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听雨亭之二

夫人微微一笑道：“段公子，我是三十余年前识得你父亲的。段公子，你的身形相貌极似你父亲，所以我有此一问。”

        段昊鹏道：“请问夫人怎么称呼？”

        夫人道：“段公子，你现下所在的乃是平阳昭公主的私宅所在，平阳昭公主是我嫂嫂，你可以称我柴夫人。”

        段昊鹏肃然起敬：“原来这里是我大唐平阳公主的封地，小侄误入，实在冒犯的很。”

        柴夫人道：“倒也罢了，我哥哥嫂嫂都是极平和的人，即使他们在世也不忌讳这个。何况又是故人之子，这里这么偏僻，你怎么往这里来了。”

        段昊鹏道：“小侄是为狩猎散心而来，如此天气，夫人怎么从人也没有一个，独自在此猎兔？”

        柴夫人一指远处庄园：“我居于此处三十年，只是在这山边往来，很少去到远处。”

        段昊鹏道：“此处荒凉偏僻，夫人怎么常居于此。”

        柴夫人道：“我十几岁起跟随嫂嫂的娘子军四处征讨，嫂嫂总是亲临战场，身先士卒，我心中对她极为尊重。后来嫂嫂在苇泽关战事中被流矢击中左肩，留下心疾之症，回长安后迁至此处修养，那时洛阳窦建德战事激烈，我哥哥只匆匆来此探过她一次，嫂嫂去世前是我陪着她。”

        段昊鹏道：“我曾听父亲讲起生前故事，当年太祖在山西起事，公主女伴男装，自称李公子，在关中招兵买马，各处收复义军，对抗隋军。平阳公主统帅军队，令出必行，军纪严明，出兵战无不胜，占据了长安周边大片领地。后来与太宗皇帝会兵渭水，共同攻克长安。”

        柴夫人道：“之后公主在山西受伤，军中无有良医，留下了心痛之疾，回至此处不到一年便去世了。我在此处替她抚养两个侄儿长大，自己终身未嫁。一来自己住习惯了，二来时常思念嫂嫂，就跟哥哥要了这片庄园来居住。近日连续小雪，我和这马儿困在院中久了，都觉得身体困乏，故而出来在门前活动活动。”

        段昊鹏道：“小侄不敬，打扰道夫人了。”

        柴夫人笑道：“你有如此箭法，也就没什么不敬了。公子可愿至小院中休憩片刻？”

        段昊鹏道：“小侄不敢再打扰了，只是有一件事想向夫人探问。”

        柴夫人问道：“何事？”

        段昊鹏道：“夫人在此居住已久了，不知可听过此处有一亭，名叫听雨亭？”

        柴夫人诧异道：“你怎么会知道听雨亭？”

        段昊鹏道：“偶尔听人说起。”

        柴夫人打量段昊鹏一番，回道：“这听雨亭二十余年前所建。平阳昭公主逝去后，我哥哥为纪念她而建的，一般人是不知道的。”

        段昊鹏道：“这听雨亭为何以听雨为名？”

        柴夫人一指远方山峦，道：“此刻是冬季，这山中看去一片暗黑，等到明年春夏之交之时，漫山遍野会开满紫色的紫荆花。在那时节，山中云雾缭绕，气候多变，只有在一场雨下过之后，满天乌云散尽，阳光照着山谷，看去满目是丛丛紫色花朵，如云如霞，似仙境一般。平阳昭公主刚来此处养伤之时，刚好是紫荆花开时节，与我哥哥同看过此美景，公主伤痛不能登高，曾与我哥哥有约，等天下太平，要与他隐居于此，携手游遍群山，看紫荆花美景。只是她后来几个月伤处多次发作，不治而终，未能看到隔年花开。我哥哥与公主自来相亲相爱，心中对她更是多一分敬重，嫂嫂去世的第二年，为了达成她常看紫荆美景的心愿，哥哥着人在高地处建了一座亭子，亭边另建一座衣冠冢。因只有听到雨落后观花，花景更美，故而命名听雨亭。”

        段昊鹏道：“柴驸马与公主伉俪情深，令人羡慕。”

        柴夫人道：“为免闲人骚扰，之前亭下一直有人看守。我哥哥有时来此居住，独自登亭观花，越看越伤心，慢慢就不来此处了。后来我哥哥病重，自知不起，让人传命与我，把通往亭子的路封住了，算来也有十几年了，所以也就无人知道了。”

        段昊鹏道：“难怪小侄问遍这近处，无人知晓听雨亭的名字。”

        柴夫人道：“那段公子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段昊鹏以实相告：“这个，是小侄前日从一女子处听到这亭子的名字。”

        柴夫人上下打量一番段昊鹏，含笑问道：“那地方现在不易去得，这女子如何得知此地？”

        段昊鹏道：“这小侄就无从知晓了。”

        柴夫人道：“所以你前日听到人家说到听雨亭，这般天气便往此处来了，这必定是段公子的红颜知己了。”

        段昊鹏道：“其实不是夫人所想的那样，只是我与她因故在听雨亭几天后有约，这约定对小侄极重要。”

        柴夫人道：“既是褒国公的公子，我想哥哥必定不会怪罪我的。我告诉你吧，你从此路出去，到刚才的岔路上，往前行约两里路，左边是一小石峰，峰顶上有两棵极大的柏树，亭子就建在柏树之下。通往峰顶的路被石墙所封，路口种满了荆棘，这种荆棘带刺且轻轻带毒，被刺中会又红又肿，麻痒几日才消。你须用厚物包住马蹄马腹，才可到石墙前。以你的武功，石墙是拦不住你的，翻过石墙，你自会看到通往峰上的道路。”

        段昊鹏向柴夫人揖道：“多谢夫人了。”

        柴夫人指着田中一个位置，道：“段公子，此路直通庄园，春暖后可常来。”。

        段昊鹏道：“谢夫人，小侄还想问夫人一件奇事，夫人在这山中可见过六瓣的梅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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