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雪中飞蛇

春夜明明如白昼，两人一直跑了大半夜，却发现自己迷路了。本来陈风已在山林中往来了数次，不至于认不得路，但是大雪覆盖了一切，白茫茫的不辨方向。

他们仅依着月时方位辨别去路，陈汐月心念着月石落下之处，本不该寻不到路，但不知怎的，

在山林间转悠了许久，都没有遇到落下的陨石。

陈汐月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陈风却觉得他们遇到鬼打墙了，来回在此处打转了好多圈，不是没有缘由的。

陈风让陈汐月停下，看着远处的亮如白沙的空地，总觉得那边有东西隐藏在亮眼处。

他对陈汐月说道：“你先在这等我，我去那边探探路。要有不对劲的地方，及时提醒。”

“我会看好的。”她眨了眨眼睛，仿若有雾气涌出，遮住了她的眼睛，让她看不真切前处的景象。“那边确实有异，你且小心。”

陈风沿着月光，直直的向前走去，淌出一条浅浅的雪线。行走在寂静无声的冰天雪地中，恍惚中却如漫步在无际的星河中，极高处圆月惶惶，照不亮身周的黑暗，仅有那柔细的白雪反映出繁星如海……

行走在黑天白地之间，渺小孤寂，仿若永远触及不到边线，就这么迷茫的走下去。

直到他撞到一个柔软的物体，才停下来，刚想感知出是什么，却被一道重击打晕，沉没进黑暗中。

……

陈风转醒，躺在雪地上，湿润的雪花融成清凉的水滴，沁入他的手心，让他清醒了不少。

陈汐月站在他身侧，皱着眉角，看着远方的空地。

他晃了晃脑袋，“我刚才怎么了。”

陈汐月将他拉起，对着他身后扬了扬下巴，“你自这边进去，在那中间某处停了一会，就转头回来了。你呢，遇到了什么？”

陈风愕然：“我只是一直在走。”他将所视所感详细描述了一下，蹲在雪上查看向前的足迹。

她听完，沉思一阵，说道：“麻烦了啊，我们都看不清缘由，更何谈破解之法。”

陈风也是无法，他们法力本就微小，见识更是极少，堪不破天然禁制也是正常。

两人小声交换了意见，一致觉得应该再等等，等到月隐日升时，或许会有转机。若是再不行，只得回去请师傅了。

……

一条本该冬眠的白蛇，不知从哪处的雪堆中钻出，距两人不近不远处，蜷缩成一团，窝在雪中，宛如融化出冰晶一般。尖锐的蛇头探出，一会看向他们，一会看着远处的空地，幽寂的竖瞳不知看得是否明白。

陈汐月察觉出有东西在窥探，清亮的眸子微眯，眼角便揪出了白蛇的处所。她微微一笑，冲它点点头，那蛇亦是垂头示意。幽幽的蛇眼又转向陈风，似在回想什么，游移不定。

她扯了扯陈风，示意他往那看。陈风一眼看去，正对上黑幽幽的竖瞳，心中是一阵发毛，只瞧了两眼，便移转眼身，分心他顾。

“你是怎么认识它的？”陈风忽地想起，先前未刨根问底，当时也未太在意，今日再见白蛇，才觉得自己遗漏了此事。

“就是那次我从悬崖上坠下时，看到它正在下方跟着我们，它要走了我的画册，却留下了那枚青果。”陈汐月笑道：“还算是因祸得福吧。”

陈风眼角撇向白蛇，却发现它突地伸展，不再缩成一团。

蛇头高高立起，雪白的蛇信不住的震颤却未有丝毫声音发出，蛇眼细若发丝，死死的盯住远处渐近的身影。

它蓦然一动，似细剑般飞出，紧贴着雪面，却未溅起丝毫雪花，直直地冲向他们围着的空地，未如陈风般回转，而是消失不见。

……

身影渐近，佝偻着仿佛要匍匐在雪地上，来的却是极快，瞬息之间已至眼前，他睁着尽是眼白的的眼睛，望向他们这边，堆满褶皱的脸上仍能看出是笑了起来，说道：“小友，好久不见。”

陈风向前一步，恭敬道：“林爷爷，新年安和。”

林老头望向陈汐月，笑呵呵地说：“这位女娃是谁？可愿做我弟子？”

陈风顿了顿，说道：“她是我师妹，师傅的关门弟子。”

“哦。呵呵。”他好似不在意似的，“李道友收了个好徒弟啊。”也不知他所指是谁。

一双无言的眼神似乎在他们身上扫视了很久，他又问道：“李道友近来可和？”

“承蒙林爷爷关心，师傅一切都好，今天就与我们一同赏雪赏月。”陈风想也未想，便随意扯了个谎。

他点点头，看向他们之间的空地，笑道：“此地风景确实独特。”

他又问道：“陈小友可有看到妖物出没？”

“并未发现。”陈风摇了摇头，只道没有。

“呵，此地有妖物，已不太平。为免受殃及，小友需尽早出山。”他话说完，便缓步向空地走去，这次走的极慢，如顶着巨力，一步一步入雪地渐深，直至没过身体，不见踪迹。

陈风与陈汐月互望了一眼。

“怎么办？”

“我们也去。”

陈汐月咬了咬牙，走到白蛇先前在的位置，细细看了几眼，便迈步走去。

一步步轻踏雪地，溅起的雪花恍若水滴飞散，声音却既轻又柔，一如轻雪飘落。

陈汐月扯着他，轻轻飘起又轻轻落下，踩着白蛇滑过的痕迹，一路飘摇而去。

……

恍惚之间如已漫过无数星辰，来到一处纯白的雪山，雪山巍峨耸立，高不知几许，直达虚顶。万千星河自此而出，顺山而下，聚成浩渺星海。

他们还未来得及细看，便被一股巨力推走，穿过万水千山、漂洋去海，回到被冰雪覆盖的空无之地。

……

眩晕感突兀而来，填补了他们小小的脑袋。

数息之后，已然清醒。

他们靠在一起，紧张地看着这边狭窄的空地。

林老头正在查看冰晶般的玉石，一只手臂不知怎的断了，臂膀处切口却极为平滑，如被磨过一般，好似血色琉璃，此时已无血液流出。

白蛇却未看到，不知是逃走了，还是被他捉去了。

玉石高约数尺，与陈风身高相似，其内若白雾积蓄，看不透彻，散发出的寒气浓重异常，可滴血成冰。

林老头好似没瞧见他们俩似的，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想要去触碰玉石，忽然细微的风声乍起，一道白色飞芒突现，直往他的腰间扎去，

“呵。”他似乎轻蔑地嘲笑，身体未动，腰间却出来一块青石腰牌，腰牌上刻着青阳六山，第一山破石，崖壁平整，直立高耸，上缀青葱崖树，浮凸各异道人，悬在崖间，肃穆异常。

白芒击在腰牌上，应声而碎，化成冰渣脆落。

林老头这才放松下来，回头看向陈风两人，“你们也来凑热闹了啊。我可没有闲暇照顾你们。”

陈风两人各自摸出带来的剑叶，清风绿水，说道：“我们会小心的。”

等了许久，下次袭击仍未到来，林老头好似也不在意，绕着玉石转圈，却不敢轻举妄动。他的眼角撇了撇陈风，问道：“知道这是何物吗？”

陈风摇了摇头，只道不知。

“以我之见此物应是寒冰玉髓，其内蓄有极寒之气，似玉似冰，通体寒凉，以之修炼可成冰属之脉，以之入药可有起死回生之效。”

“我也有听师父讲过，确实是个宝贝。”陈风笑道，似恋恋不舍地看着玉石，一脸的心动。身体却是未动丝毫，依旧是在严防戒备。

林老头也未在意，只当他是在防备着那妖物，无瞳之眼大张，似在仔细观察着玉石，片刻之后，又看向陈汐月，笑道：“初次见面，这是送你的见面礼。”

他完好的手指向玉石，“想要吗？”

陈风扯了扯她的衣角，她轻轻点头，眼神闪闪发亮，说道：“想啊！”

她缓步走上前去，手上执着的剑叶，往回收拢了许多，数步已至了玉石前方，眼神微向下飘，低声说了声：“谢谢。”

话语未落，一道白芒自她身后骤然刺来，悄无声息，诡秘至极。

陈汐月慌忙躲闪，身子摇晃，似欲扑倒，手中剑叶却挺得极为笔直，直直往他胸口扎去。

白芒先发先至，旋成一弧，绕过陈汐月，飞旋着撞向林老头。还未及触到他的衣物，那枚青石山牌浮现，阻去白芒去路。

“叮”的一声，白芒顿了一顿，旋即击破石牌。

林老头神色未变，另一枚青石山牌浮出，此山牌却是第二山分水，七座水潭次第而接，山牌虽是青石所制并未涂有颜色，但水潭犹如彩霞笼罩，现出七彩光华。

白芒未停，一击又是破了此牌，速度却慢了不少。

又是数枚山牌飞出，团团围住白芒。

白芒碎了数块山牌，终于失了力气，往下坠去，如雪花般轻飘飘地落在雪上，宛如透亮冰片。

此时，陈汐月的剑叶才将将扎到他身前，一道青石山牌，迅捷而至，撞到剑尖上。

“咔嚓。”坚硬的叶尖一触即碎，断下一截叶尖。

陈汐月还欲再刺，却被人往后扯去，硬拉着她退出好远。陈风朗声道：“师妹一时心慌，多有冒犯，还请林爷爷海涵。”

“不碍事的。”林老头沙哑着声音，嘲笑得意味更浓烈了些，看也未看他们，本就弯着的腰又往下弯了些，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拂过雪面，拾起一片冰晶似的白玉。

白玉通体透亮，如指甲大小，边缘圆滑，其上似有道道纹路，也不知作何用途，细瞧间便能发现白玉好似一片鳞片，是一片蛇鳞。

他将鳞片小心放好，置于腰间破皮袋内，弯着的腰都好似挺直了几分，看着他们，笑道：“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见陈风拉着陈汐月，不让她动，林老头又是嘲笑道：“这你可跟你师傅不一样，还不如那女娃来的好的多。”

陈风默不作声，将手中剑叶交予陈汐月，随后脚下一沉，陷入雪中半尺，再起时时已化为一道虚幻的身影。

一蓬蓬雪花自下而起，溅起数尺之高，如一束束展开的白花，托着他跨过数丈之距，一拳破空而来，碎了冰雪，却碎不开一枚巴掌的青石山牌。

陈风的拳头被震的生疼，止住身形，顿了一息，身子再动，晃到侧方，又是一拳砸向他的心口，山石牌一闪，飞现在他的拳头前方，

“噗”的一声，溅起的冰花飞出一叶花片，直往林老头身上飞去，至了近处，花片炸开，碎成冰渣，速度却快了不少，纷纷打在他的衣物上。

突的一下，他身上浮起一层青石山牌，如披了层青石盔甲，显得威风凛凛。

陈风也未放弃，仍是一下一下捶打在青石牌上，手上裹着层层水雾，水汽凝结，不多时候结成了一套冰拳。冰拳浅蓝，击在山牌上如玉石交鸣，只砸出冰削乱飞，反震之力少了许多。

林老头看了眼陈汐月，见她还未动手，于是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尊青石山兽，对着石兽念叨几句，吹了口仙气，便掷在脚下。

石兽触雪而长，长至人高，壮似雄狮却头生两角，獠牙长出数十寸，身上毛发毕现细若青丝，紧贴着石皮表面，整个身体如同活过来的石狮子。一双铜铃大眼散着蒙蒙青光，瞪着小小的陈风，双蹄一踏，便向陈汐月冲来。

石兽蹄不踏实处，只踩在空中，离地数寸，雪花未有起落。那兽双蹄翻动极快，几如猛兽奔跑。

陈风扫了一眼欲朝着陈汐月撞去的石兽，当即脱开山牌，纵身一跃，跳到石兽身上，覆着冰雪的双拳朝着石兽头顶狠砸，当当声若敲击山石，拿它并无好用之法。石兽也是不管不顾，只摇晃了几下，见甩不去，于是就直往陈汐月那冲去。

陈风撇了一眼仍呆愣着的陈汐月，踩在石兽头上，跃过它，扑向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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