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银鬓朱颜

“高星言？你不是走了吗。”她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在不自觉中换了对高星言的称呼。

        “我是走了呀，但我还是觉得将你留在那里不太合适，也幸亏我回去了，不然你醉死了被熊叼走都不知道！”

        他在一旁一边转动着火上的野味，一边吐槽鹿雪霁。

        昨日离开之后，他并未走远，在院墙上盯了鹿雪霁许久，看着她一人饮酒，生生将自己灌醉了。终是不忍，又将人带下山来。

        “山庄大门关着呢，熊进不去！”鹿雪霁嘟囔着，却被高星言听到了，他拿着烤火棍指了过来：“还狡辩！”

        虽然口上在指责，但还是用他的匕首，在野兔表面削了一块熟一点的肉，包在叶子里，递给鹿雪霁。鹿雪霁也不推辞，接过肉啃了几口，然后试探着说：“高星言，吃完这顿饭，就不要管我了。我们就此分开吧！”

        “分开？小丫头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费了多大劲把你弄过来，你说分开就分开。”

        鹿雪霁这才抬头认真看起四周环境，他们正处于山脚之下，背后的大山，云雾缭绕，看不清峰顶的轮廓。

        “这是，梯云峰？”

        “不错，你还认识？”

        “是猜出来的，这也就过了一晚吧，你怎么将我弄到这里的。”鹿雪霁醉的完全没有印象。可见高星言这一路脚程走得平稳，却又飞快。

        “背下来的呀！”高星言很夸张地抬高了声音。

        “一路背过来？”鹿雪霁开始有点愧疚。

        “我傻呀，那边！”高星言歪头指了指旁边树旁一匹雪白的马。鹿雪霁心中总算安慰了一些，只听高星言又道：“我正想着，这不会还要背你上去吧，这不你就醒了，正是时候！吃完我们就走！”

        鹿雪霁收回目光，很诚恳对高星言道：“高少侠，你我素不相识，就算你受人之托，也对我仁至义尽了，不必如此。”

        “一个赫晞还不至于让我如此卖命。你也知我对你仁至义尽了，那你总得为我做点啥吧。你可是我用命护下来的，我这人最不喜半途而废，就算为了救你的我也该爱惜一些自己这条命吧！”

        鹿雪霁知自己说不过他，也知自己理亏，默默地啃着那已没有滋味的兔肉，不再多言。高星言见她如此，声音放低下来又对她道：“我知你不愿拖累锦屏峰，所以不愿回去，没关系我不强迫你。但你有没有想过，赫灿丧期一过，剑庄庄主涉及重选。剑庄那些人，就算知道赫灿之死非鹿鸣峰所为，也会让赫晞给个说法，就算为了不让赫晞当上这少庄主，也会逼他对你下手。到时候，赫晞会为了庄主背叛你吗？我觉得不会，锦屏峰你那些师叔伯，师兄弟，会任剑庄之人对你动手吗？也不会，所以你躲不开的。”

        鹿雪霁知道高星言说的句句在理，但还是苦笑道：“你都说了我躲不开，那我为何还要躲呢？”

        难不成你高星言一人能护我一辈子吗？

        当然鹿雪霁不会这么说，只是盯着地面，默默地啃着那已经没有肉的骨头。

        “诶，你这丫头，怎么听话只听半句呢，我说你在鹿鸣峰躲不开，但没说在梯云峰躲不开呀！”

        鹿雪霁猛然抬头：“你不会真的要带我上梯云峰吧，那不如我回锦屏峰吧！”

        “你去过梯云峰吗？”

        “没有！”鹿雪霁摇头。

        “峰内可有人认识你，或者你可见过峰内其他人。”

        “没有，哦，上次寿宴见过高姑娘，还有她的婢女！”

        “月吟那边没事，我来搞定，她不说，她的婢女自然不敢说什么。梯云峰独立于十一峰之外，他们不会想到你在这里的，即便知道了也不敢贸然前来梯云峰要人。”高星言觉得自己的打算非常完美，然后起身从旁边马背上的包袱里挑出一身衣裳，丢给鹿雪霁道：“这是中原的衣物，你找个地方换上，我去旁边给你看着，然后我们上峰。”

        说着不等鹿雪霁拒绝他便走开了，然后又突然回来道：“不要想着跑呀，你的脚程我三步就追上了。”

        这倒是真的，鹿雪霁也实在是累了，不再想其他，按照安高星言说的换上了他给的衣服，这还是她第一次穿中原的汉服，一身碧色的长裙，很不一样的感觉，但看着这鲜艳的颜色，又生出一阵难过。

        “你这衣服哪里来的？”

        她换好了衣服向高星言走过去，高星言闻言转过身来，从上向下打量了她一下说：“这就对了嘛！小姑娘还是要穿些明亮颜色。”

        “可是我父母刚过世，这样会不会……”鹿雪霁面露难色。

        “诶呀，你先管自己吧，你父母会理解的。相信令尊令堂见了你这身打扮也会很开心的。”

        高星言很满意的看着自己选的这身衣服。

        鹿雪霁没再说话，高星言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些，转而像是想起什么道：“还有最重要的，一会儿上了峰，你就是我在中原定了亲，但没过门的媳妇。赤岭师家的师小娘！”

        说着高星言已经拍拍那白马，让它自己离去，而自己则已向梯云峰走去。

        “为什么不能是朋友或是义妹呀！”鹿雪霁追了上去，第一次被人家称作“媳妇”，多少是有些尴尬的，虽然她知道高星言此人看似荒唐，但做事皆出有因，但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也没什么，如果你想成为高峰主第十三位夫人的话，哦不，是第十四位！”

        鹿雪霁当下明白了。传闻高朗好色成性，他看上的女人，定会想尽办法娶到手，但他总不会朝自己儿子的女人下手。

        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不对，我听闻不是只有十二位吗？什么时候有第十三位了。”

        “明天！”

        登至梯云峰峰顶，鹿雪霁看到喜灯高挂的“青云山庄”，才明白了高星言口中的“第十三位夫人”的意思。

        门口挂灯的守卫显然不认识这两位中原的来客：“两位是来观礼的朋友吗？”

        “告诉高朗，高星言回来了!”

        守门的婢女才反应过来：“少爷，这位是？”

        “我媳妇！”

        鹿雪霁咳了一声。那婢女也被惊吓的不轻，反应过来，急匆匆跑进山庄：“通知庄主，少爷带着少夫人回来了。”

        高星言抬头仰望这门楼，本不熟悉的地方，又陌生了许多。

        “吾儿出息了！离开中原多年，竟还能娶得中原女子为妻。”

        高朗见到高星言确是像是父亲见到儿子那般欣喜。特别是还带了个“媳妇”回来。

        “父亲教得好！”

        这声“教得好”当真讽刺极了，一时间屋内人皆不敢看向高朗。

        鹿雪霁看着这“父慈子孝”的画面，难受极了，于是壮着胆道：“高峰主，我与高少爷只是订了亲，尚未行嫁娶之礼，所以还不算是他的妻子。”

        “哦，何故未娶？”高朗似乎很惊讶，这让鹿雪霁不明白了，何故？你都没见过我，就让你儿子娶我吗？

        随后他又像是突然想通般：“哦，可是未曾下聘，无妨，嫁入高家委屈不了你。正好明天是个吉日，不如我儿同我一并将这事儿办了！”

        鹿雪霁知道高朗荒唐，竟不知已如此荒唐，她看看高星言向他求救，他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不愿搭话。

        “不可不可，我们中原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明日不可……”

        “哦？还没问姑娘，姓甚名谁，父母是何人，我派人去提亲便可，明日不行还有下个吉日……”

        “我……我叫师小娘，是……”

        “我们就不沾父亲的喜气了，况且您也要为乌，要为夫人考虑，她也不想自己的大喜日子，让别人抢了风头吧！”高星言终于开口了。

        而此刻鹿雪霁才注意到那位坐在高朗旁边的新夫人乌灵，她自始至终，没有向这边看过一眼，而高朗似乎被说动了，握握旁边那姑娘的手，不再多言。

        那姑娘也只是笑笑开口道：“少爷和师姑娘应该都累，还是让他们先休息吧，庄主也早些休息，明日还会来许多人呢！少爷也不会立刻就离开。”

        “也是，明日的事要紧，都早点休息吧！”

        “姑娘可是歇在星言院中，还是另行安排至女眷的院子。”已经起身的乌灵，去而复返，问到鹿雪霁。

        “我……”

        “在我院中即可！”高星言堵回了鹿雪霁的话。

        乌灵也不再多问，随高朗离去了。

        第二日，梯云峰上锣鼓喧天，来道贺的人不在少数，鹿雪霁担心给人认出来，因此一直藏在高星言的院子里没有露面。

        她看着张灯结彩的高府，突然感觉无限唏嘘，数日前白云峰上也是这般张灯结彩，前日鹿鸣峰的丧灯还未摘下，而今梯云峰上鼓乐声声，人间悲欢，果不相通。

        已近傍晚，高星言仍是没有归来，整个院子都到前院帮忙了，峰顶夜间清冷，她只觉得百无聊赖，凶手未明，前途未卜，自己竟然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回了家。

        “师姑娘！”是一个女声，她想不出来，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

        “月吟姑娘？”只见高月吟端着一些食物给她送了过来。

        今日的高月吟穿了一身竹青色衣衫，明艳动人，鹿雪霁觉得她是少有的能将艳色的衣服穿得不媚俗又如此养眼的女子。

        “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她将吃食放在桌上，打量着鹿雪霁的这间屋子又道，“还算可以！看来大哥还是用心了。”

        “是我打扰了。”她坐在一边。

        “你的事情大哥听大哥讲了，这庄子女子那么多，多一个少一个根本看不出来，所以你尽管住下便好。就是不知我这位大哥是不是随了我们这位父亲。”

        鹿雪霁觉高家的孩子都很有意思，高星言直接跟仆人称呼“高朗”，高月吟称高朗“我们这位父亲！”

        “哦，大哥应该比父亲好很多，这不他惦记姑娘一天没人照顾，特别让我给你送饭来的。”高月吟意识到自己说的似乎有些多了。

        “劳烦高姑娘了。这个时候高姑娘不该在前堂吗？”

        “这种日子，高府隔个两三年就有个一两次，哪用我事事操劳，也用不着我回回出席。”

        高月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高庄主每一次娶亲都会这么盛大吗？”

        “也不尽然，至少我娘入门应该就没这么大，之后我也没见过几次。”

        这更印证了鹿雪霁的猜想，这位新夫人果然不一般。

        “鹿、师姑娘见笑了，你慢点用餐吧，有事可以到对面找我。”高月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起身就要离开。

        “高姑娘，我还有事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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