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鬼上身

午夜。

        村长家。

        瘦小的女孩没有换干净的裤子，流淌着血走到村长家。她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村长，干涸的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声音：“我要他。”

        “你不可以。”村长严厉的拒绝了，“我说过，村里再也不可以做这件事，否则村子就会死亡，长寿村将再也不存在了！”

        女孩愤恨不平的瞪着村长：“你不理解我的痛苦，我恨！为什么我会突然生病，如果不是我快死了，我根本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村里反正来人了，送上门的不可不要！”她说话的模样十分狰狞，尖锐的虎牙上还粘着沙砾，气质粗糙。

        村长抽烟，一圈圈白色烟雾环绕在房间内，他沟壑纵横的那张脸显得有几分阴骘冷漠：“我说了不行，村子里不能做这样的事！从一个月前就不行了，要不然你以为诅咒怎么来的！我们招惹了恶鬼，我们只能平息它的怨气，而不是再烧一把火！你知道村子里死了多少人了！”

        女孩不服气，手指骨节咔咔作响。

        “那个大学生不是适合你，会失败的，你应该知道失败的下场，会变成疯子。你姐不就是因为这个才疯的，不人不鬼还不如病死呢。”村长严厉说道。

        “那我娘！”她高声说道，“我娘你总得管吧！那是你亲妹妹，淼淼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我们家不能再死人了！”

        “不行！”

        安静的房间传来阵阵斥责的声音，最后女孩无可奈何的从村长屋离开，不甘心的看了眼小楼的方向。

        她手指伸入兜里，撵着入住客人的登记表，咬着嘴唇思忖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孟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张一弛放心不下，红着脸摇醒她。

        孟澜睁眼看着他急切的样子问道：“我睡了多久？”

        “刚才怎么叫你你都醒不了！”贺晚晚焦急说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事了！”

        孟澜刚才坐起来，却发现手脚都被用被子撕扯开的被单布条绑住。

        孟澜：？

        贺晚晚连忙解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才实在放心不下，让张一弛把你绑起来，万一你也自杀了怎么办！吓死我了！”

        孟澜：……

        ——行吧。

        不过睡成这样被人绑住实在有些丢人。

        为什么自己会做奇怪的梦？

        因为那张照片？

        那是唯一的可能点。

        女鬼的妹妹应该就是那张照片上的女学生。

        三人一直没有看见齐欢和赵彻，猜想已经出去了。孟澜决定再去昨天死人的那户人家看看，兴许能找到新的线索。贺晚晚有些惴惴不安，跟在孟澜身后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她忧愁的耷拉着脸，像是个小尾巴。

        “怎么了？”张一弛知道昨晚贺晚晚遇到那样的事情，肯定心力憔悴。

        贺晚晚揪着衣角，终于问出埋藏在心底的问题：“你们会觉得我有问题吗？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好像有点……”

        “不会。”孟澜打断她，昨晚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你是凶手，昨晚我们两个应该已经死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是凶手，我和张一弛没有触犯禁忌，就无法让你杀死我们。从逻辑上来讲是这样的，要不然你不在第一天就把我们杀死？”

        贺晚晚脸舒缓下来，她吞咽了口唾沫，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应该相信自己，谢谢你，澜澜。”

        “今晚你就跟我睡吧。”孟澜说，她的语气一点都不热情，但说出来令人暖心的话。她觉得贺晚晚很可怜，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咪。

        “嗯！”

        村庄与昨天并无变化，依旧家家户户从紧闭着房屋。

        贺晚晚是一个直觉很强的人，今天她觉得背后寒凉。

        她不断回头张望着小声说：“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太奇怪了，但我每次回头身后都没有人。”

        “当然没有。”张一弛说，“而且你回头的话，肯定没有人啊，鬼片里都是这么演的。”

        “你别瞎说话！你想吓死我啊！”贺晚晚怒斥道，她掐了一把张一弛的胳膊，脸颊因为生气而出现红晕，“我说真的，这几天一直感觉有人盯着我。白天比晚上明显，虽然晚上发生那么可怕的事情，但真的白天感觉更强烈，我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呢？”孟澜问。

        “就，我脊背都发凉。”贺晚晚摸着自己后脖颈，“比如现在我就会觉得张一弛在看我。”

        “我当然在看你，靠！你别吓人啊！昨天孟澜出事你忘记了吗，咱们三个不会有一个人不是人了吧！”张一弛吓得跳脚，“可不是我啊，我还是张一弛，我不是鬼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说你是！”

        他的反应让贺晚晚舒心不少，但她仍然不敢对视男人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喜欢并没有因为害怕而流露出常见的焦虑神情，而是淡漠的、凄凉的、甚至出现了一丝怨恨。

        她与张一弛队对视了很多次，但今天是唯一一次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还看我？”张一弛问。

        “我不看你。”贺晚晚向孟澜靠近，她觉得这时候说出同伴可能不是人的话简直太过分。但她真的觉得，张一弛有问题，好像那双眼睛根本不属于他似的！

        三人还没有走到房前，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哼哼唧唧的笑声，一会儿尖叫，一会儿喊叫。

        孟澜停下脚步回望，有预感及将会出现她所期待的线索。

        然而就在此时，张一弛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

        周围又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疯癫的声音都是自己的幻象。张一弛指甲抠着细腻的皮肤，她的皮肤出现一道道红印。

        孟澜：？

        “你害怕？”孟澜匪夷所思的看着张一弛。

        ——怎么这个直男的动作有些……有些像个妹子……

        贺晚晚被张一弛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呀！你做什么！你快松手！”

        张一弛没有动，幽深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孟澜。孟澜目不斜视，但手拉了拉贺晚晚的衣角让她到自己身后站着去，但这次贺晚晚没有动，她甚至半侧挡在了孟澜前面。

        贺晚晚不是什么勇敢的人，从来没有做过挺身而出的英雄事迹，一直都是被别人保护的那个。但昨天一直收留自己的李晓青死在自己面前，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她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如果不是她以自杀相威胁，保证不会让家里负担学费才考上传媒学院，她肯定会被逼迫去师范学校成为一名不花学费包分配的教师。后来，自己边上学边打工，将工资全部交给弟弟，家里也没有说过一句感谢。

        说来惭愧，在李晓青身边，她第一次有了自己需求和渴望被重视的感觉。其实在她恳求能都睡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李晓青拒绝的准备。

        贺晚晚颤抖的抓着张一弛的手臂，腿脚哆嗦但仍然保护着孟澜：“你、你先走！”

        “我走不了，他抓的很用力。”孟澜平静说，“你先去喊人，他现在好像还没有攻击能力。”

        她猜想到鬼杀人的方法。

        现在她是安全的。

        “我、万一我一走他就杀死你了怎么办！他现在状态不对！绝对不对！”贺晚晚尖叫道，她绝不能再将对自己好的人置于危险之中！

        话音刚落。

        张一弛突然伸手要去抓孟澜的喉咙，孟澜迅速将贺晚晚推到一边，闪身躲过。她钻到张一弛的身侧，双手扼住他的手腕往背后一扯，同时右脚狠踹男人的膝盖！

        张一弛膝盖一弯扑通倒地，嘴里塞满了黄土！

        孟澜脚踩在他背上，死死压住扭动的身躯。谁知张一弛登时发疯，他眼底血红飞身跃起，冲着孟澜冲来！

        “——当！”

        贺晚晚不知从哪里找来装满沙土的一升可乐瓶，冲着男人的脑袋上猛砸过去！

        张一弛又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啊啊啊啊他他他我不会杀人了吧！”贺晚晚连忙凑过去。

        孟澜：……

        行吧。

        “鬼、鬼上身了！咱们、咱们不会要！”贺晚晚不敢说出口，鬼是凶手吗？咱们要杀死自己的同伴吗？她脑子乱得很！

        贺晚晚叫道：“要不跑吧！”

        孟澜皱眉，笃定说道：“他不杀人。”

        如果鬼要杀人，现在三个人应该已经死了。

        鬼……好像在给他们提示。

        “嗬……”

        “你说，你见过我妹妹……”

        “我妹妹……还给我妹妹……”

        “你们杀了我，还不放过我妹妹……”

        张一弛晕了过去，但准确的说有没有。他明明所有的身体机能已经丧失，四肢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但仍然睁着漆黑一片的瞳孔，嘴唇没动但可以发出含混不清的女声，与孟澜昨天梦里听到的声音近乎一致。

        贺晚晚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被监视了，鬼一直在他们三个人的身上！

        一直在看着他们！

        “你妹妹在哪？”孟澜居高临下的问，“一个月前，你来村子里找你妹妹？”

        “妹妹……我的妹妹……”

        “你找到了吗？”孟澜问。

        鬼上身是个好事情，她现在几乎可以断定凶手和鬼是两个不同的人，互为因果关系。妹妹被拐卖到村庄，而姐姐千辛万苦寻过来。所以凶手要么是杀死姐姐的，要么是妹妹的。她还有一张线索【她是他】没有找到对应点，应该会最终起到锁定的作用。

        “找、找到了……还活着……”

        “不、不她不是我妹妹……不是！”

        “我听见她的声音了！我听见了！你们帮帮我，你们帮帮我！”

        孟澜从兜里掏出昨天在仓库拿走的初中女孩大头照在“张一弛”晃了晃。

        “张一弛”突然激动起来，他想要去抓那个照片，关节发出奇怪的清脆声响。孟澜怕女鬼把这具身体弄坏了，贴心的将照片放入手心。

        “张一弛”握着照片，缓缓的闭上眼睛。

        “妹妹……我的妹妹……”

        她抱着照片没有再说一句话。

        “张一驰”娇羞的模样在太阳下十分诡异。

        五分钟后。

        两女一男。

        任凭张一弛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孟澜和贺晚晚躲在墙下的阴凉处。

        贺晚晚哀怨地问：“孟大仙，他怎么不动了？我不会一瓶把他打到脑震荡或者魂魄离体了吧？”

        孟澜说：“我看不见魂魄，不过我肯定没有魂魄离体。”

        贺晚晚“欸”了一声，睁大眼睛看向孟澜：“为什么这么说？”

        孟澜一本正经回答：“因为你一水瓶打下去，鬼魂没跑，证明没有魂魄离体的能力。估计一会儿就醒了。”

        “哦……”

        ——很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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