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现实

窗户是开着的，人已经没了。

        孟澜当机立断顺着窗户翻出去。

        “喂！不是说大晚上不能出门吗！”张一弛焦急的大喊。

        “这种鬼话你也信？”孟澜动作敏捷矫健，没有三两年自由搏击训练是做不出来这样流畅的动作。

        村长最初拒绝他们来到这个村庄留宿，后来又不让他们大晚上出去，结合村长说他们已经不再拐卖儿童了，晚上不让出门可能是在保护他们。

        张一弛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同伴失去性命。而且这看起来也不是厉鬼作祟，而是被人抓走了。

        两人在黑暗的小路上狂奔。

        “去、去哪？”张一弛低声问道。

        “停。”

        孟澜知道去哪，她知道自己应该去哪！

        她甚至知道了凶手是谁！

        两个年轻的身影割裂了表面安静而宁静祥和的村庄。祠堂上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像是滴落着鲜血的头颅。

        祠堂。

        梦境里潮湿的泥土，隐约的红色蜡烛，只有可能是哪个地方。

        孟澜和张一弛早已经轻车熟路，从墙上翻过去，祠堂内燃烧着点点橙黄色的光亮。

        院内，她手脚被捆，平躺在祠堂院的莫名其妙出现的木头床上。

        她尖叫咒骂着：“你们就是要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做这件事情吗！你们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做鬼！我跟你们说，被你们害死的人都在看着你们！”

        贺晚晚旁边躺着张淼淼病入膏肓的母亲。老太太虽然身体不好，带着一股股老年人腐烂的酸臭味，而此刻精神状况却神采奕奕，好像要重生了一般。

        张焱焱和两个男人站在贺晚晚身旁。其中一人猥琐的想要上手去碰贺晚晚的身体，被张焱焱当机立断地制止：“这以后是我娘的身体！你们他妈的不要乱碰！好不容易碰到八字一样的，你们动我就跟你们拼命！”

        女孩粗俗的骂人。

        同伴笑嘻嘻的打趣说道：“焱哥，拉倒吧，要不是你娘你早碰了。村长不是半个月前就不让咱们做这些事情了，说和诅咒有关系，你这还敢做啊！”

        “我呸，死的不是他娘，他当然不心急！昨天晚上我准备抓一个出来的，结果那屋子关得严严实实的，根本找不到空档！烦死我了！”张焱焱淬口唾沫，又说道：“他自己身子硬朗，不让别人活了？那村子里死人和我又没有关系，我还好好活着呢！”

        “也是，要是那诅咒盯上咱们了，咱们跑也跑不掉，何必呢！要不焱哥，你让我爽快爽快！”男人猥琐笑道。

        “她同伴不是还有女的吗，你们找他去！”张焱焱不耐烦说道。

        “焱哥，你现在够小心的人，不会真想当女人吧！我瞅着那有个傻大个就挺适合你的，换个身体呗！”男人呵呵笑出来。

        “村长不让，说八字不对。妈的，当年就不应该找那个女学生，要不然我姐也不会出事！”张焱焱一脚踩在椅子上，她叼根烟，抖着腿不屑说道。

        “可不是吗！上个月那个疯女人来找自己妹妹，谁知道还真被她找到了。要不是那个傻逼破坏了咱们的仪式，淼淼也不会变成那个疯子！”男人说这话，但目光仍然留恋的看着贺晚晚被绑住的身体。

        城里的女孩就是细皮嫩肉，皮肤白皙，如果不是以后那个老女人用这具身体，他肯定想上手试试！

        “妈的，别提她！”张焱焱凶神恶煞的骂道，“破坏了仪式还想要带着妹妹走，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原本我把那个女人绑到祠堂后面那里去，带着兄弟几个想爽爽，谁知道还挺烈！差点把狗子踢断了！”

        男人油腻的笑着露出一嘴黄牙：“谁让你胆子那么大，自己不带把儿了，还想试试女人！你试试自己算了哈哈哈哈哈！”

        “啪！”

        张焱焱直接抽了男人一巴掌：“滚！要不是我当时只有这具身体，我会变成个女人？别他妈的不知好歹，要不是哥带你，你连女人都没有摸过！”

        “你他妈的急什么啊！”男人看着张焱焱，嘴角裂开，“你他娘的肚子还会疼，看你龇牙咧嘴的这样子。”

        “我怎么知道肚子会疼！还流血！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张焱焱骂骂咧咧。

        黑暗中，孟澜听清楚了一切。

        和她猜想的并无差别。

        这一切的故事都可以还原了。

        这里之所以称为长寿村因为村民有夺舍之法，可以在重病或者即将去世之时寻找八字相近的人进行夺舍，而这就形成了拐卖的产业链。女鬼为了寻找失踪的妹妹找到村庄，破坏了仪式，而愤恨的村民想要强暴她，在她挣扎时失手杀死了她。

        天太黑了，她不知道是谁杀了自己。

        所以。

        夺舍。

        ——所以死去的人根本不是什么自杀，就是被夺舍了。

        孟澜瞳孔暗了暗。

        所以，答案出来了。

        【她是他】

        那个凶手。

        疯疯癫癫的张淼淼站在她重病的母亲旁边，听不懂男人们说的话，只是一根筋跟着傻乐。孟澜仔细看着她的骨架，理解了女鬼说自己妹妹活着又死了的话。

        张焱焱话音刚落，还想再怒斥自己这主意都打在自己身上的哥们！

        连兄弟都想碰，还是人吗？

        当初他突发疾病濒临死去，只有这个女孩符合八字，这才通过村子里特有的夺舍仪式换了身体继续活下去！以后，他一定要找到合适的替身！管村长说让不让的！

        他愤恨不平的咬着牙，突然脑子倏地刺疼一下！

        紧接着，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出现咔哒咔哒地声音，旋转了180度，每个骨节都向后弯曲。

        “你、你怎么了！”同伴大惊失色。

        “嗬……嗬……”

        张焱焱嗓子发出含混的声音，他惊恐的看向同伴，同时双手掐住自己脖子。

        孟澜心理暗叫不好。

        “有刀吗？”孟澜问。

        “没有。”张一弛猫在黑暗中随时暴走，“但我有锄头！”

        孟澜：？

        二对三，不能被鬼抢先了！

        孟澜和张一弛同时一跃而起，娇小的身影扛着种地的锄头呼喊着杀来。

        “女鬼姐姐，放着我们来啊！我们还要完成任务！”张一弛大吼着，生怕自己通关任务被别人抢先了。

        女鬼：……

        贺晚晚：……

        孟澜：……

        ——这不卡bug了吗！

        ——杀人现在都得上赶着！

        孟澜没有先救绑在床上的贺晚晚，她像一只灵活的兔子跃到张焱焱身旁，生锈的锄头从张焱焱的身上一劈儿下！

        她身体优势大，比那小女孩整整高了一头多！张焱焱瘦小的身子板根本的抵挡不住孟澜的攻势！

        “——扑哧！”

        鲜血飞溅她的脸颊和胸膛，孟澜整个人像是被红彤彤的颜料染个彻底！

        张焱焱脑子被斧头劈成了两半。

        红的黄的像个喷泉。

        孟澜下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在危机四伏的世界内，杀人只为了自救。

        红色的孟澜，红色的凶手，手起刀落之人被鲜血染红解释了最初的线索。

        “——当！”

        祠堂小院的大门豁然打开，赵彻手持水果刀摇摇晃晃的站着。孟澜挑眉，看得出来他杀死了齐欢。她跟赵彻说“错误的人会做的错误的事情不止一件”就在提醒他，不要和动了其他心思的人走得过去密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彻跌跌撞撞的往里走。

        他神情恍惚很不对劲。

        周围白雾四起。

        这是离开神隐世界的征兆。

        “你们都别想走，能量是我的，是我的！”赵彻已经疯癫，拿着水果刀冲向孟澜！

        张一弛用力的推开孟澜，水果刀划破他的右臂！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孟澜支撑着张一弛向后倒的身体，另只手去拉贺晚晚身上的麻绳。

        雾气浓重，赵彻与他们之间好像一堵墙隔绝了一切。

        黑暗。

        虚无。

        灯火阑珊。

        天旋地转。

        雾气散去之时，孟澜、贺晚晚、张一弛出现在城郊公园。远处是夜色下商业圈的霓虹灯，脚边出现随手扔的破烂可乐瓶。

        张一弛的伤口还在流血，他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疼……我要死了要死了……”

        “我们、我们成功了？”

        “成功了。”孟澜说。

        赵彻不在他们周围。

        再次看手机，手机已经可以打开了，她拨通了急救电话。

        她和贺晚晚两个人扛着张一弛走向公园出口。

        贺晚晚跌跌撞撞的问：“你不会一早就猜到了吧？什么时候？”

        孟澜说：“第二个晚上，我其实又被附体了。”

        贺晚晚心有余悸：“真吓人，还好活着了。”

        “我想到了一件事。”孟澜心神俱疲但终于放松。

        “什么？”贺晚晚问。

        孟澜想了想：“你还记得我跟村长说过的话吗？”

        贺晚晚抱怨：“你说了那么多，我哪里记得住！”

        孟澜：“算了，小孩子不要听。”

        贺晚晚：……

        “扑——”张一弛忍不住笑起来，肌肉抽搐牵扯到伤口引起一阵战栗。

        贺晚晚严肃说：“你别笑，再笑你就失血过多了！”

        三人搀扶，看着一瘸一拐。

        “需不需要我帮你们？”

        陌生低沉的男声传来，黑暗中走出身材颀长的身影，他穿着一件纪梵希的黑色星星短袖，牛仔裤勾勒出流畅修长的双腿，棕色头发被路灯镀上了一层金光。他双手插兜走来，嘴角勾勒着不羁的笑容，欣赏着三个人狼狈的姿态。

        孟澜回头：“先生，杀人是犯法的。”

        “你看出来了啊。”男人无所谓的耸耸肩。

        他走到孟澜面前，两人目光对视，相互打探。男人眼眸澄明如镜，似乎被他看上一眼就会被知晓全部秘密。

        明明目光犀利的一个人，态度却大相径庭，像是游乐园的客人。

        孟澜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难道是邻居？

        还是同学？或者是追过自己的男生？

        “我是想帮你们，这里距离出口还有两百米。”男人说，他不需要孟澜邀请，从容地从贺晚晚手中接过了张一弛，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孟澜原本以为张一弛算是块头很大的体育生，但在这个男人身边，缺显得格外小鸟依人。

        夜风和男人身上鸦片香水的味道融合在一起。

        莫名的和缓了焦躁。

        孟澜跟在男人身后道谢：“多谢了，怎么称呼？”

        “江策朗。”他满不在乎刚才孟澜的冷漠无礼。

        孟澜沉思，这名字她也很熟悉啊。

        江策朗侧头微笑道：“你们活了几个？”

        “四个。”孟澜说。

        “其中三个新人？”他又问。

        “对。”

        江策朗大笑起来感叹道：“曾经有一个任务里都是新人，任务存活率高达80，但凡混进去一个老人，就像是水落入了油锅，噼里啪啦全炸开了。你们挺幸运啊！居然能从老人的手里活下来，而不是被当作炮灰了！”

        他语气散漫又很有力量。

        笑声带着夏日海风的穿透力。

        江策朗又问：“什么任务？”

        贺晚晚晕晕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稀里糊涂出来了：“长寿村……就，欸澜澜你说吧，我也不知道！”

        孟澜面无表情地说：“男人生孩子。”

        ——当初她骂人的那些话，也算是一语成谶了，张焱焱可不是得生孩子吗？

        江策朗诧异：“什么？”

        “一个男人变女人的故事。”孟澜没有继续江策朗这个无意义的感叹，转而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有人能找到你们。”江策朗说，“听说神隐的世界里增加了新人，我就来瞧瞧，还以为你们都活不下来呢，孟澜小姐。”

        孟澜停下脚步，冷静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我是谁？”

        “你不会认不出来我吧？”江策朗夸张的表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孟澜没说话，有些纠结。

        ——还真想不起来。

        “我找到就是你，而且我找了你很久了。”江策朗眼眸笑意浅浅，不像是说谎，“不信的话，我办公室里有证据。”

        “那不必了。”

        孟澜直接拒绝。

        她冷脸的样子可爱又倔强。她几乎不会隐藏任何情绪，都堂而皇之的显示在脸上。江策朗余光瞥着她，欣赏玩物般享受着她纠结的表情。

        “不好奇？”

        “你就是为了让我好奇，我不好奇，没那么大瘾。”

        孟澜心里暗骂怎么会有人这样人模狗样的开始搭讪，要请进入私人领地，听语气好像觉得他俩很熟一样。

        “你在骂我。”

        “我没有。”

        “下眼睑紧绷，眨眼次数明显增多，当人在愤怒的时候……”

        孟澜：“血液流向躯体，肾上腺素释放，瞳孔放大。”

        江策朗：“血液流向躯体，肾上腺素释放，瞳孔放大。”

        异口同声。

        孟澜喉咙发出不屑的声音，她想起这个男人是谁了。

        ——那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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