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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从浣溪山庄回到最近的镇上,桑萦和岑行玉与陈颐一行人告别。

        陈颐负手沉吟地望着两人离开,慢悠悠转回浣溪镇的客栈。

        他回到房中,在漆木长案前坐下,江成和江兆跟在他身后。

        房中博山炉已经燃尽,只余满屋的兰香,茶水尚温,应是知他回来,特意备下的。

        风入窗棂,书案上的公文一页页翻卷,陈颐随手将公文折起放到一旁。

        门从外面被扣响,江成闻声朝着门边走去。

        “殿下,苍溪办事不力,特来请罪。”

        进来的人同江成一起,走到陈颐案前,单膝跪下行礼后说道。

        若此时昨日宴间的人在此便能认出,这人正是先后与桑萦和岑行玉交手的那位所谓的魔教高手,苍溪。

        “苍溪,你竟敢朝殿下的方向出手,出去几年就把规矩都忘了?”见陈颐没甚反应,江成冷声道。

        “属下知罪,回京后自愿领罚。”苍溪对着陈颐的方向,低头闷声道。

        “领什么罚?”陈颐手中紫檀木珠串盈润光滑,透着幽深的微闪,他也没抬头看苍溪,语气随意地问道。

        “对殿下的方向出掌,是大不敬,没能完成殿下的任务,是苍溪失职。”苍溪越说声音越低。

        “起来吧,伤得重吗?”陈颐抬起头,微笑着说道。

        “谢殿下关心,属下没事。”苍溪说罢,从地上起身。

        “江成,岑行玉到了浣溪山庄,你知道吗?”陈颐并未对苍溪说什么,开口问江成。

        “属下……不知。”江成额间冒出一层细汗,低声道。

        “江兆,你呢?”他又问江兆。

        “属下也不知……”江兆惭愧道。

        “回京之后同苍溪一同去领罚。”陈颐淡声道。

        “是。”三人齐齐应下。

        “苍溪,你同桑萦姑娘交手,有什么感受?”陈颐问道。

        “桑萦姑娘根底扎实,内力澎湃,剑法纯熟,”苍溪犹豫片刻,继续说道,“当时桑萦姑娘催动内力,引海面异动,多半应是天命剑,只是被岑行玉打断,属下并不能确认。”

        “比起那日在沔江江畔呢?”

        “桑萦姑娘未施展出来,当日林惊风又是伤体,属下也分不出孰高孰低。”苍溪这般说罢,似是觉着如此回答显得自己颇为无能,又补充说道,“只是桑萦姑娘当时短暂外放的内力,同林惊风的确是一脉的。”

        “嗯,江成,浣溪山庄的人到京城了吗?”

        “三日之内大约能进京。”

        听陈颐点到自己,江成立马回道。

        “让人将陆冲等人关到宫外大理寺的地牢中,给他们这门远方亲戚一个见面的机会。”

        陈颐手中捏着一只姑娘家的荷包,绛色云锦,绣着一柄长剑,隐于云雾之间,绣工极为精巧。

        “江兆,你去苍云剑派跑一趟,将这封信亲自交给杜掌门。”

        陈颐说着,从桌案成摞的公文信笺中抽出其中一封,火漆已经封好,信上字体飞龙走蛇,凌厉漂亮。

        离开浣溪山庄,桑萦同师兄商议过后,便决定尽快回一趟师门。

        关于魔教,她几乎是一无所知,而这些年魔教销声匿迹,师兄对魔教也是知之甚少,只能回去问问掌门师叔。

        她和师兄往师门中先递了信后,一人一匹快马,沿着大路官道一路向西疾驰。

        天归剑宗的外门弟子甚多,这么些年下来,也有了自己的情报网。

        离着天归剑宗约莫还有小半月的路程,桑萦在留宿的客栈中,收到了师叔的回信。

        信中徐怀义并未多说,只说关于魔教他知道的也不多,不过下月苍云剑派要举行苍云试剑大会,前三甲按照惯例可以进藏经阁观摩苍云剑派的古籍,若她想了解魔教和卿心,取得三甲后去藏经阁一观便知。

        她拆开来看后便去敲岑行玉的门,进屋之时,岑行玉也刚看过信。

        “师妹,师父来信,你可看了?”岑行玉见她进来,笑问道。

        “嗯,师兄,你参加过这苍云剑会吗?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大会。”桑萦捏着信,神情困惑。

        “师妹年岁尚小,这大会十年办一次,十年前我刚出师,去是去了,可惜并未拿到一甲。”提及旧事,岑行玉不无遗憾,他看着桑萦笑道,“师妹不必担心,前三名便能进苍云剑派的藏经楼,凭师妹如今的身手,应是十拿九稳才是。”

        “这魔教的密辛,连师叔都不知晓,苍云剑派又是如何知道的?”桑萦皱眉问道。

        “说起这苍云剑派,与魔教倒是还有些关联,魔教原名本为暹圣教,只是行事不为中原武林所容,素来被称作魔教,已故的先教主长寅虽身堕魔教,却是难得的武学奇才,他自创的三套武学,皆是极为高深的武学。”

        岑行玉将手中的信收起,缓声将这些不算是秘闻的陈年旧事说给桑萦。

        “长寅同苍云剑派的老宗主是忘年交,便将一门内功心法太古承天决给了这老宗主,而后长寅身故,苍云剑派的后辈又资质平平,竟无一人能参悟这太古承天决,老宗主遗憾这门绝学失传,便每十年举办一次试剑大会,决出的三甲,便能去藏经阁去参悟这门高深的内功心法。”

        这些事桑萦从未听师父讲过。

        苍云剑派近些年隐于东部的绵山,无人出世,在这武林中几乎是没什么话语权的,竟然能十年一次举办这种盛事。

        “那这门心法,师兄参透了吗?”桑萦好奇问道。

        “想是我同这门绝学无缘,我在藏经阁枯坐半月,竟连半分门路都未曾摸到。”岑行玉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

        他是个极为洒脱的人,也并未因错过这种惊世绝学而有何遗憾。

        “师兄如今也是很厉害的。”桑萦望着师兄,真诚地夸赞道。

        “那是自然,二十年的苦修,自然也该闯出些名堂来了。”岑行玉也笑着与她开玩笑,“不过我看师妹天资卓绝,连天命剑都能领会,这门太古承天决说不定当真能让你习得。”

        “不瞒师兄,我对这武学着实没什么兴趣,但为了进藏经阁,我也会尽全力的。”桑萦心事重重得叹道,“师兄,这大会究竟是个什么流程,如何参加?”

        “每届大会苍云剑派会公布出一份名录,上面会有三件奇珍,拿到这三件奇珍,便能进入藏经阁。今年的名录已经公布,其中一份是极难寻得的药材,一份是失传百年的古书,这两件一个地处天险,环境恶劣,另一件毫无线索,如大海捞针,唯独最后这件如意玉锁最容易获得。”

        桑萦越听越不对劲,“若是当年参加的人集不齐这三件宝物,这大会如何举办?”

        岑行玉听得好笑,但见她一脸认真,便笑着说道:“师妹,江湖中别的没有,就是人多,再难寻得的东西都能有人拿到。”

        他顿了顿,正色说道:“如意玉锁在宫中内库,虽然不问自取视为偷盗,但是每届苍云剑会都有一件从宫中出来的物件,皇室对这事态度是支持的,也不算违背我派的宗旨,等这试剑大会消息传开了,杀人越货的事只怕不会少,我们做不来这等低劣的事,是以定是要先将这件宫中的东西拿到手。”

        “也就是说,我拿到了之后,也会有旁人来寻我做这杀人越货之事?”桑萦心念一动,转而问道。

        “嗯,不过师妹,我们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岑行玉淡声道。

        “我记住了,那明日我便改道京城,师兄同我一起吗?”

        “我还有些旁的事要处理,待我解决之后,便去京中接应你,”岑行玉正色道,“师妹,我看皇室的那位太子与你相熟,不得不提醒一句,望你别怪师兄多事。”

        “你此去宫中,只怕会与他有交集,这位太子殿下,你与他来往时,心中一定要时时警醒着些。”

        岑行玉郑重其事,听得桑萦一怔。

        其实不用师兄多说,她自己见到他时次次都是心里紧绷着,一刻不敢松神。

        他那人……

        不提也罢。

        桑萦抿唇对岑行玉道:“我记得的,会离他远些的。”

        “师妹,当日你同那苍溪动手,苍溪一对掌法,一套指功,你使软剑,借兵刃之利将他刺伤,当时情景,你可还记得清?”见桑萦没能领会自己的意思,岑行玉沉声继续说道。

        她敛眉仔细回想。

        当时她将苍溪划伤,陈颐在做什么?

        他似是夸自己剑术好?

        “当时你刺伤苍溪,太子赞你剑术,而后苍溪才拔刀与你对阵。”岑行玉声音沉沉,“还有,陆庭深说要杀我,当时苍溪站在我正对面,我看得清清楚楚,当时他并无出手之意,而太子殿下讥讽陆庭深,说他二打一有失身份,苍溪这才下场加入战局。”

        岑行玉说的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事。

        只是与她亲眼所见后的理解截然不同。

        陈颐温柔含情的眸光和苍溪那要人命的掌风交错闪回。

        月夜下,他给自己讲浣溪山庄的秘密,说他不愿她孤身涉险。

        还有那晚,他身上清润的兰香,他揽着她的臂弯,还有他无意触碰到自己时的冰凉指尖。

        她坐在师兄对面。

        师兄沉沉的话音敲进她的心头。

        “师妹,我虽不敢断言,但这位太子接近你,必有所图,你一定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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