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白石弥希跟东尼欧确认了一下上班时间。

        餐厅是预约制，可以随时调整待客的数量，因此非常宽松。鉴于龟友百货那边的兼职还没确认下来，暂定是周六白天、周日整日工作，负责前台和后台的服务清洁。周中按她的课时分配，提前说好再过来帮忙。

        白石弥希松了口气，急急地冲向东方家。

        “仗助——别打游戏了！放学回来之后你就没有挪过窝！你今天不是要补习吗？”

        东方朋子从后面踹了自己儿子一脚。

        每天下班回家就看到这么个糟心的场景，这个儿子能送人吗？她真的累了。

        “马上！五分钟就好！我马上打完！”

        “五分钟又五分钟是吧？快点给我起来！弥希的衣服还挂在玄关，你是不是忘记拿去洗了？”

        东方仗助一愣，电视里的角色随之停下动作，下一秒就被敌人一巴掌扇死了。

        “……啊！我忘记了。”

        东方朋子额角一跳一跳的：“我看我身体就算没事，也早晚会被你气死。还不赶紧快去！”

        东方仗助把游戏机和电视关了，起身侦察了一圈，嘱咐道：“今天听说水有点问题，你记得喝瓶装水，还有让老头子不要再喝酒了！等我回来，今天我做饭。你千万别自己先动手！”

        然后他又被老妈踹了一脚：“我知道了，快去！现在出门还来得及在晚上走之前拿到衣服！”

        “……唉。”

        无法向老妈解释清楚自己其实在警戒替身使者，东方仗助拍拍屁股，取下白石老师的外套，临走前顺手掏了掏口袋。

        这个习惯在过去替他救了不少钞票，这次居然也从口袋里掏出了东西。

        那是一张对半折起来的照片。

        他小心地展开，上面是白石老师和一个比她高些的男性。照片被很用力地折叠过，深深的折痕将两人相当鲜明地分为两边。

        两人都穿着校服，白石老师跟现在差不多，男性则一头绿色短发，有些张扬地捋向一边。两人都带着笑容，只是白石老师的笑容明显比另一个人灿烂些。

        东方仗助觉得其中绿头发的家伙笑得特别假，看起来有点碍眼。

        倒是穿着水手服的白石老师看起来尤为青春。她那时还剪着短发，尾端带着一点点小卷，额间斜斜地别着一两个浅色的发卡，衬着她红扑扑的笑脸，看起来怪可爱的，跟他的那些女同学没什么两样。

        毕竟上次被白石老师直接戳穿替身的事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在他脑海里，白石老师的形象是抱着手臂冷眼斜睨过来的样子，跟照片上羞涩地微笑的样子差得实在有点远。

        翻过来，背面的右下角印着三年前的日期：1996315。

        “春假前两周……差不多是毕业典礼的时间。”

        在这么特殊的时间点拍摄，洗出来后随身携带却有这么深的折痕，这张照片似乎还有什么故事。东方仗助略一思索，没有随意修复照片，妥善地收了起来。

        不过这么一想，她三年前还在读高中的话，那也没比自己年长多少嘛，喊白石老师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以后喊白石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喊上名字。

        嘀咕着可能会让本人气死的事，东方仗助拎着装外套的袋子换鞋，顺口打了声招呼：“我去洗白石的衣服啦！”

        老妈从门内探出头来瞪他：“给我乖乖地喊弥希老师！”

        东方仗助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出门，迎面撞上了刚提到的主人公。

        “白石……姐。”

        白石弥希一愣：“怎么了？”

        “你也帮过我们家这么多次了，再叫白石老师总觉得很生疏。”

        其实他打算直呼弥希的，但一对上她的视线，勇气就莫名消失了。

        “这么一家子东方，你也叫我仗助吧？”

        大男孩有些羞赫地挠挠后脑勺，垂头望向她，略有些湿润的眼睛闪闪发光。

        白石弥希觉得被闪到了。

        哪有不良会露出这种表情的！这是犯规！

        “那……”

        她局促不安地卷了卷落在肩头的棕发，眼神躲闪，最后抬眼望来：“仗助？”

        “嗯。”东方仗助微笑起来，门廊前的灯光下，湛蓝的瞳仁有如宝石般反射出淡淡的弧光：“我在哦。”

        夕阳将落未落，尚有火烧似的红痕斜斜地自天边坠下，落在两人的面孔上，染出玫瑰色的红晕。

        白石弥希不太自在地避开他闪闪发亮的视线：“你手上这是什么？”

        东方仗助一拍脑袋：“哎呀，这是你的外套，再不送去洗就来不及了。”

        他像风一样冲了出去。

        白石弥希被朋子小姐热心地招呼进门，换上那双大了几码的拖鞋。

        补习预定在东方仗助的房间里，但她打算等他回来再进他的房间，先跟朋子小姐一起在客厅等仗助回来。东方良平还没下班，朋子小姐打开电视，开始看晚间档热播的爱情剧《我的秘密情人》。

        “我心中的冲动已经再也无法隐藏了！奈奈，我爱你！”

        “你爱的人真的是我吗？为什么我上次看到你跟另外一个女人接吻？那个女人是谁？”

        “奈奈，那是你妈妈啊！”

        白石弥希：“……嗯？”

        朋子小姐倒非常投入，面颊发红地看着男女主人公在争执后突然拥吻起来。

        “奈奈，我发誓我永远爱你！”

        “佐藤先生，我也是！”

        “请不要再叫我佐藤了！”

        “裕一！”

        “——裕一、奈奈，你们在干什么！”

        “妈妈？你为什么在这里？”

        剧情愈发混乱起来的时候，仗助回来了，白石弥希松了口气，和他一起上楼。

        东方仗助的房间不大，床旁边就是书桌和书架，大体还算整洁。白石弥希拿出准备好的材料。她并不打算马虎对待这个时薪四千的兼职。朋子小姐对她那么好，她也得努力实现对方的愿望才行。

        譬如东方仗助的学习，无论对方会以什么样的借口偷懒，她都会努力确保他最后能考上葡大。如果他稍微争气一点，白石弥希甚至希望他能考上东大——朋子小姐说的话她都牢牢记着呢。就算当时说起来只是玩笑，但她既然说出口了，就说明她有过这个想法！这种情况下，能把东方仗助送到东大难道不是一种意外之喜吗？

        至于东方仗助本人对东大计划作何感想，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他是替身使者，他总有一天得想办法赚钱生活。利用替身能力是一种途径，按照朋子小姐的愿望考大学、上班赚钱也是一种途径。无论东方仗助最后选择了哪种，白石弥希的任务是帮助他至少能有一个退路。

        学历并不能带来一切，但至少能让他在社会上的路走得更顺一些。

        这是白石弥希从她妈妈身上看到的道理。要是妈妈当时没有为了结婚生孩子中途退学，在离婚后她至少能找一个较为稳定的工作，在突然遇到重大疾病时也能有一定抗风险能力。

        不过白石弥希对他有信心。

        东方仗助给她的资料里有以前的考试卷和作业，她翻了翻。他非常聪明，就是逃课太频繁，像是国文、历史这种科目，需要背诵的知识很多，不是临考前一下子能补上来的，扣了不少分。但数学这类比较吃逻辑思维的科目，就算是很难的压轴题他也能答出来。

        白石弥希将卷子交给他：“先把这些做了吧。”

        第一份卷子是历史，东方仗助咬着笔头埋头写题，完成的速度比白石弥希预想的快一些，翻开一看，正如她所料，空了一大片。

        东方仗助一米八几的个子，此时却缩在椅子里，歪着头小心地窥探她的神色：“白石姐，你不会生气了吧？”

        她有点被逗笑了，面上却故意紧绷着，叹了口气。

        他看上去更不安了，像被发现做错事时的金毛，湿漉漉的眼睛不安地转来转去，追着白石弥希的视线跑。

        白石弥希失笑：“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早就猜到了。”

        东方仗助反应过来，一拍桌子直起身：“白石姐！”

        白石弥希斜睨他：“怎么？”

        东方仗助挺直的脊背又缓缓猫回去：“你居然耍我……”

        “这都哪跟哪啊。”白石弥希将试题卷起来，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胳膊：“别贫了，快做题。一会儿我还有事想告诉你。”

        “这种时候卖关子，不就是在驴面前吊了根萝卜嘛。”东方仗助两手撑着下巴，脸颊被挤得鼓鼓囊囊的，视线颇有些怨念：“那好吧，我也有消息想告诉你，我们扯平了。”

        还是头一次见把自己形容成驴的人。

        白石弥希忍住吐槽的欲望：“……真不知道你这奇怪的好胜心是哪里来的。”

        她将其余几科的卷子交给他，取出钢笔改卷，下笔时却一顿：笔尖流出的并非昨晚特意换成的红色墨水，而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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