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天台的角落里堆砌着不要的课桌椅，宋致至牵着陆云来到比较空的角落站定，他松开手往后坐在课桌上，脱掉那条十中的校服外套，里头是条棉厚的黑卫衣。

        陆云垂头站在他面前，犹如犯错等挨批的小孩，冷风吹过吸了吸要流涕的鼻子。

        短短的两层台阶，陆云彻底恢复理智，刚刚的疯狂和愤怒褪去，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摊开在眼前，一滴泪重重砸在手掌心。

        一只手穿过她眼底把脸庞的泪水抹去，宋致至笑着说，“现在知道怕了？”

        陆云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嘴角抿成一条线，她无助又委屈的站在宋致至面前。

        想问他是不是被刚刚的自己吓到，又不知道从何开头，咬住下唇，哭得一抽一抽的。

        “呵”，宋致至见她这幅可怜委屈的模样，抹去她的泪水，安慰道，“打了就打了，哭什么”。

        陆云吸了吸鼻子，瓮声说，“不是因为打人哭”。

        “那干嘛哭？”宋致至拉她站直，手轻轻抬起她下巴，让陆云直视他。

        陆云看了眼他，又垂眸不说话，哪敢说是怕他会疏远自己，那样疯狂的模样她想起都觉得害怕。

        歇斯底里的想让林舒玫去死的怒意吞没了她所有的理智，甚至不去思考会不会因此毁掉一生。

        宋致至看她躲闪的眼神，心中猜到几分，微微一笑，“我打的比你厉害，怕不怕？”

        “不怕”，陆云下一秒的就肯定的回答，触到他的目光，才知道自己被调侃了，哀怨的瞥他眼，轻拍开捏住下巴的手

        “那还哭什么？”

        陆云听懂了他的话，心中又委屈起来，双眼饱含泪水似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不哭了”，宋致至好笑之余也有些头疼，第一次看人哭的没完没了，偏偏不能呵斥她停住。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惹得他勾起嘴角，伸手捏了捏陆云的脸，和想象中的软糯，没忍住又多捏了好几下。

        陆云呆呆的说不出话，这人怎么突然就捏起脸来了，身往后仰躲开宋致至的手，

        “不许捏了”，陆云捂住脸谨慎的防着他。

        宋致至挑挑眉，手往后撑在桌上，“怎么打起来了？”

        陆云放下手无意识的在腹前绞着，看向宋致至的眼神里充满犹豫，宋致至没说话，耐心极好的等她开口，大有不说话就耗下去的意思。

        思虑许久，陆云才喃喃开口，“她昨天打电话去我家告状，说，说，说我和个男生逛超市”。

        没敢说是谈恋爱逛超市，毕竟他们也不算，要是说出来搞得好像她强上弓宋致至。

        “没了？”

        宋致至眯起眼看她，想到昨晚林舒玫说的那番话，试探问道，“说你和我谈恋爱？”

        陆云猛地抬头看向他，宋致至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内心冷呵，这个林舒玫果然是不给点教训不长记性。

        被宋致至看的有些不自然，陆云又低下头玩手指，当个安静的哑巴。

        揉了揉涨疼的额头，宋致至问道，“你和她怎么结仇啊？”

        见陆云不吭声，宋致至也不强求，“那等你想说了再说”

        陆云很纠结，这是第一个问她的人，又害怕担忧宋致至听完后也会觉得是她错，指尖无意识的扎进肉中，痛的回过神，“没什么不能说的”。

        反正横竖都是一刀，陆云抬起脸正视宋致至，赌一把，如果他相信自己，不会觉得做的太过分呢。

        陆云刚进初中就和林舒玫她们坐到一块，因为声音的问题，没少被人学舌，平时也不太轻易和不熟的人说话。

        因为是前后桌的关系，陆云渐渐和林舒玫她们玩到一块，平时她都是跟着表哥上下学，就课间或体育课会和她们说话，再多的也就是在学校里的小卖部买东西吃。

        陆云说的这特别气愤，“她们老是买各种零食怂恿我买单，有时候被班里男生看见，也喊我一起付钱，我不付就威胁我要绝交！”

        宋致至看她气鼓鼓的脸，手有些痒，轻咳一声，“你都付了？”

        “嗯”，陆云觉得自己挺傻的，露出苦笑，“这不是怕没人和我玩嘛”。

        学生最怕形单影只，被人说不合群，担着莫须有的压力，碰到体育课这种上半节自由活动半节课的，那真的是最尴尬的存在。

        “有天她们忽然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当时哪里有啊，说没有又不信，张口闭口就是我不把她们当最好的朋友，什么都不说”。

        宋致至听到这话，敛起笑意，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陆云没察觉，“恰好班里长得比较好看的男生走过，我就随意说了他的名字蒙混过关”。

        “呵”，宋致至冷笑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继续听。

        “结果眼光太好，选了个大家都喜欢的人，我顺理成章的说那就不喜欢了，她们非不要，非说我看不起她们，要各凭本事去追”，陆云翻了个白眼叹气，“当时，我就应下了，但也没行动，反倒是她们没多久就说自己要退出，把那个男生让给我了”。

        说到这，陆云都忍不住气笑，“搞得我像是捡了什么天大的便宜！”

        “然后呢？”

        “后来，她们又换了目标”，陆云尴尬的挠头，“然后一个劲说要给我牵线，我烦得不行就吵了起来，她们骂我玩不起，过不久林舒玫又假惺惺的来和我说要不要和好，我说不要，彻底得罪了她们”。

        “她们到处说我不合群摆架子，那天陈妮和班里的女生吵架，就扯到喜欢谁这件事上，那女生威胁她要去告诉男生听，我没忍住……”

        陆云深吸口气，“我看那女生怎么猜都没猜到点上，就把陈妮和我说的人说了出来”，怕宋致至以为她小肚鸡肠，又忙解释，“那男生是个双胞胎，我特意说了弟弟的名字，结果……说对了”。

        宋致至扑哧笑出声，捏住陆云的脸蛋，“你这是什么运气”。

        陆云长叹一声，“我也没想到会被骗啊”。

        “再然后呢？”

        “当晚我就被轮番电话轰炸，个个义正言辞的指责我的所作所为，说我背叛朋友”，陆云有苦说不出的憋屈，“林舒玫叫的最凶，第二天美名其曰为陈妮出气，带头孤立我”。

        “我也很憋屈啊，怎么解释也没人信，我想着算了，怎么着也是我说出口，就认下这个背叛朋友的罪名”。

        陆云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摊手，“她见我不反抗，越来越过分，但大家都信她，我说什么都没用。”

        宋致至颔首，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自然会选择势大的一方。

        “有个学期的体育课刚巧和我表哥同一节，自由活动的时候，我过去和他们玩，林舒玫看见又开始造谣，说我……”陆云深吸口气才说出“勾引”两字。

        “嗯”，宋致至脸沉下来，没想到这些话是这样传出来的。

        “我以前也补课的，很多同校的学长学姐，我见面的时候打了个招呼被看见，就成了各种版本在流传，弄得我都不敢再和他们说话，连补习班都换了”。

        陆云扯着衣袖，忐忑的看向宋致至，“有些事我真的没做过，做过的也道过歉，承担了恶果”，你能不能不要和他们一样疏远我？

        后半句陆云哽咽在喉咙不敢说出口。

        宋致至被她忽然红了眼微微惊住，“怎么又要哭？”

        陆云眨了眨眼，抑制不住的泪水落下，举起手胡乱的擦掉，“真的”。

        “嗯，我知道”，宋致至柔声说，“我相信你”。

        听到这句，陆云一直憋在心中的委屈、愤恨统统倾涌而出，瞬间哭出声。

        宋致至伸手温柔的将人揽进怀里，“想哭就哭吧”，手安抚的拍着她。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香，陆云头抵在宋致至胸口，感受他跳动的心脏，手攀上他衣摆紧紧抓住，就像抓住了浮木。

        乌蒙蒙的天空再次飘起白雪，点缀在相拥的两人乌发上，宋致至把陆云头发的雪花拨去。

        陆云早止住了哭，可赖着不想起身，宋致至没拆穿她继续抱着。

        一阵冷风将雪吹开，宋致至在陆云耳边轻轻唤她，“陆云”。

        “嗯？”陆云仰起头看他。

        撞入他漆黑的眼眸中瞧见自己的身影，陆云心一动，微微站直身子。

        宋致至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抚在她脸庞，一寸一寸的往下滑，“我是你随便看上的人吗？”

        “不是！”陆云反驳他，“不是随便，是第一眼看上的人”。

        她现在都还记得那一眼的悸动，他踏光而来，每一步都点亮她黯淡的世界。

        宋致至双手搭在陆云腰间，扯着嘴角有些嘲讽的说，“我不是个好学生，更不是个好人，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也不会有辉煌的未来，这样你还看得上吗？”

        说到最后，他在陆云腰间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陆云毫不犹豫的点头，“看得上！”

        宋致至笑了，“你努力撑过三年，会离开这里得到不一样的未来，而我可能会一直在这片泥沼里，这样你也看得上吗？”

        陆云沉默了，宋致至也不催她回答，就静静的等着。

        林舒玫制造的流言蜚语，陆父陆母的摆弄，过往的那些事如电影般展现在脑中，陆云想起那些压抑又无能为力的夜晚。

        她眼神微动，宋致至自嘲的勾起嘴角，搭在腰间的双手就要放下。

        “看得上”。

        陆云缓缓坚定的开口，“宋致至，我从来没有坚定的选择过一件事，一个人，可我想坚定的选择一次，选择喜欢你”。

        他说的那些都很好，可陆云却在最后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如果撑不过，也逃不掉呢，那她该怎么办？

        “你说的那些太远了，只有你离我最近”，陆云扬起头，“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宋致至哑然，蓦然一笑，“嗯，你说的对”，重新用力把陆云揽进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其实那天我见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陆云“啊”一声，就想推开他站起身，却被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很喜欢你”。

        他记得那天在熙攘的人群中，她静静的坐在那里看书，安静而美好，对上视线的那秒，他听见自己的心怦怦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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