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狂风骤雨

只见丁丁从包里掏出了一支钢笔，一块橡皮。

　　

　　然后闭上眼睛，肆意地挥洒自己的想象力。

　　

　　她手中的钢笔迅速变长，最后变成了一把两米多长的雕花钢枪。

　　

　　橡皮化作了一面巨大的橡胶盾牌，稳稳地落在了她的左臂上。

　　

　　丁丁睁开眼睛，对着画梦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姐姐我刚刚就想试试看了，既然是梦境，就应该用梦境应该有的方法啊。”

　　

　　“既然你本就是图画变的，那就用对付图画的办法对付你好了，孟锦儿。”

　　

　　孟锦儿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挥舞起手中的四把黑色长刀就冲了上去。

　　

　　钢枪和黑刀相撞，七彩的火花四溅。

　　

　　枪头划过之处，支离破碎。

　　

　　盾牌擦过之处，挫骨削皮。

　　

　　刀刃切过之处，鲜血淋漓。

　　

　　虽然是在梦中，但这也是丁丁第一次与人交手。终究还是不敌，被这画梦蝶的四把黑刀，划出了数道伤口。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伤口虽然狰狞，但却没有任何痛楚。

　　

　　再仔细看去，那流出的鲜血，居然是如同颜料一般的质感。

　　

　　于是丁丁试着用盾牌的边缘蹭了蹭。这些伤口和鲜血竟然就一起消失不见，仿佛被橡皮擦掉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那盾牌也相应地被擦去了一部分，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了。

　　

　　孟锦儿的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她催动法力，将自己受伤的地方重新涂画出来。但是每一次恢复，都让她身上的色彩稍稍黯淡了一些。

　　

　　这里是丁丁的梦境，始终她都占了一丝地利，比拼的是灵力，更是意志力。

　　

　　丁丁重新振作了精神，再次迎战。在二人一次次的对战之下，她也渐渐的掌握了节奏，初露胜迹。

　　

　　画梦蝶见此情形，则立刻拉开了与丁丁二人的距离。她并不想和丁丁硬拼下去。

　　

　　于是开始抽离这附近尚在自己控制下的梦境世界的色彩，来补充自己损失的灵力。

　　

　　随着色彩被抽离，附近的建筑也都变得如同黑白照片一般，黯淡无光。

　　

　　这一次，孟锦儿利用这些色彩，构建了新的法宝出来。那是一条威风凛凛的金色巨龙，咆哮着在空中狂舞，但本应是龙睛之处竟然是一片苍白。

　　

　　看着这个样子，丁丁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画梦蝶这是用了和自己出身类似的典故——源自梁代画家张僧繇的画作，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画龙点睛！”。

　　

　　“没错，就是画龙点睛，谢谢你了啊”，画梦蝶笑盈盈的从自己手中凝聚出两团墨色，轻轻的点在了这巨龙的眼睛上。

　　

　　然后这金色巨龙如同获得了无穷力量一般，摆动巨大的身躯，托着这画梦蝶迅速的向着天顶飞去。

　　

　　这时候丁丁才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正是因为自己意识到这是画龙点睛的缘故，这典故才在梦中被潜意识激活，从而让画梦蝶可以乘龙而去。

　　

　　“想逃跑？没那么容易！”

　　

　　她手中的钢枪，随着念头的转换，现在重新变成了一支巨大的钢笔。

　　

　　紧接着，她将笔尖向着画梦蝶飞去的方向，重重地甩了出去。钢笔的墨水在“惯性”的作用下，滴滴成串地甩了出去。

　　

　　然后这串串的墨水滴，就化成了一条黑色的锁链，拔地而起，向着刚刚苏醒的飞龙迅速地奔袭过去。

　　

　　丁丁持续着刚刚的动作，不断地甩出墨滴，一条条锁链就飞速地拔地而起。

　　

　　最终，这些锁链在天空汇聚，将那金色的点睛巨龙牢牢地缠绕住，死死地锁在了大地之上，任凭它如何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画地为牢”，随着丁丁的话音落下，锁链开始加速缠绕，并向着大地的方向收缩。

　　

　　最终，这些墨色的铁链组合成了一座坚固的牢笼，将这巨龙牢牢地锁在地面之上。

　　

　　“第一局，是你输了”，丁丁斩钉截铁地说道。

　　

　　眼看无法带着战利品逃脱，画梦蝶也放弃了幻想。将巨龙的色彩以及附着在上面密密麻麻的蝴蝶化身，一并收了回来。

　　

　　虽然因为白泽袋的原因，她的本源法力损失了不少。但同时她已经在丁丁这里获取了足够的好处，只要再假以时日将窃来的仙力炼化，便能更进一步，获得更实质性的力量。

　　

　　可惜，贪心不足蛇吞象，画梦蝶竟然想着依靠赌局，连同丁丁的仙力本源一并夺取过来。

　　

　　幸好所有的诡计都没有得逞。一直靠着玩弄人心的小妖怪，在面对正面冲突时，反倒没有什么经验，想着的不过都是些如何夸大其词，虚张声势，借机会逃跑的把戏。

　　

　　现在她不得不背水一战了。

　　

　　画梦蝶现在凝聚了她所拥有的全部法力。这也恐怕是她第一次这样做。

　　

　　她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崭新形态。

　　

　　这是一只巨大的蝴蝶妖精，她身高十米、翼展二十多米，拥有着两对五彩斑斓的黑色翅膀，这巨大翅膀上的每一只“眼睛”都闪耀着宛如珍珠般的五彩霞光，仿佛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永远地堕入梦乡之中。

　　

　　原本是虫体的部分，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名身穿黑色深衣的古代女子，身材婀娜、凹凸有致，只是依旧长着四只手臂，一双眼睛彷佛漆黑而深邃的迷窟，要把所有看到它的人都吸了进去。

　　

　　她那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各种文身。这些正是当年仙人飞升前，在那幅壁画上所留下的图案，现在都被她一并显现了出来。

　　

　　虽是妖灵之体，却满是仙家法力。

　　

　　画梦蝶冲天而起，巨大的翅膀扇动，狂风大作。

　　

　　狂风纠缠在一起，旋转催生出了一道巨大的龙卷风，将这梦境世界中的明海大学撕得粉碎，风过之处，皆是断壁残垣。

　　

　　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借助丁丁的潜意识或者蝴蝶标记，就能对这梦境造成影响了。

　　

　　而丁丁也几乎要被这飓风卷走，难以立足，幸好有白泽用它那庞大的身躯遮挡，这才护住了她的安全。

　　

　　白泽的毛发厚重而柔软，趴在里面，十分地舒服。

　　

　　画梦蝶继续再一挥手臂，那些文身上的士兵将领、虎豹豺狼、妖魔鬼怪，居然一个个的都跳落下来，乘着这狂风，向丁丁二人杀将过去。

　　

　　这些妖魔似乎如潮水一般无穷无尽，白泽此时也无能为力，只能收紧了身躯，以“血肉之躯”保护住丁丁。

　　

　　白泽那巨大的身体在持续不断地攻击之下，终于是鲜血淋漓，遍体鳞伤了。

　　

　　这一次，它所流出的是真正的鲜血，也意味着这一道白泽法力开始受到损害，它在梦中死亡之时，也意味着这道法力被画梦蝶彻底炼化。

　　

　　这滚烫的血液顺着毛发流淌下来，滴落在丁丁的脸上、手上，直至全身。

　　

　　它快撑不住了。

　　

　　但这不断滴落的鲜血，却带给了丁丁新的灵感。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手电筒，对着天空照去，同时和白泽说道：“白老先生，能不能帮我喊一嗓子，喊得越响越好，喊得越久越好。”

　　

　　虽然不知道丁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白泽还是照做了。

　　

　　与此同时，天空中竟然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

　　

　　丁丁笑道：“我记得刚刚一场梦中，你的叫声被我的潜意识化作了雷声，我想再试一次。”

　　

　　而伴随着这雷声到达的，还有一道耀眼的闪电。

　　

　　果然潜意识也将那手电筒的光，一并幻化了形态。

　　

　　巨大的雷声也必然伴随着闪电。

　　

　　随着白泽不断地吼叫，闪电和雷声此起彼伏。

　　

　　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浩浩荡荡的暴雨即将到来。

　　

　　漫天的大雨倾盆而下。画梦蝶用色彩变幻出的妖魔，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的融化开来。

　　

　　最后都变成了一滩滩的彩色水渍，被雨水冲刷干净得干干净净。

　　

　　而蕴含着丁丁法力的雨水，则帮助白泽恢复了体力，伤口也开始愈合。

　　

　　但是画梦蝶似乎并不受这暴雨的影响，即使雨水将她打湿，模糊了身形，她也依旧能够凝聚身形。

　　

　　对付她，还要用新的方法。于是丁丁示意白泽慢慢地停止了吼叫。

　　

　　于是雷声渐渐的停歇，雨势也渐渐的变小。最终雨过天晴，天空中出现一道弯弯的彩虹。

　　

　　丁丁看着附近已经破败不堪的“明海大学”，静静的站在那里，远眺着天边那巨大的彩虹。

　　

　　她伸出手，张开五指，仿佛要将这彩虹握在手中。

　　

　　然后一把七彩的巨大弯刀，就在她手中浮现出来。

　　

　　“来吧，再带我一程”，丁丁边说跳到了白泽背上。

　　

　　白泽立刻乘风而起。

　　

　　丁丁挥舞着弯刀，一道道七彩的伤口出现在画梦蝶的身上。

　　

　　每被切割到一下，她的法力都会流失掉一分。

　　

　　虽然此时的画梦蝶身形巨大，但是也无法抵御这由色彩本身组成的最本源的弯刀的攻击。

　　

　　最后，它的全身只剩下那黑白灰的本色。

　　

　　这窃取来的灵力，始终不是自己的，总有消耗殆尽的时候。

　　

　　“三局两胜，是我赢了”，丁丁宣布了自己的胜利。

　　

　　即使画梦蝶眼中写满了不甘，但是这是由她自己发起的赌局，无法挽回了。

　　

　　她的本源法力开始在梦境中溃散。

　　

　　最后的最后，当画梦蝶的仙人法力耗尽之时，现出了她本来的样子，那是一块古老壁画的残片，上面画有一只黑色的蝴蝶，只是翅膀已经褪色得十分厉害了。

　　

　　正当丁丁要将这残片也收入白泽袋时，这壁画残片却突然化成了灰烬，随风消散了。

　　

　　“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白泽一口叼起还在发呆的丁丁，将它丢在背上，头也不回地向着最高处狂奔而去。

　　

　　丁丁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明亮。

　　

　　最后一道强烈的白光亮起，她终于彻底地清醒了过来。现在她可以非常肯定了，就如同每次真正的大梦初醒那样。

　　

　　此时她再回想起刚刚的梦境，才发现好多逻辑不顺畅甚至矛盾的地方，而这样清醒的感觉，那种所有思考能力回归的感觉，也让她确信自己已经醒了过来。

　　

　　她从避风港的餐桌上爬了起来，起身看向周围。眼前是那杯已经彻底沉淀了的咖啡，蝴蝶形的拉花也早已经消失了。

　　

　　旁边趴着的就是那个服务员小姐姐，也是一副睡脸惺忪的样子，茫茫然不知所措。

　　

　　而在丁丁桌旁、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多了一堆灰白色的粉末，等到晚上盘点结束，就会被保洁阿姨清扫干净了。

　　

　　丁丁重新回到了图书馆，认真地将刚刚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思记录了下来。也重新翻出了易经原文关于观卦的部分：

　　

　　“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

　　

　　“初六：童观，小人无咎，君子吝。”

　　

　　“六二：闚观，利女贞。”

　　

　　“六三：观我生进退。”

　　

　　…………

　　

　　而与此同时，明海大学附近的新兴小区里，一个男生正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似乎正在做一个长长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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