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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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见你。”

        本能的她是想逃避。可是回过神来，她从来不是懦弱的人。

        一旦有意的避让开始就不会再结束。

        这几天她是躲的有点过了。没必要没必要。

        为什么会畏惧他？畏惧他的目光准确说来。似乎在他眼神中无处遁形，总觉得他能看穿她心底深处一丝丝的期盼……

        期盼其实没有什么，期盼不可耻。可她却还没有明白自己在期盼的是什么。所以，先不要让人看穿吧。

        “姐姐？”

        小女孩轻轻拉了拉她的手。段子兮回过神来。

        “没事的，小银。不要怕。”

        她今天搬宿舍了，段子兮在帮她整理。

        “姐姐，你认识那个要接走我的大人么？”

        “嗯。见过他。”

        “会凶吗？”

        段子兮沉默了片刻。她不知道。她认识他，却丝毫不了解他。

        以前的梵临哥自然是不凶的，除了有些沉默寡言，对她完全是有求必应。

        “你懂事听话，肯定不会凶你。”

        “那……以后我还能回来么？”

        肯定是不能的。去接走的孩子，很少再回来的。除非是被退了回来。那又会是另外个悲伤的故事。

        “暂时先不用想这些。他不会那么快带你走，只会承担你全部的医疗费……”

        “所以如果我不能健康的离开，就不会要我了是吗？”

        一时语塞。小孩子的心情也会很复杂的。他们有敏感脆弱的自尊心，有自己记挂的人，有隐忍有不舍有纠结。

        “小银，希望的是怎么样的呢？”

        “我想和哥哥姐姐们在一起。但是我知道不会永远在一起。所以现在能被接走是很幸运的，可是。”她太懂事了，懂事的令人不知所措。

        段子兮轻轻拥住她的肩膀。垂落的眼眸中满是痛苦。

        她不希望小银被人带走，在她的身边她才能全力以赴的照看她。只是她没有办法承担治疗费，也就意味着她不得不出卖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她已经选定了，像脊梁骨一样令她心安的红爱民。

        龙莉答应了，可以为小银缴纳高昂医疗保险。条件是，她要带红爱民走，去他们远在国外的实验基地。

        “放心好了，教练。我们不是人贩子。他去了那边还可以学习，念书。拓展眼界。我绝对不会让他的待遇比在国内的差。”

        这样的决定看起来很艰难，但她知道他会接受的。就像当年的那个少年一样。

        如果让红爱民留下，她预感到院方不会接受梵临的条件，将小女孩继续养在福利院中仅仅只提供合适的医疗治疗。这与院方的宗旨不符。而且会对其他孩子造成心理干扰。让他们觉得不公平。

        梵临带她走的话，他明确说过，“我不可能亲自抚养她。不过我可以为她找到愿意接纳她的家庭。”

        经转的猫都会应激，何况个孩子呢。

        “段教练，江医生来了。他说找你。”

        “知道了。”

        将小银抱回床上。柔软的，雪白的，娇弱的小人紧紧拽着她的衣摆，然后又懂事的默默松开。

        她翻了个身故意朝向里侧假装睡去。

        段子兮拍拍床头，“晚点给你带好吃的。”

        “姐姐byebye~”

        ……

        江边也与梵临乍看起来很像，其实不一样的。

        一个血是冷的。一个是暖的。她能清晰的感受出来。

        见到她走近，他总是会本能的站起来，目光迎向她。这个是江边也。

        “红爱民找过我。”

        她眼神中闪过几分诧异，红爱民找他？什么意思。

        “跟我讨论了下，关于小银的情况是不是适合被领养。”

        段子兮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她知道小红他们的态度，田园舍的队员都不赞成。他们也明确表态了。

        只是，大人的事情轮不到小孩子插嘴。

        “白化症是不可逆，不可愈的。目前医疗能做的减缓病变的可能性。对于领养家庭很容易造成弃养。”

        “他不会。”

        江边也显然梗了下，又回想起梵临的话，“你完全不了解她”，怒从心中起。

        “段子兮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不负责任！”

        她错愕的看向他。这语气……怎么完全像换了个人呢？

        “院方有正规的领养流程，都是合法合规的。领养人符合领养条件和手续，工作人员不能出于私人的目的阻碍……”

        “你知道他是为什么领养的，对不对！？”

        “什么？”

        他凝视她的目光与其说凶狠，不如说是带着向内的愤怒。

        “江医生，小银不是你的病人。”潜台词，与你无关。

        “段子兮，你不能……让我失望……”

        这是什么品种的笑话？

        她逐渐不耐烦起来。没完没了？这医生是发了什么疯的。

        “江医生。小红打扰到你是我管理不严。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再让他乱说了。”

        “你就那么相信那个男人？那个音乐家？他一定不是变态？不会对你视为自己家人的妹妹不利？”

        梵临是变态？段子兮忍不住嘴角勾了下笑意。

        真敢想象！

        她笑了一下。

        也许他是对的。梵临说的是对的。他什么都不了解。

        江边也神情逐渐黯淡下去。有些距离是一辈子都跨越不过去的。

        “对不起，我操心太多了。刚才语气有些冒犯，打扰了，段教练。”

        叫住他。

        叫住他。

        叫住他……

        他眼神里有东西不对劲。

        江边也转身准备离开的背影一瞬间令她觉得特别熟悉。

        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的身形缓缓融叠。是个清瘦隐忍的少年。

        少言寡语，不善言辞，却莫名的总是能温暖人心。

        那孩子眼底里总是柔软的，令她忍不住就想帮助他。

        她似乎想起了某个约定，“等我考上医学院，小阿姨请我吃饭？”“没问题哟！”“我是小阿姨的专属医生。”“哈哈哈哈——！一言为定。”

        然后临考。见义勇为受伤。搬宿舍楼。大学女生的日常繁杂而稀碎，分分钟把什么誓言都抛诸脑后。

        秦珉的意外让她遗落了很多事情，也遗忘了很多温暖。原本她应该能记起的……

        叫住他！

        他看起来那么难过，一定很失望。

        他说，你不能让我失望。不能。他用的是不能。

        “江医生。江边也。”

        他的脚步瞬间停了下来。却依然背对着她，活像赌气的孩子？

        这么大人了。还是个医生，好意思的？

        她叹息，语重心长的。拿出哄那些田园崽的耐心来，“我知道你是好意的。就有些问题不是我能解决的。我只是他们的教练，有些问题我自己都力不从心。”

        “段子兮，知不知道你忘了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

        他眼眸中透着恳切的期许，竟令她不敢回应。

        此时贾老师匆匆忙忙冲进来，“段……段教练……不……好了……小银又……又透不上……气了！”

        她在原地愣了片刻。脑海中是刹那的空白。

        她能做什么？她还能做什么？能为这可怜的孩子做什么……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我去看看，不用担心。我在。”声音里有稳定的东西让人莫名的放松下来。

        他是医生！她恍然想起来了。

        “江边也。”

        “我知道。”

        看着江边也跟随贾老师跑向宿舍，段子兮深吸几口气后才慢慢恢复过来。是恐慌发作了吧。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落下的病根。

        突然觉得有些惭愧。他是个很好的医生，尽心尽责。几乎做到了职责外沿的完美领域。

        却因为她心虚，自己跟自己别扭，反而让他受冷落。好像有点无情呢。

        段子兮跟上去，孩子已经躺在江医生怀里抱上了汽车。

        “她需要吸氧，没什么大问题。”

        段子兮正要上车却被他拦住了，“贾老师和我去医院就行了。你忙别的吧。”

        他……推开了她？一时间情绪复杂。

        不会后贾老师回电汇报情况，孩子稳定了，正吵着要回来呢。

        段子兮独自在路边坐到太阳落山，路灯亮起。江边也的车才开进了园区。

        下车的是帮忙抱着氧气罐的毕尾冬。

        “这便宜大碗！到时候帮你多弄几个？唉，要不我让司机直接送来算了。”

        段子兮上前接小银，小银笑容虚弱着，勾住她的脖子，顺利从江医生手臂中爬到了她身上。

        “小心。”

        抱稳小银，正打算说谢谢。这人扭头直接回后座拿东西了，正眼都不瞧她的？

        毕尾冬看着两人客套疏远的像两条平行线，脑袋灵光乍现——“我去！？”

        什么叫同门师兄弟，当然是关键时刻两肋插刀，小师弟羞于启齿的，当大哥的他来咯。

        段子兮回身来帮搬氧气罐。

        “放着放着。教练你别动手，我们来！”

        她也不好忤别人好意。真放下了。

        待江边也走远，毕师兄才期期艾艾凑上前，“我们小江啊，人品好！周正！”

        “啊？”也没人说江医生人品不好吧。

        “就是心气高，不太能哄人。要是哪里得罪了教练，别和他一般见识，该骂的骂该打的打。冷战就不好了，伤和气！”

        “……”这？她是漏了哪一趴呢。

        “小江知道错了。真知道了。前几天还掐着我，问我怎么哄女孩呢！教练你看啊，你给个台阶？他就下了啊。”

        “是不是……误会了？”

        “没有哇！他要哄的不就你嘛。”

        “谁说的？？”

        “他自己呀。”

        “啊？！”

        毕尾冬自诩看女人不行，看男人还挺准。先前就看出来小师弟事业线太顺，情途必坎坷了。

        想着什么样女人能把他攻克下，原来是段子兮这卦呀。

        别说，男才女貌，挺登对不是。

        段子兮心里不由自主的乱了起来。她努力告诉自己，那是想多了。这位毕医药代表看着就不是靠谱的人。

        初次在汪叔饭局上认识就定性的，不要在意他的话，可是——是江边也亲口说的？

        他自己承认的？他怎么会……

        江边也卸完货两手空空走回来，莫名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从师兄手里接过了氧气罐。

        “最后一罐了？”

        “嗯呐。”

        毕尾冬看了看小师弟，叹了口气，追上去搡了把他肩膀，“唉，我跟段教练说过了！你别慌。正常发挥就可以哈。女孩子嘛，脸皮薄。”

        “你，在，说，什，么，呢？”

        “啧！突然断联的那位？不就她嘛？”

        氧气罐落了下来，砸在毕师兄脚趾上。嗷嗷的。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了！！！？”

        “我说你正跟我求招哄呢~还没哄好啊？”

        “你滚。地球有多远，你最好滚地球外去。”

        “不是……唉？段教练？我们正等你呢~”毕尾冬故意冲着小师弟身后唬着他玩儿。

        某医生整个人蓦然尸僵了起来。这地球没法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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