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头顶上的风扇嗡嗡地转着，四周一片嘈杂。监考老师在讲台上坐着，眼神巡视着四方。万椿抓抓头，盯着卷子上的化学公式大眼瞪小眼。

        这是，高二？怎么又梦到这了？

        突然脚边掉落了一本辅导书，将万椿吓得一激灵，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讲台上的监考老师便带着火冲了过来。

        “嘭”的一声，监考老师将书砸在万椿桌上，“知不知道这是考试，还敢作弊。”

        监考老师正是万椿的班主任，姓刘叫刘秀敏，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个子矮小，精瘦干练。

        “我没有。”她抬眼看向刘秀敏，被吓得微微一颤。

        刘秀敏一双细窄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死死地盯着她，嘴角紧闭略微向下撇，表情严肃的就像是在审确定刑期的死刑犯。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万椿依旧对这位仅仅相处了一个多月的老师记忆犹新。万椿最忘不掉的，就是她的那双刻薄的带着偏见的眼睛。

        “不是我，我没有，不是我。”

        床上的人喃喃低语，初夏季节，早间的天气算不上温热。万椿额间冒出一层薄汗打湿了枕头，她突然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

        好久没做过这个梦了，得有八年了吧。他……也有八年了。

        床角的小桌上，放着一个相框。是万椿和一个男生，看模样像是高中时期，那个男生勾着她的脖子，笑得张扬肆意。

        这就是她十八岁时喜欢的男孩，喜欢到至今依旧只能藏在心底不敢轻易提起。

        “早啊，陈舟。”她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时间已经七点多了，万椿急忙收拾好自己匆匆出了门。

        “小李，杜奶奶到了吗？”万椿到地方时，同事小李早已经调好了设备。

        万椿现在是《蓟都日报》的记者，主要负责民生这一板块。他们昨天接到了一条热线，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被人忽悠地在益药集团的线下门店冲动消费，一次性购买了八千元的保健品。事后感觉用着没有效果，想去门店退换，结果双方发生了口角，导致事主杜奶奶扭伤了脚。

        “椿姐，成哥去接了，马上就到。”小李大学刚毕业，跟在万椿手底下做个实习生。

        她口中的成哥，高一成，是万椿的老搭档，两人从实习时就一起共事，到现在也有五年了。

        话音刚落，一辆灰白色的面包车停在她俩身边。小李赶紧开门，将杜奶奶扶了下来。老人脚还有些酸疼，走路一跛一跛的。

        万椿挂上记者证，给杜奶奶看：“杜奶奶，我们是《蓟都日报》的记者，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会尽力帮您调解。”

        杜奶奶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姑娘，他们无良商家哄骗消费者，闷着良心赚我们老百姓的辛苦钱。你们都是为公正办事的人，我相信你们，一定会给我们老百姓一个公道，这种无良商家就应该报道它，让所有的消费者看看他们的真面目，不能再有更多的老年人被他们骗了。”

        “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八千块钱啊。买的时候说好的，用着不好随时给退，这到退的时候，他们这些没良心的竟然翻脸不认账了。我一个老婆子也是没办法了，才来麻烦你们的。”

        万椿说：“杜奶奶，您别急。如果这家店真的存在问题，我们一定将他们做的事全都报道出来。”

        得了万椿的保证，杜奶奶情绪这才有了稳定。

        四人进了店内，店员一看高一成和小李两人拿着‘□□大炮’，急忙上来三两个人将他们请到了一旁。

        万椿拿出自己的记者证，对他们门店负责人说道：“您好，我们是《蓟都日报》记者，上个月12号杜女士在贵店购买了价值八千元保健品……”

        “记者同志，你们弄错了吧。”负责人林雷打断她，“这老太太前段时间就来过我们店里闹事，我们的话也都讲得很明白了，过了退换期的产品是绝对不会退的。您到蓟都任何一家店里买产品，都是这种规矩。”

        “你…你放屁。”杜奶奶一听，刚平复的情绪又冒起火来，她瞪着一双眼，怒气冲冲地上前理论。“明明说了，一个月内包退换，我12号买的产品，29号来退货，你们的店员为什么不给我退？”

        林雷端着职业笑脸说：“老太太，您年纪大记错了吧。我们的产品一向是半个月用着不合适，未开包装的才能退。”

        这双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说上两句突然就上起手来了。

        变故横生，万椿急忙上去拉架，高一成和小李也都放下手里的相机，加入到拉架的队伍中。可奈何我方杜奶奶战斗力实在太强，她使劲揪着林雷的头发不撒手。对面林雷也丝毫没有尊老的意思，抓着杜奶奶的衣服就是一顿推搡。

        高一成挡在杜奶奶身前，背后不知道挨了多少巴掌，衣服也被对面一群人扯得皱皱巴巴。

        两方拉扯间，不知道是谁动的手，林雷一个踉跄撞在了玻璃柜台上，见了血。

        也不知道是现场哪位好心人报了警，让万椿再次体验了公安局一日游。

        女警看了眼她的身份证，说道：“凉城人。”

        “警官，凉城……有什么问题吗？”万椿问。

        女警笑了一下：“没问题。”

        “我们这，前几天来了个副队，也是凉城人，看年纪和你差不多。没准你俩还认识里。”这女警看着是个话痨，就和她聊了起来。

        万椿讪然一笑：“那真是有缘分。”

        “小宋。”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警察，捧着保温杯，咳嗽了一声提醒道，“你这嘴把点儿门，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回头凡是来过局子里，都能听上一嘴队里的八卦。”

        “要是泄露了什么消息，我唯你是问。”

        女警挺起胸膛敬个礼，一反刚才的态度，严肃地说：“是。丁队，以后绝不再犯。”

        丁海挥挥手：“坐下吧坐下吧，继续！”

        这新来的实习生真是不靠谱，丁海抿了口茶，还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靠谱。他们这小片区早该多分点新鲜血液进来。

        他们这也不是什么大型的恶性/事件，口头教育了几句就放人了。

        老人家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哎呦喂哎呦喂”的，高一成开着面包车先给送去了医院。

        真是一条不顺条条不顺，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小李和万椿两个人也没带伞，只好在警局门口避雨。

        不一会儿，警局门口开过来一辆宝石蓝的宝马，冲着她俩鸣了一声笛。

        小李冲车上的人挥挥手，对万椿说：“椿姐，我男朋友来接我了。这好像挺不好打车的，椿姐你住哪，我们送你回去。”

        “行啦，赶紧去吧，我就不当电脑灯泡了。”万椿表面云淡风轻，心里都装满了一箩筐的柠檬。

        “那我先走了。”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青春活泼，在最适合恋爱的时岁谈一场甜蜜的恋爱。想想都快乐。

        可惜，快乐都是别人的，留给她的只有羡慕，和悲伤……

        打车软件发来提醒，当前路段无接单司机。

        万椿轻叹一口气，坐在大厅的公共座椅上。她看了看最近的公交站牌离这也不远，想着等雨势小些后，再走过去。

        她仰起头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不由得又想起那个少年。

        他虽然每次都虎着一张脸，老子长老子短的。其实，心思细着呢。她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沦陷在他霸道的温柔中，以至于八年过去了，脑子里还是忘不掉他的影子。

        可是，她满心满眼喜欢的少年，消失在了她的十八岁。

        他像是一阵风，猛烈的刮过，让她的余生都是他的痕迹，然后又悄悄地溜走，不知藏在了什么地方。

        当年，好多同学都说他死了，万椿不信。她执拗地认为，他一定是在某一个地方好好的生活。

        他可是陈舟，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死了。

        万椿睁开眼睛，让穿堂风吹干眼角的酸涩。残留的眼泪迷糊了她的视线，她依稀看见正对面的人事牌上有一个和陈舟长得好像的人。

        就这么想他吗？

        万椿虽然心里觉得，只是眼花看错了，但还是站在了人事牌前。第二排有一个穿警服的人，不就是她心心念念了八年的人。

        陈舟，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喜极而涕，两手捂着口鼻，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

        轮胎猛烈地擦地声响起，一道身影夹着雨水从外面钻进大厅里。

        “陈队，你终于回来了。”

        陈舟拍了拍来人的胸膛，打趣道：“才半天不见，就想我了？”

        陈队？

        万椿想起刚才小宋警官说的，新来了一个副队也是凉城人。

        她赶紧用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捋了捋头发，叫住了他。

        陈舟嘴角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他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一眼，发现是在警局里，才又笑了起来。

        万椿原以为他也会像她一样激动，激动到不知道说些什么。

        可谁知，他却问了一句：“你是？”

        这句话犹如一盆凉水照头泼下，万椿浑身发凉，心也跟着颤抖。

        她问：“陈舟，你不认识我了吗？”

        陈舟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是你啊，万椿对吧！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过得怎么样？”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刃，扎在万椿心上。

        一旁的小警官，好奇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陈队，这位是？”

        陈舟说：“我一个高中同学，好多年都没见了，今儿也是巧，在这地方见着了。”

        他对万椿说：“我这事有点忙，先走了啊。”

        万椿垂下头，攥紧了手指。

        陈舟走得匆忙，像是在逃离什么一样。拐个弯儿后又猛地停下。

        “陈队？”小警官不解。

        陈舟挥挥手，让他先去忙别的事。他靠在拐角的墙上，借着大厅里挂的镜子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刚才的话，说得他心一抽一抽地疼，看着她难受，他比她更难受。他烦躁地摸出一根烟，也不点着就叼在嘴里。

        他拦了路过的小宋警察，问她：“我们当警察的职责是什么？”

        小宋警察站直身子：“为人民服务。”

        陈舟赞许一笑，指了指万椿：“那正有位人民，等着你服务呢。”

        小宋警察搞不懂他的意思。

        陈舟将烟拿在手里把玩，也不看她，低着头自顾自地说：“天晚了不安全，你去送送吧。”

        小宋警官看了眼还亮着的天，点了点头。

        万椿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愣愣地看着那张警官照，嘴角慢慢泛起了一丝弧度。

        她喜欢的少年，好像将她忘掉了！可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好喜欢他。怎么办？

        一看到他，她死寂了八年的心像是活过来一样，砰砰地跳个不停。他好像比以前更高了，身材也更挺拔。

        他穿上警服后，还有种不一样的气势。可她更喜欢八年前，那个桀骜不驯三天两头打击斗殴的少年。

        万椿盯着他身上的警服陷入沉思，记忆中那个狂放不羁的少年缓缓的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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