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想

回到总指挥室后，已经凌晨一点了。

        夏蔓虽然身体已经上累得要死，但是精神上却亢奋异常。

        去浴室洗澡的时候，夏蔓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满脑子都是凌霜刚刚那句——“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快速洗完澡后，夏蔓乖乖换上了长款得体的棉麻睡衣，整理了一下思绪，敲响了凌霜书房的门。

        “凌霜，你睡了吗？”

        凌霜正坐在书桌前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敲门的声音，凌霜才如梦惊醒一般回过神来，险些惊掉了自己手中正把玩着的一片绿植标本。

        这是一片已经有些褪色的绿色植物叶片，被精致地封印在纯透明的水晶装裱里，虽然凌霜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植物，但是却一直将其视若珍宝。

        将标本小心翼翼地塞进了书桌里抽屉关上锁好后，凌霜才出言答应道：“还没有，进来吧。”

        见夏蔓进来后，凌霜将书桌前的椅子让给了对方，自己则走到了床边上坐下：“已经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那个……我在想你刚刚问我的问题……”夏蔓小心斟酌着词汇，踌躇了片刻后，还是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刚刚在车上问我是否愿意和你结婚这件事情，是认真的吗？”

        凌霜垂眸看着光洁锃亮的地砖，掩下自己心中的慌乱，沉声反问：“你是认真的吗？”

        夏蔓歪头看着凌霜：“我刚刚洗澡的时候，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而我现在就是想来告诉你，我刚刚在车上说的话——”

        凌霜沉默颔首，没有说话，一时间不知道对方即将说出口的回答，究竟是不是自己真的想听到的答案。

        甚至，凌霜都希望此刻的夏蔓别再继续说下去了。

        一片难捱的沉默静寂中，听见夏蔓轻轻深呼吸了一下后，凌霜浑身的肌肉都下意识地紧绷了起来。

        随后，凌霜却听见对方拖着软绵绵的嗓音轻声道：“凌霜，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在车上说的话——是认真的。”

        凌霜心中猛地漏跳了一拍，下意识地错愕抬眸，望了一眼夏蔓。

        然而和夏蔓对视上了一瞬后，凌霜又逃避似的躲开了夏蔓直视而来的目光，转而扭头看着从窗外倾泻而来的皎洁月光。

        清亮的月光洒落在夏蔓的身上，在雪白的地砖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阴影。

        而这道身影落在凌霜眼里时，简直看起来瘦弱得令人心疼。

        明明对方自己的情况都已经很艰难了，身体差到不行、精神力混乱还失去记忆，可是就算自己境遇如此，他却还想着要怎么样来帮助自己……

        凌霜一时间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这份好意。

        “喂！我都已经表态了，那么你的想法呢？”

        见凌霜迟迟都没有回应自己表态，夏蔓忍不住出言问道。

        凌霜稍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涩声道：“我明白你的好意，也很感谢你的好意……但刚刚在车上的时候，是我有些冲动了，所以才会问出一个这样唐突无礼的问题。我刚刚也仔细想想了想，结婚对于你来说也是人生大事，我不能这么自私，为了解决掉自己眼下的困境，而破坏掉你人生当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虽然凌霜知道和对方结婚，可以完美解决自己当下和温烁联姻的困境，但是他却根本无法要求对方为自己这么做。

        因为从凌霜的角度看来，在这场并非出于真心实意的婚姻交易中，受益人很显然就是能够为此而拒绝和温家联姻的自己。

        而这场婚姻对于对方而言，只不过是出于善意地对自己施以援手罢了。

        凌霜很感激这份善意，但也没办法接受这份善意。

        一方面，从小就倔强要强的凌霜并不愿意随随便便接受别人帮助，而且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份帮助对于凌霜来说，也实在是太过沉重了一些。

        凌霜和其他权贵阶层的纨绔子弟不一样，他无法像一个百经风月的情场老手那样，将感情和婚姻这件事情看得风轻云淡。

        在凌霜看来，无论是感情还是婚姻，都是一件非常严肃、神圣且庄严的事情。

        凌霜不愿意让夏蔓本来可能会在未来所拥有的美好婚姻，因为一个帮助自己的决定而毁于一旦。

        夏蔓本来想快速和凌霜达成结婚这件事情的共识，然后美滋滋地去睡觉。

        但是听到凌霜刚刚那番显然是拒绝的表态后，夏蔓瞬间困意全无，睁大双眼，挑起眉梢，走到床边，停在凌霜面前，半蹲下身，定定地直视着凌霜的眸子。

        凌霜原本明亮锐利的银色双眸，此刻因疲劳和困倦而显得有些暗淡无光。

        夏蔓看着凌霜眼下的乌青，不自觉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再怎么说，凌霜也是虫族年少成名的战神军雌。

        就算夏蔓和凌霜在星际战场上是要争个你死我活的死对头，但这并不意味着夏蔓乐意见到自己的对手要因为维护家族利益，而落入一个这般不公的境地。

        收回思绪后，夏蔓维持着一副小猫般的姿势，乖巧地蹲在床边，微微仰头，看着凌霜，一字一句认真道：“凌霜，我虽然失忆了，现在也需要人照顾，但我并不是一个三岁小孩——我当然明白，婚姻是一件人生中很重要的事情。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真心实意的想要帮你，因为我不想看着你和温烁那样的人共度余生。”

        顿了顿话头后，夏蔓继续换了个轻松的语气道：“当然了，我也明白，我们两个的这场婚姻，实际上更加像是一场协议或者是交易，主要是为了帮你摆脱目前和温烁联姻的困境。但你根本不必担心我或许以后会为此事而感到后悔，因为对于此刻的我而言，不帮你的话，我才会后悔。”

        “可是……”凌霜垂眸看着神情认真的夏蔓，理智中的最后一丝防线几乎也要溃败了。

        “没有什么可是的，凌霜，连我都没有什么纠结和担忧，你又何必有所迟疑呢？从我醒来的这一个多月，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我是真的想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且我相信现在的司法体系这么完善，我们应该可以从法律层面完美解决这个问题，比如说我们两个可以签署一个私下的婚前协议作为证明，这样等到你和温烁的联姻问题解决后，也可以避免我们两个人之间为此而产生纠纷。”夏蔓条理清晰地认真分析道。

        凌霜确实是被说动了。

        沉默了半晌后，凌霜终于轻轻“嗯”了一声。

        全线投降的凌霜，早已被夏蔓灼灼的目光凝视地十分不自在。

        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后，凌霜仓皇地结束了今天这场对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好吧，可是我觉得留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你父亲有没有和你说订婚日期是在什么时候？”夏蔓这才从床前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大概是在十月，等我从蓬莱星回来之后。”凌霜不欲多谈他和温烁订婚的详情，只想催促夏蔓赶紧去睡觉：“明天还要带你去研究所做治疗和检测，形婚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现在你先早点休息吧。”

        见凌霜基本已经被自己说服，夏蔓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卧室睡去。

        刚刚在回军区路上的时候，夏蔓就早已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借着这次天赐良机，顺理成章和凌霜成为合法夫妻。

        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卧底和色诱计划，也更是为了让自己以后在虫族的生存能够有所保障。

        一个小小的军区少将，在权贵遍地的虫族上流社会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而凌霜丈夫的身份，却能给夏蔓未来想做的事情提供更多的机会和便利。

        翌日一早。

        凌霜驱车送夏蔓回研究所，将夏蔓送到清烛办公室后，才独自回到停车场，坐在车里给池郁打了一个电话。

        “池郁，你在忙吗？”凌霜道。

        电话那头的池郁，正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巡检博物馆的日常消防工作。

        感受到随身的通讯器震动之后，池郁朝工作人员打了个暂停手势，走到僻静的消防通道处，接起了凌霜的电话：“我正在博物馆这里巡检，不是很忙，怎么了？”

        “我最近准备做件事情，可能需要你的帮助。”凌霜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皮质纹路，淡淡开口道。

        “好，电话里方便说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今天都在博物馆这里，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直接过来找我。”池郁爽快道。

        “好，我直接过去，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到。”凌霜挂了电话后，直接驱车前往池郁所在的史前文明博物馆。

        凌霜知道池郁念书时候主修的专业是法律，自幼的理想也是成为一名维护公平与正义的法官，但是却因为父亲的突然离世，不得不接手起家里的产业。

        就算没有进入最高法院，但是光从能力和专业角度来说，凌霜相信池郁是绝对比那些评审团里的臭老头子们要强得多的。

        博物馆的接待人员见到凌霜后，并没有十分惊讶，显然是池郁已经和他们招呼，提前说了凌霜要过来的事情。

        “凌霜上将，请您跟我往这边来。”

        池郁手下的工作人员举止非常得体，没有半点多余的废话，而是公事公办地把凌霜带到了池郁的办公室。

        看来池郁还是很有一套手腕的，接手父亲的产业不过一年，就已经能够把这家曾经几近倒闭的博物馆给打理地秩序井然、气象一新。

        到了池郁的办公室后，池郁也没寒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凌霜究竟是为何而来。

        凌霜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和温烁的订婚事宜，以及自己所准备的形婚对策。

        得知凌霜的来意之后，池郁十分惊讶：“形婚协议？你确定吗？”

        凌霜闭了闭眼，仿佛是在说服自己定下某种决心：“嗯，我确定，因为眼下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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