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项清

“公子今天有没有感到哪里不适？”

        吴集每天清晨都会询问赵政的病情，想来已经十余年了。

        “大夫，都挺好的，就是感觉有点闷。”

        “印儿，你陪公子念念书。”吴集知道是赵政已经长大，不再拘束于卧榻之上，想出去玩耍，但是在赵政病情没有彻底治好之前，他是不会同意的。

        “孝当竭力，忠则尽命。临深履薄，夙兴……”

        “书呆子，你父亲走了，快带我去药房，”赵政一把扔掉吴印手中的竹简。

        “带你去可以，你可别翻乱了，被我父亲发现非打死我不可。”

        “听你的，好兄弟，快点扶我起来。”

        两人踉踉跄跄地来到药房。

        “你别乱翻。”赵政看到琳琅满目的医书和草药，心中甚喜，便开始东翻西找起来，吴印担心，赶忙制止。

        “好兄弟，别担心，我慢点就是，你别在这儿碍我事，去门口把风，快去吧。”

        赵政看得津津有味，吴印却早已百无聊赖，他透过门缝张望着南来北往的行人，吕不韦性情豪爽，经商多年，朋友遍布五湖四海，又喜好救济商旅游人，府上往来者终日络绎不绝，忽然有老叟大喊：

        我的清儿，快来人啊……

        吴印赶忙夺门而出，前去查看，只见一妙龄女子昏死在老叟怀中，来不及细看品貌。

        老爷爷，快跟我来，我父亲是邯郸神医，远近闻名。。

        吴印带至房中，吴集自从做了赵政专职郎中，从不给他人看病，眼下吴印自做主张，本想苛责，再看那妙龄女子脸色苍白，便顾不及管他。

        闭目把脉，脉象微弱，便问：

        老先生，此女子是你何人？

        神医，这是老朽孙女，自小体弱多病，我带她走访名医无数，未得根治。

        每次发病时是否会口吐白沫？双眼外翻？全身抽搐？片刻后，又全身无力，意识全无？

        神医所言极是啊，每每发病都犹如去一趟鬼门关，求神医用良方救救小女性命，老朽给您磕头谢恩了。

        老先生万万不可行此大礼，此病我并无良方，病灶在于神经，根治需手术打开头颅。

        神医您是说要砍头？那还能活得成吗？

        脑部神经错综复杂，稍有差池，便会性命难保，但如想根治，只有铤而走险一试此法。

        “我愿意一试，”这时妙龄女子已睁开双眼，脸色好转。

        吴印寻声望去，只见她面如荷花、眉如柳叶、眼如蝉翼、唇如红枣、声如夜鸾，好似梦中相会过，又再细看手臂，皮肤肌理通透，青筋血管清晰可见，更显娇弱。

        “大夫只管动刀，无须十分把握，我自幼受此病痛折磨，若不得根除，余生与死无异，如有不测，爷爷不要怪责孙女不孝，更不可埋怨大夫。”

        吴印钦佩之情油然心生，从未见过开头颅还能如此从容不迫，此女子非吾七尺男儿可比，深感惭愧。

        “清儿，此事非同小可，你可谨慎斟酌过了？”老叟语颤。

        “爷爷，这么多年，你带着我遍访名医，吃了那么多的苦，孙女看在眼里却无以为报，现有痊愈的机会，孙女想治好后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几日。”清儿梨花带雨。

        “请神医伸出妙手，为小女救治，老朽无以为报，愿做牛为马。”

        “老先生言重了，今日相逢已属有缘，方才听爷孙对话，甚是感动，况且救死扶伤乃医者大成，吴某定当全力以赴，清儿须静休调养几日，待身体恢复，我再给她手术，如此吧，清儿就在这儿休养，印儿，你去打扫一间耳房，我们在那儿将就几日。”

        “好的父亲，我这就去。”此事因吴印而起，他满口应允，况且家中难得有机会来客人，心中很是乐意。

        “你为何不陪在公子政那儿念书，而是到处招惹祸端？”当晚吴集训斥吴印，吴印跪地不敢抬头。

        “快快说来。”

        “赵政让我带他去药房，我在给他把风的时候，看到爷爷呼喊救命的。”吴印小声低语。

        “犯了几个错，自己说！”

        “一不该忘记父亲叮嘱进入药房，

        二不该做通风报信的猥琐行径，

        三不该听信他人指示没有主见，

        四不该告诉他人父亲是神医。”

        “你这个逆子，为父平时怎么教导你的，行事要光明磊落，要有原则立场，不可说诳语炫耀，今晚罚你跪这儿好好反思。”

        “爹，孩儿知错了。”

        翌日醒来，吴集见吴印仍跪于地，心中欣慰，吾子可教，如此定力稍加历练必可成器，是时候传授他一技之长了。

        “我去探望公子病情，你去给清儿姑娘熬药。”

        “诺，父亲，”吴印欣然前往。

        “清儿姑娘，你今天感觉如何？”吴印这一刻感觉自己也像个郎中，可能是平日里看多了父亲给赵政治病的情景。

        “清儿多谢公子关爱，并无大碍了。”清儿欲起身拜谢，气色也确实好了许多。

        “清儿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躺好，我叫吴印，看模样我应该比你稍稍年长，敢问姑娘芳龄？”

        “我今年本应结发上笄，按故国风俗当行成年礼，奈何身体抱恙，常年和爷爷四处漂泊，还没加笄（古代盘束头发用的簪子”，”清儿满脸失落。

        “清儿妹妹，我年长你一岁，你别称呼我公子了，就叫我哥哥倒显得也不见外，况且我一看到你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吴印志虑忠纯，哪懂得男女之事，只当是认个妹妹作伴了。

        “哥哥不嫌弃妹妹身贱人微，妹妹心里感激不尽，妹妹出生楚国，姓项名清。”

        “好妹妹，你从楚国来？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邯郸，甚至这温明殿都没能踏出几步，快和我说说楚国的风土人情，知道了也算我神游一次楚国了。”吴印拉着项清纤手满脸惊奇。

        “好啊吴印，我说今天你怎么不给我探病了，原来是金屋藏娇，有人作陪了，亏你还是我赵政的好兄弟，如此这般见色忘友，哼，”这时赵政破门而入。

        项燕听此话顿时面颊绯红，侧过脸去。

        “赵政，你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没看到清儿妹妹卧床不起，你能跑能动，要我去看你做甚？”吴印并不想理他。

        “全邯郸城都知道吴神医立誓只医治赵国人，如今怎么违背诺言，给楚国人看起来病了？”赵政言之凿凿。

        “赵政，你别乱说，清儿妹妹她不是…”

        “不是什么？我刚才都听到了，我这就去告诉大夫，让他停止救治你的清儿妹妹，”赵政说完就转身离去。

        “清儿妹妹，你别担心，我父亲已经答应过你爷爷帮你医治，他不会言而无信，”吴印安慰着项清，内心已是七上八下，他深知赵政是个纨绔子弟，行事专断，很难说服他，除非答应他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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