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脐带之血

在这般煎熬与折磨之中，沈碧瑶与紫枫终于迎来了第一个不算太好但也终究不是最坏的消息，边界的将军在一处山坡上找到了紫灵。

        气息尚存，只是身上多出擦伤，身中剧毒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字条上的这些内容，让沈碧瑶一时间心乱如麻。她知道白子炎定然会如实将情况说出，几天来的担忧像是一块儿大石头一样悬在自己的心口，现下它并没有砸在自己的脚上，这让沈碧瑶觉得尤为庆幸。但紫灵身中剧毒的消息，却让沈碧瑶怎么也放松不起来，既然白子炎都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那定然十分棘手了。

        与京城之中的毒不同，听说塞外那些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不用说想办法解开了，若是边塞之人执意要了紫灵的命，怕是让他受尽了痛苦也最终无法得以存活。想到这儿，沈碧瑶便又觉得坐立不安。

        “吃点儿东西吧，几日未曾好好吃饭，容颜也消瘦了不少。”紫枫亲自将饭食端了过来，而沈碧瑶这几日孕吐发作的厉害，加上心情郁郁，整个人憔悴了许些。虽然知道有些对不起紫枫，但闻到饭食味道之后，碧瑶还是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当场吐了出来。

        紫枫对沈碧瑶的这种表现并未太过介意，而是耐着性子对沈碧瑶说道：“多少吃一些吧，免得身子受不了，影响到孩子。”

        然而，这些天的情绪似乎在沈碧瑶身上爆发了出来，听到这句话之后，沈碧瑶低头看了一眼隆起的小腹，倏然觉得嗓中一阵酸涩，抬起头却已是泪眼盈盈。而紫枫看到这状况之后，再也不顾手中的饭食，急忙放置在一边，探身缓缓抱住了沈碧瑶的肩，想要给予她一些温暖。

        这状况更是让沈碧瑶心中歉疚万分，自己明明是在为别的男子而担忧，但紫枫却完全没有介意。不过这些话沈碧瑶当然不会傻到说出口来。

        “本王也同样担忧紫灵的安危，但你这般食不下咽也帮不上什么忙，莫要将自己的身子整垮了，过几日他被送回来，怕是没力气去见他吧？”若是下人们看到紫枫如今的这般模样，定然会惊讶不已，他的眼眸温柔如水，面上也没有平日里的半分清冷，对待碧瑶像是对待一个孩子一般，轻声哄着劝着。

        沈碧瑶自然能感受到紫枫的情义，于是咬了咬牙，忍住腹中的不适，将那饭食端了起来，勉强吃下去一些，看到紫枫脸上的笑意，便觉得这些艰难倒也是值了。

        然而紫枫望着沈碧瑶这般模样，面色虽是愉悦，心中却有了些烦躁之感。若是先前生死未卜的时候，沈碧瑶担忧倒也是罢了，如今气息尚存，中了不知会有什么效果的毒药，沈碧瑶却仍旧担忧成这幅食不下咽的模样，到底将自己置于何地？

        想到这儿，紫枫觉得心中有些郁结，但在这种关头，却不能在沈碧瑶面前表现出来，免得更进一步影响了她的情绪。

        之后几日，沈碧瑶依旧是那副模样，每日等待着飞鸽传书，而白子炎也照例每日跟沈碧瑶交代行踪，随着紫灵离京城越来越近，沈碧瑶的心也越来越不安了起来。虽然随性太医对于紫灵身上的毒完全没有看出端倪，回到京城也不见得有人可以将这毒解开，但沈碧瑶却还是觉得紫灵离自己更近一些便会让自己更加心安一些。

        只是沈碧瑶并不知道，每日落在自己手中的纸条，早已经被紫枫做了手脚，前一日的消息在第二日才会到达沈碧瑶的手中。因此，在紫灵到达京城的第一天，紫枫并没有告诉沈碧瑶，而是自己前去探望了一番。

        五王府中被沉痛的气氛笼罩着，紫枫出现的时候，白子炎稍稍有些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又向他身后看去，可能是见到沈碧瑶并没有出现，眼神之中稍稍有一丝疑惑。

        房内充斥着药材的味道，紫枫微微皱了皱眉，望向床上躺着的浑身青紫的紫灵，因为中毒脸颊也泛着异常的颜色，让人看来很是心悸。这伤势竟比原本想象得还要可怕许些。紫枫望着眼前的一切，竟禁不住想到，若是沈碧瑶看到了这幅状况会作何感想，想到她那般心疼的模样，紫枫心下还是有些略略的不舒服。

        周遭的郎中围坐一团，似乎是在商讨着关于紫灵中毒的事情。紫枫听了片刻，知晓了他们并没有什么好的解毒方法，于是转头问白子炎道：“宫中的太医都唤过了么？”

        白子炎摇了摇头，眼眸之中尽是担忧，看了一眼紫灵，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方才说道：“明日便会带紫灵去往宫里，就不让那些太医出来了。宫里条件也好些，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紫枫淡淡地“嗯”了一声，停顿片刻方才说道：“明日沈碧瑶应当会来看紫灵，届时莫要说我曾来过。”

        “好。”白子炎不知紫枫是什么意思，但这倒也不是个过分的要求，于是随即便应了下来。

        只是当紫枫欲要离开的时候，却倏然间看到几名郎中猛地起身，其中一名郎中用甚是激动的语气说道：“有办法了，有办法了！”

        汇聚在这里的都是京城最有名的郎中，比起宫中的那些太医更为见多识广，因为平日里接触的人来自各个层面，所以在奇毒方面更有研究，有了办法却也不足为奇。

        紫枫原本欲要离开，但听到这儿也停下了脚步，准备等着听一听到底是什么办法能救得了紫灵。现下紫枫的心思只是让紫灵赶紧好起来，沈碧瑶也便没了什么担忧，不会影响到身子。

        “这奇毒早些年在西域曾见过，用自身的鲜血便可炼制解药，只是五王爷身上的毒中加入了些更为可怕的成分，而且已经扩散到了全身的血液当中，因此就算再放学治疗的话，效力恐怕也有所不足。不过有一个方法定然会起效，那便是有血缘关系的婴儿脐带血！”郎中缓缓道来。

        “五王爷不曾娶妻纳妾，哪来的什么婴儿的脐带血。”白子炎紧紧皱着眉，“可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郎中摇了摇头：“此毒甚是奇特，恐怕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白子炎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本以为找到了解毒的方法，但却又陷入了死循环当中，这解药有了却与没有一样，根本不可能找到。

        可另一名郎中接下来的话，却让紫枫愣在了原地，身子也好似死死僵住了一般：“这婴儿的脐带血并不见得非得是五王爷的孩子不可，只需有皇家血脉，便能救五王爷一命。”

        皇家血脉。

        脐带血。

        紫枫如遭五雷轰顶，这药引摆明了是冲着自己的孩子来的，沈碧瑶如今还不到足月生产的时候，又怎可能为了救紫灵而将自己的孩子打掉取血。可纵观皇室，如今怀有子嗣的只有沈碧瑶一人。

        此事若是被沈碧瑶知道了……

        想到这儿，紫枫赶紧摇了摇头，将这想法从自己脑中摒除。届时恐怕就真的不是怎可能这一说了，若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沈碧瑶定然不会允许在自己能救下紫灵性命的情况下，却仍旧看着他一脚踏入鬼门关而见死不救。

        白子炎俨然也想到了沈碧瑶腹中的孩子，他看了一眼紫枫的神色变化便已经明白了一切，转头又向那郎中命令道：“去查些古籍，寻求别的法子，此法不通。”

        听到这儿，紫枫才觉得是吃了个定心丸，既然白子炎与自己的想法相同，那也便不用担忧沈碧瑶会得知有关脐带血的事情了。

        只是郎中接下来的话让白子炎和紫枫更为头痛：“此毒已经由我们几人判断了出来，先前也曾研究过几分，若是寻找古籍的话，凭我们几人之力怕是难以短时间内找到代替的法子，而且就算找到也不一定有效果，不敢随意在五王爷身上使用。最重要的是……若是不及时救治五王爷的话，怕是坚持不了……”

        听到这儿，白子炎赶忙抬手打断了郎中的话，面色阴沉，四下扫了一圈，被视线扫过的郎中都默默低下了头，而白子炎接下来的话更是铿锵有力：“此事莫要再提了，什么脐带血，一派胡言！”

        紫枫望着白子炎的这般反应，一时间若有所思。凭借白子炎的聪颖，自然是能够想到沈碧瑶所怀的孩子的，只是他也同时想到了紫枫的感受以及沈碧瑶的生死。如今孩子已经六七月有余，沈碧瑶的肚子看起来也很大了些，若是真的执意要取血的话，且不说能不能救得了紫灵的性命，届时孩子的性命肯定不保，而沈碧瑶的命可否保得住也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于是对于郎中的这番话，白子炎唯有止住，将他们的这想法压制下去，再重新出发寻找别的对策，却也完全不能冒这个风险。

        对白子炎的这般表现，紫枫亦是很满意，点了点头，便借口有事儿迈步离开。只是心中却一片凝重，同时也庆幸今日未曾让沈碧瑶前来，若是她真的听说了有关脐带血的事情，就算是偿还紫灵屡次救命之恩，到时候怕是也会完全不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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