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奇棺洞中悬

高星言在地牢中醒来时，脑袋仍是蒙的，等他彻底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哪里，虽然他早知人心险恶，但自诩有几分小聪明，这样低级的错误，还是第一次犯，却不想第一次便栽在了女人身上。

        但他同时也有一丝庆幸，杨采薇没有对他下狠手。

        不然，他小心翼翼多年，没被御水术反噬，却这样死去，终是有些不甘。

        这地下黑漆漆的，也不知道现在是何时，既然没有杀他，应该也不会就这样让他死去，总会有人会为他送些吃食，只需暗自等待便好。

        这样想着，竟又睡了去。

        “年轻人，吃饭了！”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喊他，这才从睡梦中醒来，此次醒来，头已经完全不疼了，甚至全身难得的轻松，仿佛这一觉将全身一些关节都打通一般，饿也真是饿了。

        他所处的地方比昨日亮了一些，而光是从远处的缝隙传来的，借着微光，他才勉强看清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间石室，似乎是依托山体而建，应该是先人开凿，空间很大，如同一个大蚌壳，洞顶和底部便是扇面，中间高，两头矮，最高的地方十余米高，最矮的地方便是那缝隙，而光线便是顺着那远处洞顶与洞底的缝隙洒进来的，缝隙也很短，仅有两尺之长，若是不是有光照进来，他根本不会发现。

        而他醒来的石床所处的位置便是蚌顶，也是最宽敞的地方，有两人之高，床靠着的墙面比较平整，似是前人打磨过。

        在床尾处有一石桌，他的餐食不知何时被放在了石桌之上，石桌前的墙上有一方一圆两个石洞，方格仅容餐盘大小通过，圆格恰恰如饭碗般大小，想必餐食就是从这两个洞中传入的，他伸手去摸随身的匕首，却发现随身携带的佩剑与长剑五十弦均被收走了，于是只得用手去触，发现外面被封死了。

        他收回手，觉得此举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小的洞口，练成“缩骨功”怕也钻不出去。不过她们收走匕首的做法确实明智，不然他说不定真能凭那把匕首生生在墙上割出一扇门来。

        “年轻人，不要试了，趁还有光，赶紧吃饭，吃完睡觉。”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高星言才发现这个声音并不是送餐人的声音。而听声音应该是位老者。

        他靠近一点那缝隙问道：“前辈，你是何人，你也是被关在这里吗？”

        “吃饭就吃饭，哪那么多话，天光易逝去，可不要被那不值得的事物耽搁了。”

        他此时才发现这声音竟是从那缝隙传来的，想要靠近那石缝一些，但刚走了一半的路，已经是无法再前行了，即便他趴着也到不了。

        于是朝外喊了几声：“前辈，您是在外面吗？还是也是如我一般被困在了石室，你可知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你那光亮又是从何而来。”

        “有光自然是白天。哪那么多话，吃完赶紧睡。”

        那老者回话了，高星言放下心来，看来缝隙外就是山外了。

        而睡了不知多久，高星言还真有些饿了，他退了出来，开始进食，饭还是热的，想必刚送来不久。

        没吃两口，突然整个石室又暗了下来。高星言一愣，瞧那缝隙，一丝光都没有了，这天黑的未免快了些！只听那声音又传来：“无光自然是黑夜。年轻人吃完就睡吧！”

        高星言只觉得隔壁这位前辈，已经超脱世俗之外，所言所行已经到了自己不能领悟的境界。只是从他的语言中得出结论，他在这缝隙之外，要么那边也是一间密室，他有取光的工具，要么那边便是山外，这缝隙怕是给他堵上了。

        只是他为何要捉弄初来乍到的他呢。

        光线就这样暗下来，对面也没有了声音，无论他怎么喊也不理了，但是高星言是睡不着了。

        刚刚的一餐，有菜，有饭，甚至有肉，应该是中饭，所以他推算，两三个时辰后，便会有第二餐，当然他并不知道身为囚徒的自己会不会按时发放三餐。

        再这样四下不见光的地方等着，四下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果真是度日如年，坐立难安，辗转之后，他坐起身来，试着调息，发现胸口的疼痛有所减轻，竟也能试着运行体内的功力。

        于是，像在铁壁峰那般，将此间当成了闭关之地，开始调整内息。

        虽然所遇之人皆提醒他不可再练习下去，他也切身感受到了反噬之痛，但若让他废去功法或者从此不再动用内力那是万万做不到。

        他自认这一世无所留恋，亦无遗憾，曾想过过了而立之年，便寻个山头自我了断。如果说还有什么可以令他执着的，想必便是武学了。他并非武痴，只是自幼受尽冷落，到了师门，发现自己在武学方面颇有天赋，而受到师父偏爱，同门关注。这种关注哪怕是嫉妒，都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分量，他尝到了甜头，因而更加努力，事事领先。

        这一切在八年前被改变，他为救母背叛同门，之后浪迹江湖为师兄寻求解药。吃过苦，历过难，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而武学没有顶峰也没有尽头，他无意问鼎中原，母亲的冷漠让他也不再想要求得他人的关注。

        于是将全部力气放在为师兄寻求解药上，想着找到解药便自行了断。而在这个时候，他得到了御水术。

        汝之□□，吾之蜜糖。

        御水术为他提供了死亡的最好方式。他仗着有几分天赋，开始修炼，他也曾幻想过，自己能突破御水术的反噬，但在练至三成的时候，便意识到自己太天真了，他那所谓的武学天赋，除了让他更快的遭受这邪功反噬，别无他用。

        但很快，他开始享受这种反噬，每一次的血脉喷张，都让他感觉有凤凰涅槃死而复生的畅快。

        但是而后的事实证明这是种错觉。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并不完全受思想支配，它有自己的避险方式，当高星言练至第五成时，已经可以以水化冰，摘冰伤人。而那血喷张的感觉被钻心的痛所取代，那种疼痛是他的身体开始与意识对抗，一个求生一个求死。

        于是每一次用功都化作无尽的折磨，他无法再动用内力，即便不是在使用御水术，只要发动内力，胸口便会剧痛，他是想死但他并不想让自己痛苦而死，而他师兄解药未得，他还不能就此死去。

        他想着，找到解药师兄痊愈之后。他就找个不落雪的山头，最后一次用功，用一场大雪将自己埋葬。

        落了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直到半年前，他得知师兄的毒解了，于是想着做完最后一件事，给赫晞送剑。却不想，遇到了鹿雪霁。

        鹿雪霁将他自己当做救命恩人，但她不知道，是鹿雪霁让他重新找到了生的意义，也是鹿雪霁让他发现了，这个世上，很多人不愿他死去。于是生的欲望再次占了上风。

        就这样一边运气，一边想着，时间不觉在流逝，直到那餐口再次有声音传来，高星言提高注意力。

        旧的餐盘被收走，新的餐食被推了进来，高星言计算着此刻应当是晚饭，除此之外，他无法得知外面的一点讯息。

        紧接着，那老者声音又传来：“年轻人，吃饭了！”

        这一次，没有亮光。

        他确信那边是山外，而此时已是长夜。

        高星言快速的扒着碗中的饭，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朝着那缝隙道：“前辈如何得知我是年轻人？

        他被送进来、醒来之后并未发声，那人便已经称呼他为年轻人。

        “因为我能看到呀！”

        高星言心里一惊，陡然生出惧意，这种我在暗敌在暗，被窥探的感觉真是一点都不好！

        他重新观察所处的空间，没有发现任何洞口，那人称自己能看见他，便只能通过那缝隙，可那缝隙，距他十余丈远，洞内又漆黑一片，只听那人又用惯用的语气道：“有时候你能走的够远，恰恰是因为在黑暗中前行，看得不够清楚，不知前途险恶才有了继续下去的勇气。当有天雾散云开，你看到了尽头的真相，便也失去了对未来的向往，所以年轻人你要适应在黑暗中行走，它能阻挡阳光，却也能成为你的保护色。”

        这个人讲话向来让人琢磨不透，但是想到自己被人窥探，终是觉得有些可怖，用过餐后，便倒头睡去，连修炼功法的心思都没有了，却听那人又道：“小子，你怎么不练功了。”

        “我觉得前辈说的对，天光易逝，不该为不值得的事情所耽搁，天光已逝，便莫要辜负黑夜了。”

        那边老者声音又传来：“天光已逝，便莫要辜负黑夜了。有此领悟，孺子可教呀！”

        高星言总觉得那缝隙有双眼睛盯着，于是转过身，朝里睡去。

        他不知何时睡去的，第二日，是被打在脸上的光晃醒的，他才发现，自己的床恰与那缝隙平行，此刻光线正好打在他的脸上，从洞外看清他应该不难，他可以确定这是日光，日光斜射，当时清晨时分，想必昨日他迎来便已是午后了。

        而此刻洞中又比昨日亮了许多，他也因此看清了这洞内的陈设，明白了叶初阳所言什么身处黑暗才能无所畏惧的理论。

        这地方，是个墓地！

        洞顶之上尽是悬棺，大概叶氏、杨氏历代的祖辈都供在此处。

        这杨采薇倒真没有将他当外人，他暗自想。

        却也越发觉得这地方晦气，当赶紧离开才是，只是虽然这洞中亮了许多，却仍看不到任何出口。

        随即想到了昨日那老者的话，概是他早知这洞内的情况，所以才对他说了什么“黑暗是保护色”的话。

        于是他再次朝那缝隙喊道：“前辈，你还在吗？”

        “你小子，小点声，把我的鱼都惊走了。”

        看来那边有条小河才对，他猜！

        他放低些声音道：“晚辈可知这洞是什么地方。”

        “你既看清洞内情形，当该猜到，此处是叶氏墓地。”

        那老者果然明白。

        “前辈如何得知？”高星言追问。

        “叶氏祖上是川西人，北迁至此后，仍保留了悬棺的习俗，但此风俗在这长白山并不被接纳，当地人称会污染这神山，于是叶氏便悬于洞中，免遭人毁坏，也免于吓到他人。”

        “叶氏祖上当真想的周到！”高星言暗暗道，没吓到别人，单把他吓到了，想到陪着这些英灵睡了几夜，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感觉到老者心情尚好，于是又追问道：“那前辈，为何如此了解，可是与叶氏有什么关系？”

        原想那人会再次回避自己的身份，不料那人爽快回答：“自然是大有干系，我的棺木也悬于此，那最破旧的那一具，便是我！”

        这种话在这种地方听到，还是真是十分可怖，这要放在昨日，他还要真信了。他借着微光寻了一番，棺木保存的都比较完好，倒也说不好说哪个最破旧，倒是有一具童棺吸引了他。那棺木看上去应该有些年头，不知为何高星言觉得，那个就是那老者所指。

        于是他大胆追问道：“那前辈，您是何人，又是如何死而复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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