔并不想去选择。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死去的话，克莱尔希望只用选择自己，可无论是哪一个选项，图恩克都是必须死去的那个。

        ——不，是除了留着那个魔物以外的任何选项，图恩克都非死不可。

        只是那样未来也不知道又会害死多少人，就算那些人与克莱尔素不相识，那也是她无法选择的选择。

        所以、至少她想要和图恩克一起消失。

        知道那并不合算，并不正确，可是克莱尔还是要那么选。

        可图恩克就像读懂了克莱尔的想法一样，他这么告诉她：

        “克莱尔，我已经是早已死去的人，十六年前本来我就该消失了，只是这么苟延残喘……不，连那都算不上，我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

        而你不一样，你是好不容易才诞生于奇迹中的生命，就算是为了那么多为你牺牲的人，你也应该代替他们活下去，不是吗？”

        图恩克是不想提到那些为克莱尔而死的人，这样只是硬生生揭开克莱尔的伤疤而已。

        但他也想不出别的能说服克莱尔的方法了，他可没想到艾瓦梓才算刚刚搞定，又来一个克莱尔。

        他的道谢计划一开始可是完全没想到克莱尔会拒绝的啊。

        “我不也是死过的吗？只是「星源石」的力量让我再次活过来了而已”

        其实对于自己死过的事实，克莱尔没有一丝实感，但为了驳回图恩克的话，她也不得不那么说。

        双方都在说着违心话。

        “我说过了吧？「星源石」根本不是复活，让身体重新恢复生前的机能而已，不过……我确实没办法反驳啊，克莱尔，你确实原本是死过的，原本是不该存在的”

        然后、图恩克率先说出了真心话。

        “所以……”

        “但是，还不仅仅是那样，喂克莱尔，你难道不想活着吗？”

        “那图恩克不想活着吗？”

        克莱尔向来是认为若是有问题却不回答，反倒是反问是有失礼仪的，但不管如何，她都决定反问图恩克这个问题。

        “当然想，虽然已经不算是活着了，但就算继续作为一个不能动也看不见的剑，我也想继续存在——但是，那是不行的，那个魔物只要存在，只会害死更多人而已

        我必须得死，但是克莱尔，你不一样，你原本是可以活着的”

        “但是我……”

        “克莱尔，介意再听我说说吗？”

        自然，打断别人说话更是不礼貌中的不礼貌，而图恩克就这么短短的时间之内，已经不知道打断几次了。

        不过，图恩克从来都不在意礼仪。

        “您请说”

        咬着牙，克莱尔艰难地说出了这个句子，她想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最难出口的一个「请说」了。

        于是图恩克说：

        “我以前认识一个小孩子……其实当时她也比我小不到哪里去，身体年龄的话，因为那孩子也是由「星源石」复活而来的，我也不知道她实际年龄是不是那样

        我本来应该保护她的，但她还是死了……嘛，是个没什么劲的故事吧，克莱尔，不过我和你一样，你不想再看见有人死，我也是一样，特别是这种以奇迹般概率诞生的人”

        “这又、如何”

        本不该是这样的回答，可克莱尔还是狠下心这么说到。

        “所以说，就当我拜托你，代替我和那孩子活下去吧，对不起，克莱尔，就算是用道德绑架这么卑劣的手段”

        “图恩克”

        可这时，克莱尔却突然这么叫到他的名字。

        “什么？”

        一时没反应过来，图恩克还愣了一愣，然后他听到克莱尔说出了那句，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道歉多了可是会贬值的”

        “——啊，是吗，哈哈，知道了，那么比起道歉，让我来做彻头彻尾的恶人吧

        克莱尔，知道吗？忍耐痛苦不过是入门考试，就算是面对死亡也不过如此而已，真正难办的是亲自拒绝幸福，然后活着面对

        那么，你的选择是？”

        “我知道了，那么就照您的意愿，我会亲手拒绝幸福的，然后活下去，一直”

        从刚刚到现在，克莱尔一直在说违心话，而改口说出真心话的人是图恩克。

        因此，从那个时候开始，克莱尔就明白她已经争不过图恩克了。

        所以输掉的人是克莱尔，既然输了，那么就算是违心的选择她也会做的。

        “对不起”

        然后她又那么轻声道歉说道，不知道是向图恩克，还是向她自己那么说。

        “你刚刚也说了啊，道歉这东西越多越贬值”

        胜利一方的图恩克总算是松了口气，注意到克莱尔的声音，他便那么笑着说道，可克莱尔那么告诉他：

        “我现在正好需要贬值的道歉”

        “那可真是没办法……喂，克莱尔，人和人之间想法总是不同的，有时候选择一个人就会牺牲另一个人的想法，所以一定会经历很多很多违心的选择

        我也不希望你会遇上，但是，那时候就轮到别人苦恼了，先学会习惯如何？”

        看穿了克莱尔现在在想什么，图恩克就这么告诉他。

        “……”

        “没有希望你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的意思哦？能争取到的就靠自己去争取吧”

        对于沉默不语的克莱尔，图恩克又补了那么一句上去。

        “……”

        然而，克莱尔还是沉默。

        “啊，对了，有告诉过你吗？图恩克「Twinkle」是这把剑的名字，我作为人类的时候还有别的名字的，想知道吗？”

        既然气氛如此尴尬，图恩克也就把话题转了一个方向，他一定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就谈一点轻松的话题吧。

        “您愿意的话”

        这是克莱尔的回答，可图恩克的答复并没有传达到她耳里。

        就和上次一样，整个世界散成一块块碎片，梦境破裂了。

        最后图恩克传达到的话只是：

        “啊，时间看来到了，抱歉啊，还是等下次再说吧”

        黎明将至，接下来等艾瓦梓做完她要做的事后，克莱尔要做的就是为乔斑娜前辈他们报仇了。

        她，或者是艾瓦梓，会消灭掉那个魔物，随后图恩克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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