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江淮警署。

        霍淮卿做完笔录以后再出来，就直接被请到了旁边的会议室里，推开门，里头有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坐在那儿在等他。

        那个男人顶着一头长度到肩膀的金色卷发，扎了个半马尾，窗外的阳光直射进来，显得他整个头顶都熠熠生辉，看上去就跟自带光圈似的。

        “你好，沈秉亿。”

        男人看到他进来，便放下了翘起了二郎腿，站起来，冲他伸手，率先做了个自我介绍。

        “特殊安全管理组的。”

        “……”

        这个人刚一靠近，霍淮卿就能感觉到，他身上也有一层很特殊的能量在涌动，再加上他这个头衔，很容易就能猜得出来，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男人也很敞亮，直接就告诉他，这个小组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处理那些普通人处理不了的事情，例如一些牵涉到了灵异事件的案件。

        “所以，你们来找我是……”

        “噢，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只不过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沈秉亿冲他笑了笑：“关于那个周红娟，你还知道什么信息吗？我也不瞒着你，她自从进来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问什么都不说话，而我怀疑，她可能跟另外一起杀人案的嫌疑犯有些联系，所以我想让你帮个忙，想个办法，把她的嘴撬开。”

        “原来如此。”霍淮卿隐约能够看出，这个名叫沈秉亿的男人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丝试探，只是不知道这是在试探他的本事，还是想试探些别的。

        他平静道：“可以倒是可以，但说实话，我对这件事也没有太大把握，只能尽力而为。”

        “能尽力而为，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沈秉亿脸上笑容加深了些，而后，便慢悠悠从抽屉里抽出了一份档案袋，“那，我先跟你说说这个案件？”

        霍淮卿点头：“好。”

        “……”

        沈秉亿带来的这个案子并不困难，凶手的身份早已经暴露，但现在，那个人就像是突然间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查都查不到他的踪迹——

        二十年前，陈家沟的村民在出门干活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村口的河沟里竟然漂浮着一条腿！而他们大着胆子下河再仔细去看的时候，就发现，那并不是只有一条腿，而是一个人被切碎的尸体！

        死者是一名男性，约莫五十岁左右，但他身形和普通成年男性比起来较为瘦小，检验后更是发现，他的内脏中，独独缺少了心脏。

        几天后，警署很快直接锁定了凶手的身份。

        那人就是死者的租客，刘忠。

        死者并非陈家沟的人，而是镇上一名开书店的小老板，他家境还算不错，有一套房子，但是因为儿女都外出打工，不在本地，而他孤身一人，行动又不是很方便，所以后来他就把房子租了出去，自己就住在书店二楼，平时就守着书店，也不怎么出门。

        附近邻居都说，死者虽然性格比较沉闷，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但是他为人不错，很少和人起冲突。

        刘忠搬过来以后，他们两个人一个月里偶尔见个两三次，不过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什么仇恨，每次见了面，好歹还能笑着打声招呼。

        只不过，出事的一周前，他们两个人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吵了一架，然后死者就要求刘忠搬出去。

        再然后，邻居们就不知道了。

        不过有个上夜班的小伙说，出事的两天前，书店就关门了，当天晚上，他看到刘忠似乎是提了一个红色的塑料袋从书店后门离开，不过他当时喝了点酒，看着也不仔细，只是隐隐约约感觉那个塑料袋里好像装了水还是什么的液体……

        有了这些线索，警署立马出动了人手，到处搜寻这个刘忠，但是在破开那个出租屋的门了以后，屋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人，使用过的灶台也没有清理，旁边冰箱还在运行。

        他们拉开冰箱门一看，当即，就有几个人忍不住吐了。

        冰箱里，放着没吃完的菜，旁边还有人的手指。

        而做菜的肉之后经过化验就显示……

        那是人的心脏。

        一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青年，为什么会有如此残忍又变态的举动？

        他真的吃下了房东的心脏？

        现在，他又跑到了哪里？

        “……”

        带着疑问，警署继续往下追寻。

        结果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原来那个刘忠用的竟然是假身份，早在杀害房东之前，他就已经做案多起，并且手段同样残忍。

        他吃掉了第一个受害者的肝，吃掉了第二个受害者的肺，吃掉了第三个受害者的大脑。

        吃掉了第四个受害者的心脏。

        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食人魔！！

        这样的人继续放他在外游荡，那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次动手是在什么时候。

        可是他这人就是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后二十年里，再没有人见过他一根头发丝儿。

        而他这四次作案，每次作案的身份都不一样。

        第四次，刘忠，假的，不存在。

        第三次，黄大明，假的，不存在。

        第二次，陈浩，假的，不存在。

        第一次，徐林……

        这个人，存在。

        他是五爪毒蝎案中，真凶周红娟格外信奉的那位邪教教主的堂弟。

        但是“教主”早死了。

        他那个堂弟徐林经过调查，也证实了他是在“教主”死后的第二年意外身故。

        而这个变态食人魔第一次出现的时间，在“堂弟”意外身故后的第五年。

        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又活过来了呢？

        “……”

        这下，线索忽然就变得格外混乱。

        周红娟被逮捕以后，也不说话，什么都不说，想要从她嘴里撬出关于那个“徐林”的事，难于登天！

        -

        听完这些以后，霍淮卿垂眸沉思了一会儿，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这个案子，最后又是怎么跑到你们手里来的？就因为徐林死而复活？不过，一个人想要死而复活好像并不难，只要死的那个人不是他，而他顶替别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这也是可以的。”

        “我们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沈秉亿微一挑眉，笑眯眯地看着他，“但是后来，我们找到了徐林的尸体，他确实死了，还被剥了皮，虽然面容无法辨认，不过dna证明，是本人没错，可是那个食人魔用的那张脸，却和徐林一模一样，甚至脸上的痣都一样。”

        “整容？”

        “那个时候没这种高超的技术。”

        “……”

        霍淮卿不说话了。

        他静静看着地面，脑袋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嗯了一声，而后就起身。

        “那就，现在带我去看看周红娟吧。”

        “……”

        周红娟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

        四周没有光，也没有窗户，只有前头审讯桌上摆放着一盏小台灯。

        小台灯亮着白惨惨的光，周红娟低着头，谁来跟她说话，她都没有反应。

        霍淮卿进来的时候，她眼皮似乎抽动了一下。

        但很快，快到让人几乎无法察觉。

        “周红娟。”

        霍淮卿就坐在审讯桌前，旁边是沈秉亿，两个人一左一右，中间的台灯就仿佛是一条分割线。

        “罗胜那边就已经老实交代了，你在这边挺着不说，又有什么意义？”

        “……”

        一进到小黑屋里，霍淮卿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打自己一踏入这个地方，周红娟就忽然间变得很是紧张，她的脸部肌肉整个绷紧了，下颌原本有些松垮的线条也一下子收了起来。

        她在紧张什么？

        肯定不是紧张自己做的事被发现了。

        罗胜早就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交代的清清楚楚。

        他是她儿子的朋友，经常去她家，一来二去的，也就慢慢熟了起来……

        周红娟在没有发疯之前，温柔大方又美丽。

        因为从小缺乏母爱，所以，罗胜几乎是把她当做了第二个母亲，常年被她照顾着，慢慢的，就对她生出了一种近乎病态的依恋，甚至还想过，为什么自己不能代替那个朋友，成为她的儿子呢？

        而这种情感，实际上，却是周红娟刻意激发的。

        她利用罗胜，操控他的情感，让他变成自己的帮凶，欺骗那些孩子们……

        一个看起来温婉大方的瘦弱女人。

        一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年轻男孩。

        谁会对这样的人生出警惕？

        “……”

        第一次作案的时候，罗胜还不知道周红娟要干什么，他和陈方圆约好，在人迹罕至的小树林见面，而后给对方喝下掺了药的饮料。

        两个人就这样晕了过去，周红娟骑着装货的小三轮，就这样遮住那两个孩子，把给人带走了。

        几天后，等罗胜意识到情况不对、跑去找周红娟询问的时候，她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罗胜，用一种母亲一样温柔慈爱的眼神，看着他。

        “你要毁了我吗？还是说……”

        “你要毁了你自己？”

        “……”

        帮凶就此一错再错。

        直到周红娟后来和他断了联系，又慢慢过了好几年，他长大了，午夜梦回时，被他骗到小树林的伙伴总会出现在他眼前，质问他，对着他破口大骂。

        他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可是，这种清醒，反而让他更加痛苦。

        他不敢跟别人说，当初，他不是被绑架的，而是他终于看到了周红娟是怎么杀掉一个人的，以前那些自欺欺人的话都不管用了，所以他怕了，千方百计地伪造出自己也是受害者的模样，想要逃离。

        可是逃了又能怎么样？他纵使心里再怎么受折磨，这么多年来也依然对这个秘密守口如瓶。

        直到，他在一个视频里，看到他曾经的朋友似乎是还在这世上徘徊……

        但之后的事情，都已经和周红娟没关系了。

        “……”

        “不说话，没关系。”

        沉默了许久，霍淮卿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他看向周红娟的身后，表情意味深长。

        “你可以继续忍着不说，反正，只要你听得到就行……过来。”

        最后两个字，他不是对周红娟说的。

        旁边，沈秉亿盯着他的眼神，更加深沉。

        “过来。”他又重复了一次，而后，闭上了眼，脸部肌肉在那一瞬间微微有些颤抖。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周红娟用余光打量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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