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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清晨,来自孩子的初次胎动


冯家是传统老宅,靠湖而居,现在老太太过世,和水乡的传统习俗一样,起先是举行‘水葬’仪式,到最后才真的‘入土为安。’

        午间的水葬仪式开始,王明轩带阿棠上船,这一船上大多是家里的女子家眷,安顿好了他妻子,他问,“晕船吗?”

        “不晕。”将佣人递过来的白花别再他的袖口上,她说,“好了,去吧。”

        “嗯。”帮她找了船舱里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来,他走之前将她的手机放进她的手提袋里,告诉她,“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嗯。”

        俯下身吻了吻他妻子的额头,王明轩离开,却走几步就回头看看,对上阿棠的视线,最终再也看不到的时候才走开。

        船舱内近亲女眷在一起,人本就不多,都上船来也没有几个人。

        大嫂肖芳上来以后,和小棠说了几句话就被人叫走了,最后上船来的人是洪佳人,小棠坐在一边等着走水路的船开动,对于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她大抵是没有想要留意,只是洪佳人过来坐似乎在她意料中。

        面对对自己丈夫有企图的女人,甚至做过令人觉得愤恨的事的人该怎么面对她呢?

        是见面就争吵,还是不惜用难听的言语恶语相加?

        没有,都没有,小棠看洪佳人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和自己完全没有关联的人,她选择漠然相处,把她当做陌生然一样对待。

        “最近还好吗?”洪佳人试探性的语气,小棠转身看向这个女人,漠然地点头。

        而后,象征性地唤了一声,“洪小姐。”

        尴尬,相顾无言,洪佳人没有想到一向能言善辩的自己也有这样哑口无言的时候。

        “我们,能否借一步说话?”看着嘈杂的船舱,小棠应了一声,“嗯。”这里的烦躁让她很不适应。

        出了船舱,站在顺风顺水的船头,小棠倒是什么都没有说,看着无数的白菊碎花瓣落在湖面上,在晶莹的湖水上尤为显得沉寂,祭奠似的礼节开始,小棠站在一边并没有和洪佳人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

        洪佳人望着湖水,说道,“小棠曾经是法国,里尔一大的学生?”

        没想到她会提这么不相干的一件事情,阿棠沉吟了一会儿,说,“是。”没问她为什么会知道,也没问她要提及这件事情做什么。

        小棠知道这样抛出一句话,不过是洪佳人相对她说些什么,既然如此不用问她只用听得就好。

        听小棠应声的话,洪佳人苦笑,像是勾起了过往的回忆,她转头看向身边女子的侧脸说道,“小棠,其实你一定不知道早在你来冯家之前我就认识你了。”笑了笑,她继续说,“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也是法国,里尔一大的学生。”

        学校那么大又是国外留学,同在一所学校并没有让小棠感到意外,只是洪佳人的下一句话让小棠有些微微出神,“你是2010年入学的?”

        “嗯。”

        “难怪。”洪佳人苦笑。

        2010年入学的人是小棠。

        那一年,洪佳人觉得自己在法国里尔一大看到王明轩完全是偶然,实际上,应该不是吧,毕竟2010年王明轩出入里尔一大的次数太多,多到几乎让在那一年就要毕业的洪佳人错觉成,他是来看自己的。毕竟法国,了解王明轩亲属的洪佳人并不觉得里尔一大有王明轩熟悉的人。

        “当时,你喜欢在图书馆前的草坪上看书?”

        “一般都会去。”往事被提及,小棠都几乎忘记的过去,洪佳人有意提及她并不知道是是为什么。

        洪佳人问这些问题,只是想让自己更清楚一点,也活得更明白一些。有些事情知道真相不见得真的会好,但是这一刻她终于问了自己想问的。

        是什么时候感觉开始喜欢上那个人的?

        洪佳人无比的清楚,就是当初在法国的几次相见,那时候她住在老宿舍区,国外,异地他乡,看到王明轩让她觉得倍感亲切,不过仅仅打了个招呼,就再没有见过面。

        后来,她开始在校内为了选修课业在图书馆附近选景,想随意画些画作交差。却没有想到在校内景观很好的图书馆附近总是会看到王明轩,第一次,她意外,后来她来的每一天,发现他几乎都会在。

        洪佳人因为课业选修课所以不得不在这儿选景,午后一点钟到三点钟都会见到王明轩,这样的频繁和高频度,让她明白这完全不是巧合,没有偶遇的几率是百分之百。

        只是大多时候,他待在这儿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偶尔会在校区特殊的休息室,偶尔会出来。

        都说靠近自己倾慕对象的时候,女人容易产生错觉,这样频繁的相遇,洪佳人会认为也许不单单是她单方面有好感,他对她也并非没有感情这样的恍惚错觉。

        直到她选择打破僵局主动和他说话,“这是我今天的课业,你看画得怎么样?”

        油画风格的实际写生,功底不深,可作为选修课已经足够好。

        那天,她等着对方的评价,而对方只对她说了一句,“可以帮我画一幅画吗?”

        “好。”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你要画什么?”洪佳人问看着远处沉默不语的人。

        “画风景。”

        “什么?”

        “就要图书馆前那片绿地的风景。”

        “好,我尝试一下。”

        那人又问,“可以画人吗?”

        “嗯?”

        风景画中画人?洪佳人想也不是不可以,然后欣然答应,毕竟她和王明轩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少,相比年少和这个人相处洪佳人更懂得什么叫做小心翼翼。画一幅写生的油画,大致用了洪佳人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而在黄昏临近所有图书馆前的学生都起身去吃晚饭的时候,只有一个女孩子还坐在那里看书。

        当时的洪佳人释然地想,还好风景画里只画了她,不然别的人物都不在了。

        2010年那天画好了画,洪佳人转身看到王明轩,没有想到他竟然没有离开这儿,一直都在。法国的风暖融融的吹在人心上,也吹开了心尖一直氤氲的暧昧薄雾,以至于将画交给他的时候异常兴奋。

        “画得很好。”

        一句赞扬,赞许足够让其中的错觉感更深刻。

        ——

        那天在法国里尔一大校外的西餐厅里,洪佳人请同学吃晚饭,向waiter结账的时候,却告诉她,“小姐您的账单已经被一位姓魏的先生买了。

        洪佳人瞬间了然,王明轩的法国助理姓魏,正巧魏经理过来告诉她,“这些只当是上司为答谢您的那副画了。”

        “他,不在吗?”

        “王总很忙,希望洪小姐和您的同学可以玩儿的高兴。”

        “谢谢。”

        他会答谢她,让洪佳人认为某些不敢想的心思又继续生了出来,不再多想,那个时候,她知道他喜欢那幅画,那就好。

        是她画得。

        可是她错了,喜欢那幅画的他不是因为画画的人,而是入画的风景画中的那个女孩子。

        那天同样的时间里,黄昏,法国里尔大学的林荫大道上有个刚从图书馆前回来的女孩子,晚风里,明显她状态不对。

        踉跄走了几步,骤然昏倒在这个时间点僻静的校园角落,所有的书籍散落了一地。

        有人下车去抱她,“你在发烧。”人影影影绰绰的靠近,女孩子看不清楚。

        “别碰我!”

        排斥,厌恶。

        即便已经接近昏迷,可女孩子还是挥手给了靠近她的那个人一记耳光。

        ‘啪!’地一声甩在对方的脸上,寂静的林荫道上格外响亮。

        这一记耳光挥出去,耗尽了女孩子所有的力气,而后是彻底完全的晕厥。

        意识全无的人送到了附近最近的医院,第二天被告知重度贫血的她已经有人给她输过血了。

        至于送她来的人,护.士告知她是她的同校同学,可她不在意这些,也就没有过问。

        同样的第二天,第一次洪佳人没有在里尔一大看到王明轩出现,当然也包括她一向画得喜欢出现在图书馆前的那个女孩子。

        选修课很快就结束了,快到足以让洪佳人忘记很多,但是风景画她有时候还会让自己尝试,她以为有人会喜欢。

        直到后来看到苏小棠,其中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总是让她找不到头绪,包括她和王明轩离开冯家后,洪佳人某一天翻到过去里尔大学的学位帽,将这一切都想得彻底透彻明白。

        明明已经清楚了,现在却来问苏小棠,洪佳人明白这一定愚蠢至极。

        但是女人往往如此,因为愚蠢的感情才觉得自己痛着,活得如此真实有血有肉。

        洪佳人问得问题并没有什么难回答的,只当对方是寒暄,随口问问,小棠就随口应上几声。直到后来看洪佳人越问神色变得越苍白,小棠不明白,但那是别人的事,她也不需要知道。

        十月底,最近c市下过暴雨,从平稳的湖面转向水路河水,船的行驶速度在增快,直到中间遇到低处的漩涡,船只摇摆地有些厉害,站在船头的人更是被动摇摆不定,这漩涡比想象中的湍急,一个踉跄头晕目眩的人一时间找不到了方向,已经来不及向船舱里走。

        直到‘扑通’‘扑通’,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四下都开始慌乱。

        马上就要到墓地的时候出现这样的事故,让所有人都无法按捺不平静的心,船靠墓地南山岸边。王明轩几乎神色苍白地过去,所有人都在找不到阿棠,找不到他妻子,心急如焚。

        不好的念头在他的心中生成,有人落水!——

        这么想着王明轩走到河畔,远生远远看出不对劲,他说,“博闻和很多人已经下去了,这河水不深不要紧。”

        王明轩像是没有听到远生的话,就要下去找,远生跟在后面,看到河水渐渐漫过两人的腰际,岸上有人渐渐靠近,远生说,“是昌雨,昌雨将小棠带回来了。哥,阿棠在岸上。”

        相较于苏小棠的狼狈,王明轩似乎更为狼狈,小棠看着王明轩几乎全部湿透的衣服,说了句,“换一换吧,别感冒了。”

        王明轩揽住他妻子,压得他几乎窒息的感觉才渐渐消散了。

        周昌雨对揽着小棠的王明轩说,“邵珩哥,届时刚才太乱了,我看三表嫂站在一边似乎找不到你了,就把她带了过来,衣服上的水也大致是慌乱的时候溅起来的,落水的人不是三表嫂。你不用担心。”

        可就算如此也没有能让王明轩绝对的精神松懈下来,落水的人是洪佳人,冯博闻竭尽全力把她从水里救上岸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洪佳人的脸色从一开始希冀而后变得苍白。

        无力地闭上眼。

        “怎么,失望了,以为三哥会救你?别做梦了。”冷笑一声,他漫不经心地点烟。葬礼要进行,除了意外事故的几个人留在这儿大都散了。

        而另一侧,王明轩打横抱起小棠,打算离开这儿,自始至终没有留意一眼落水的人,小棠被王明轩抱着,看向躺在地上基金虚脱的洪佳人,即便现在有了孩子,变得敏感,但是恣意施虐的人并不能博取她现在一丝一毫同情心,尤其是这女人是洪佳人。

        当时,水流湍急中途,船头小棠就在洪佳人身边,她亲眼看到那个女人是自己跳下去的,有意落水的心机是什么?

        小棠不曾多想,也没有多加考虑,知识现在面对着抱着她的人如此不堪的脸色,又要好一阵劝哄了。哎。

        一众人离开,只剩冯博闻和洪佳人。”也不管刚落水的人是否能承受地住,冯博闻直接捏着她的下巴说道,“刚才都看清楚了?”

        洪佳人落水,所有人紧张关心的完全是落水的人,一时间她成了瞩目的焦点,然而,只有王明轩一个人在找阿棠,找他的妻子。他的眼里何时有过别人?

        吸了一口烟,被河岸上的风吹散了,烟雾笼罩间,让冯博闻的脸看得有几分不真实感。

        冯博闻将自己留在岸上的黑色外套丢给她,盖在了她的头顶上,恶意嘲讽她一句,“哭什么?丑死了。”

        ——

        上午的闹剧后,南山墓园的葬礼在下午进行。

        老太太的墓碑前,王明轩和苏小棠相继献花的时候,周昌雨盯着他这位三表嫂的侧脸,看得有些出神。

        第一次乍然在南苑遇见,觉得这是个漂亮的不真实的女孩子,后来再见,觉得她和自己年龄相仿,跟在三表哥的身边总是很乖,可是今天,有人落水,周昌雨匆匆忙忙地从人群里走过来,佳人姐落水,周昌雨有些着急地赶过来。

        却看到裙子湿了大半的人正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昌雨远望看到正在焦急寻找她的王明轩,王明轩如此费尽心力地找小棠,而女孩子就站在这儿,不向前走,也不出声,她明明知道王明轩在找她,可就是什么都不做。直到后来,周昌雨上前带着她,说道,“三表嫂,我哥在找你。”

        “我知道。”她说。

        一时间让周昌雨心生诧异,原本年龄相仿的人应该有共同交流的话题的,可对于这位过于年轻的三表嫂,周昌雨莫名觉得望而生畏,她身上有种凌然的潜质,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老太太的墓碑前,香雾袅袅,周昌雨看小棠总觉得看久了会让人胆怯。比不过邵珩哥,但是也有过之无不及。

        ——

        冯家,送葬回来,阮舒文知道小棠需要休息,特意叮嘱了王明轩陪着小棠,剩下的事情不用他惦念。

        南苑。

        深夜,搂紧怀里的妻子,王明轩问道,“阿棠,觉得冷吗?”

        “不冷。”

        夫妻两个人相拥在一床棉被下,小棠觉得很暖。

        “认床,睡不着?”搂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小棠却依旧睁着眼睛。

        现在阿棠睡不着,夫妻两个人闲谈,不知怎么王明轩就想到了上午的事情,对此他依旧心有余悸,“阿棠,明天跟在我身边,别让我看不到你。”

        小棠怔了怔,靠在王明轩怀里想到今天上午,就想到那么多的人,那么混乱的场面里,她看着王明轩就那么在找她,心急如焚,焦急地找着她,似乎她就是他的一切,他是那样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可她不在的时候,他变得非常的不冷静。

        对于这样的王明轩,上午,小棠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了以后,内心有种难言的苦涩,突然觉得王明轩说得很对,她对他是有点残忍了。

        “王明轩。”

        “嗯。”

        “如果,有一天你再也找不到我,会怎样?”

        “那就由你来找我。”

        “如果,我也找不到你?”

        “怎么会?我都会在你可以触及的范围内,永远都在。”所以你没有必要担心。

        “这世界少了谁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可有些人,会少了他们生存的动力和意义。”

        伸手,这一次主动揽住他的脖颈,轻吻落在他的耳侧,亲昵耳语,她说,“不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

        王明轩摇头,“不是我,是我们阿棠。”

        小棠睁眼看着王明轩,任由亲吻落在她的唇上,她突然发现她从没有一次睁着眼看过他对自己的亲吻。

        她没有想到他闭眼亲吻的时候原来一直都是这样的。

        温情缱绻,倾世温柔。

        如果她能早一点发现,那该多好。

        揽紧他的肩头,小棠闭上眼,也将眼眸里所有的湿润通通遮掩了起来。

        ——有机会看看你的爱人吻你吧,就像你是他的全部,倾尽所有,只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你所有的冷。

        第二天清晨,王明轩起先起床,孕妇嗜睡,他打算让小棠多睡一会儿,穿好了衣服,然后才叫  床上的人起床。

        “起来吧。”伸手帮她按了按左侧卧一晚,有些酸疼的腰际。小棠睁开眼入目看到王明轩,扶她坐起身,原本脸上有熟睡后红晕的人骤然变得有些苍白,“嗯。”蹙眉,她抑制不住地轻吟了一声。

        “怎么了?”王明轩将手里给她换的衣服放下,过来看着她问,“难受?哪里痛?”

        苍白的脸色有所缓解,原本蹙眉的人又突然展颜冲着他笑了笑。

        伸手,将他的手牵过来放在她完全已经隆起来的小腹上,王明轩怔了怔,知道他妻子在笑什么了。

        10月29号,夫妻两人第一次感受到了阿棠肚子里来自小家伙的胎动。

        王明轩轻抚着她的肚子,好一会儿,让孩子完全安静了下来。

        俯下身帮她穿好鞋子,牵着她的手出门,在庭院里多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葬礼刚办完没多久,周昌雨还住在冯家,早上晨跑出门,看到不远处站在院内丝木棉树下,有女孩子坐在树下的秋千上,很轻巧地慢慢轻晃。

        一摇一摇地,因为身后帮她控制力度的人变得平稳,又不乏乐趣。

        秋千晃得很慢,丝棉木树上细细碎碎的紫红色花瓣落在两人的肩头上。

        落在女孩子的眼睫上,掉落下来,沾染了她唇边的笑颜。

        这一刻,周昌雨又觉得对三表嫂曾经凌厉的认知完全像是错觉,毕竟此时坐在秋千上被王明轩护着轻晃的人笑的是那么无暇,单纯。

        这样的笑,胜过了一树紫红的丝木棉花。

        莲市。

        进入十一月,电影半生缘上映后,荧幕上那个饰演顾曼桢的女孩子因为婚情公布,备受瞩目,随着时间慢慢消逝,有意的势力保护让她的新闻变得越来越少,关于她的消息也越来越少。电影上映后,再一次让销声匿迹的顾曼桢饰演者苏小棠受到关注。

        半生缘电影的背景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除了一直对霍征导演看中的影迷,剩下大都是成年人,因为年代背景,起初第一天的票房并不是很高,可随着影片播放的次数增多,观影的人也越来越多,对这部电影的风评一路飙升,短短一周的时间位居同期上映电影的排行榜首位,这样主演团队完全是新人的剧组成为影视道路上杀出的一匹黑马,引发人们的热议。

        影片中,顾曼桢和沈世钧的‘半生缘分’让观影者纷纷惋惜,更让人感到可惜的是,只演过一部话剧,一部电影就备受关注的苏小棠宣布将退出演艺圈。近期,其经纪人聂久在半生缘剧组庆功宴上代替苏小棠向各位关注她近况的媒体说道,“这将是苏小姐的最后一部作品。谢谢大家对她的关心。”

        得知消息后,各位半生缘的影迷纷纷赶到感到惋惜,有些想要通过其经纪人对小棠进行签约的公司大失所望。

        宜庄。

        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将手里的一杯热牛奶递给小棠的葛女士说,“这么做,不会后悔吗?”

        “不会。”

        反正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进入演绎这么复杂的圈子,是为了应承和阿豪的‘约定’,才会真的参演半生缘。

        毛衣针顿了顿,小棠现在只想能够在有限的生命里,多和她的家人待在一起。

        米色的沙发上,手里的毛线缠缠绕绕,柔软的长发随意地绑在一侧,织毛衣的人有些纠结,似乎真的不太适合做这个。

        “阿棠。”

        “您说。”

        “我想回到a市去了。”葛婉怡说这句话的时候,小棠微微怔了怔。

        “您还是不习惯住在这里?”她问。

        葛婉怡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看你足够好,妈就安心了。”

        小棠看葛婉怡笑,总敏.感地觉得似乎哪里有些异样,自从她和王明轩从冯家回来,母亲的电话越来越多,偶尔会一个人坐在露台上出神。

        做母女,阿棠和葛女士的缘分不是很深,所以在不太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她不知道该如何出口劝慰。

        葛女士要离开,小棠明白一定是她一早想好的,她问,“这么仓促,是有什么事情吗?”

        葛婉怡笑,“公司出了一点问题,需要我亲自处理。”

        “那”听到葛女士说这样的话,小棠也不好挽留她,略微停顿了一下,她说,“妈,不论您有什么事情,处理完了,别忘了回家。”

        葛婉怡怔了怔,因为阿棠口中‘家’这个字,几乎要湿润眼眶。

        “好。”葛婉怡应声后,浅笑,内心所下的决心又在摇摆不定,每次看到阿棠,她就舍不得选择离开她。

        可有些事情,一切缘由她起,就应该由她来做一个全全了断。

        “阿棠,我不在了,你要多听邵珩的话。”

        毛线团一圈一圈减少,小棠抬眼看着葛女士说道,“他收买您的速度倒是很快。”初次见面不和起争执的人,现在倒是能让她母亲都替他说话了。不简单。

        “明天我就要走,下午一起到外面走走吧。”

        “好。”葛女士要离开,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小棠没有拒绝,毕竟自从从c市回来,她已经将近一个星期完全没有出过门了。

        下午小棠戴了帽子,又带了口罩,完全不易被人认出来,葛女士带着她到百货商店的育婴幼儿专柜,开始买一些孩子用的东西。

        相较于自从有了孩子后,王先生对于孩子的兴致一向不高,倒是她的母亲只在育婴区转了一周,就买了很多东西。

        似乎看到什么都想买个自己未来的外孙和外孙女。

        小棠不习惯这样的闲逛,陪葛女士走了一会儿,就坐在店内的儿童床上休息,恰巧买了很多东西的葛女士回来,看到她坐的儿童床对服务员说道,“这个床只有这一种米分色的,还有其他的颜色吗?”

        “还有蓝色。”服务员应声。

        “那就要两张,一张床米分色,一张床蓝色。”

        坐在一旁的小棠随即出声阻止道,“母亲,这床是孩子至少四岁以后才能用得到的。”家里的婴儿床已经布置好了在婴儿室。

        葛婉怡说,“反正都是要用的,早一些准备好。”

        小棠看着转身去结账的葛女士,总觉得今天的葛女士有些异样。

        返程的路上,小棠握着手里的购物单觉得那份不宁静似乎更深,这么多孩子以后要用的东西,年龄段不等,有婴儿一出生就要用的,还有孩子两岁,三岁一直到四五岁的玩具,书籍都多多少少买了一些。

        “母亲。”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开车人的侧脸,小棠问,“您这次出去要很久吗?”

        “怎么会突然这么问?”葛女士无所谓的浅笑,她说,“从你和阿豪出生,妈就没有照顾过你们,阿豪已经没有了机会,现在我只想为你多做点什么,所以阿棠你不要拒绝我,拒绝了妈妈会伤心的。”

        “好。”不拒绝。

        但是手里握着这么长的账单,小棠前所未有的不宁静。只因为,葛婉怡的骤然离开。

        第二天,早上葛女士还是选择了离开,收拾好了行李,将写给阿棠的一封信函放在桌上,来时如何冷艳清雅走得时候却多了很多不舍。

        手机相册里是很多张她拍阿棠的照片,她女儿静立或者静坐,生活姿态舒适而宜室宜家。直到手机震动,看到上面的号码,葛女士蹙眉将之挂断。

        简简单单的一个行李箱,并没有什么东西,一个人飘摇惯了,走得时候她并没有打算惊动任何人。

        直到凌晨,轻手轻脚地下楼,这个点家里的佣人不都不会在,葛女士却看到了穿着整齐,已经坐在客厅里煮咖啡的人。

        黑色的衬衫搭配亚麻色的长裤,冷淡的气质,和起初葛女士到此看到的人并没有大的改变,“您喝杯咖啡再走也不用着急。”

        “我昨晚说了我的机票是下午的航班。”

        “您那么说也大致只有阿棠会信。”

        一杯美式咖啡,搭配简单的糕点,王明轩将咖啡递给葛女士,说道,“莲市飞a市的航班,今天没有下午五点的。”

        “年轻人有没有人说你很不简单?”

        “那倒不至于,既然您要走,于情于理我自然要送。”依旧恭敬,却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嗓音。

        “不要再扰到阿棠。”

        “好。”

        简单喝了咖啡走出室内的葛婉怡,看着天际一点点地变白,行李箱被身边的人接了过去,“我来帮您。”依旧不疏远不亲昵的嗓音。

        机场。

        一身休闲舒适的装扮,衬得单手托行李箱的人身形清俊优雅,淡然的气质,冷然的神情,单手插.在裤袋中,恣意潇洒。跟在葛女士身边的人,如此出色的相貌即便有意带了帽子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依旧惹人注目。

        安检处,王明轩将手里的行李箱交给葛婉怡。

        “邵珩。”

        “嗯。”

        “阿棠,就要靠你照顾了。”

        王明轩微怔,看到登机的人温润的一笑,和蔼而慈善,眼角笑出的鱼尾纹都是带着母亲的温柔的。

        女子生的再美,也迟早会苍老成被水锈蚀过的古老窗柩,但是其中的温润不会改变,岁月可以将一个人变得尖酸刻薄,世故圆滑,但是她始终都没有忘自己是个母亲,是一个只为孩子而活着的母亲。

        ——

        宜庄,小棠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难得下楼以后在厨房里没有看到葛婉怡的身影,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玄关处进来正在换拖鞋的人,让她已经从起初的百分之五十到现在百分之九十确定,葛女士应该已经离开了。

        穿着拖鞋走过去,小棠看着王明轩说道,“难道不应该向我解释一些什么吗?”

        “阿棠,如果葛女士说她看到你会更舍不得离开,这样的理由足够你谅解她的不辞而别了吧。”

        “确实是个很好的理由。”她浅笑,被王明轩揽进怀里在唇上印了一个清浅的早安吻。

        “额......”突然看到她妻子神色变了,王明轩知道应该是孩子又在闹腾了,将手轻抚在他妻子已经五个月的肚子上,王明轩说,“他们动得好厉害啊。”

        她浅笑,被王明轩揽进怀里在唇上印了一个清浅的早安吻。

        “额......”突然看到她妻子神色变了,王明轩知道应该是孩子又在闹腾了,将手轻抚在他妻子已经五个月的肚子上,王明轩喟叹,“他们动得好厉害啊。”

        “嗯。”小棠点头,因为是双生,五个月胎动便已经足够地明显,两个孩子似乎很喜欢和他们的父亲亲近,只要王明轩一外出回来,他们就像是能感觉到一样动得有些厉害。

        每一次只有靠王明轩来安抚他们,他们就会很快地安静下来。

        只是——

        小棠仰头的瞬间,看到王明轩的侧脸,果然王先生又在皱眉头了。

        伸手,将自己的手覆叠在王明轩的手指上,小棠问,“你不喜欢他们。”

        “不会。”

        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明显很符合王明轩向来说话的腔调,伸手一边轻抚着她的肚子,他一边揽着她向室内走,“吃早饭了,多吃点。”

        “好。”小棠每一次用餐,王明轩都格外谨慎,现在的她不能多吃,也不能少吃,吃多了最终会吐相当于白费功夫,可吃少了营养跟不上,两个孩子的重负都在他妻子一个人身上,这么虚弱的身体,想想都让王明轩很难不担心。

        阿棠能有他和她的孩子自然好,爱屋及乌,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只是,这两个孩子要花太大的代价,他不愿意如此,又丝毫没有办法。

        面对这两个未出生的孩子,王先生内心很复杂。

        “阿棠。”见他妻子难得胃口好,将自己面前的汤盛了一碗给她,“喝了。”

        没有忘记她的贫血,最近的汤大多都有红枣,小棠不喜欢甜,这些枣用汤煮了没了味道,现在喂她,现在倒也能接受了,不想一个月之前孕吐厉害,几乎喂什么吐什么。

        吃过早餐,小棠问他,“今天,会很忙吗?”

        “不会了。以后大都在家里。”葛女士离开,家里阿棠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她的情况和别人不同,王明轩暂且想就这么陪着她,直到生产的那一天。

        咨询过医生,又看了一些孕期的知识,王明轩知道双生孩子大都不足月就会出生,大多数偏早产,要是再不陪在她身边,他做什么都安不下心来。

        吃了早饭,看她又犯困,王明轩说,“睡一会儿,我们下午出去走走。”

        “出去?”

        “嗯。”

        “要到哪儿去。”被他抱着向楼上走,她圈着他的脖颈问他。

        “秘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王明轩但笑不语。

        阿棠犯困的时候不定时,吃早饭的时候困倦地睁不开眼睛,可现在被王明轩抱上床,换了睡衣盖了被子,她又觉得自己没有了丝毫的困意。王先生怕扰了她出门接电话,阿棠就将织到一半的毛衣拿出来继续织。

        她知道也许她性格里的某些个性,倔强,冰冷,不柔软,但是不能总是如此下去。她想学着做一个相较于过去还算得上温婉的人,至少不会再刺伤身边的人。

        学织毛衣很好,至少这算得上是很温婉的举动,阿棠在看葛女士织毛衣的时候,觉得大概女孩子就应该是要这样的。

        幼年,很少有女性长辈和她接触,所以阿棠从来都不懂甚至身边没有人告诉她女孩子应该要怎样去成长。她的个性封闭,漠然,很少存在耐心去接纳别人,希望她的两个孩子个性都不要像她,像他父亲一样就好。

        复杂一点没有关系,只要内心是暖的,能让家人安心再好不过了。

        王明轩打了听电话,轻手轻脚地回来,想要看看他妻子睡得是不是安稳,卧室门打开,却见刚才还在床上躺下的人,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柔软的白色地毯上,有浅灰色的毛线团丢在一边,他一直知道她在织毛衣,织的很慢,偶尔情绪不好的时候会看到她拆了重新再织,如此反反复复,阿棠学织毛衣,王明轩只当是妻子孕期的反常反应之一。

        只是今天,他侧倚在门口看他妻子织毛衣,一看就看了很久。

        直到坐在梳妆台前的小棠抬眼看到他,伸手对他勾了勾手指,“你,到这儿来。”他妻子的这个小动作做的恣意让王明轩怔了怔,倒是还没有人冲他勾手指,支使过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他走近,阿棠站起身,踮起脚尖,将手里织到一半的毛巾对比在王明轩的身上,计算着缺少的针数。

        王明轩微微出神,想要伸手挽着他的妻子,却听阿棠说道,“不许乱动。“

        “好。”配合着此时正在费神计算毛衣针数的妻子,王明轩这才知道原来最近阿棠织的毛衣是给他织的,他以为是给孩子的。

        浅灰色的毛线,简单地套在他身上,看着梳妆台上镜子里的人说道,“织线还是很粗糙。”大致和他所有的衣服都不搭调。

        “下一次,也许能织的更好一些,这件暂且就这样吧。”小棠动手去帮他脱还带着毛衣针的毛衣,却见王明轩似乎已经出神了很久。

        “脱了吧。”小棠问他,“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种感觉有些不真实。

        梳妆台前的镜子里,映照出他和他妻子的样子,让王明轩感觉他们像是这样过了很久。

        “王明轩。”

        “嗯?”

        “想过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吗?”

        “没有。”

        小棠:“”

        见他妻子神色无奈,王明轩搂着她然后突然就笑了,“取名字,这个简单。”

        小棠不明所以的时候,王明轩已经揽住她的腰肢,“来,跟我过来。”

        二楼,书房的门敞开着。

        王明轩揽着他妻子进去,夫妻两个人想着给孩子取名字,阿棠问,“选什么字好?”

        在书架面前走走停停,随手翻看找词典,古词典,最终翻了一本说文解字的书来看。不论词汇量多么丰富,一到给孩子取名字,阿棠觉得自己词穷的很。

        她在一边翻书,倒是站在书桌前的王先生很悠闲,白色的宣纸平铺开在案几上,倒了一些墨在砚台里。王明轩上前,将小棠手里的书放在一边,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刚从书架上挑选下来的几本书,又完完全全地被王先生重新放回到书架上去。

        阿棠神情纳罕,“王明轩——?”

        “乖,跟我来。”

        牵着他妻子的手,来到案几前,砚台里是他已经研好的墨,从一旁的支架上取了毛笔,王明轩将小棠圈在怀里,毛笔沾了墨迹,让小棠握笔后,他握着她的手开始在宣纸上恣意走笔。

        不一会儿,落笔个搁置一边,雪白的宣纸上两个孩子的名字尽现。

        方慕亦(以)

        方慕梦(棠)

        “如何?”自背后将她圈在怀里,以唇贴在她的耳际说话,吻了一下她,他说,“这样就不用担心别人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了。”

        小棠沉默,唇角微扬,而后看了他一眼说道,“王明轩,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是很早。”有些不甘愿的语气。

        “很早是什么时候?”她无所顾忌地继续追问。

        “在知道有了他之后。”一个女孩子的名字,一个男孩子的名字,总觉得有一个会用到,现在刚好用来给这对未出世的兄妹(姐弟)了。

        “王明轩,他们很喜欢你。”将他的手轻抚在她的腹部,肚子里的宝宝的胎动就变得很活跃。王明轩听他妻子的话,问,“他们很喜欢我,是不是?”

        “是啊。”

        “那我也该很喜欢他们,是不是?”

        “是啊。”

        “阿棠一定也非常非常的喜欢我,是不是?”

        “是啊。”

        见他骤然笑,小棠知道又被他使坏捉弄了。对王明轩这样的人,言辞间的陷阱一个接一个,说不过,最好就一直沉默。

        “阿棠,非常非常喜欢是有多喜欢?“有意揶揄他的妻子,某人典型得了便宜还卖乖。

        搂着她,就知道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王明轩,一手揽着她的腰际,一手抚在他妻子逐渐消瘦的脸上,俯身亲吻了一下她水润的唇。“有这么喜欢吗?”他问,嗓音黯哑,额前微乱的发丝有着说不出的性感。

        小棠抬眼看着他,被他看得脸颊微红的人,闭上眼主动揽了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亲吻,深吻,唇齿相依,缱绻缠.绵。

        喜欢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或许她并不是很明了?

        但是对他,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欢,甚至比非常还多吧多到——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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