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魔鬼侠士

两百多年前，斐岛国刚刚建国，而离远朝已经历经了千年的沧桑岁月，古韵深远，文明博大。人们衣冠礼乐，作诗论道，鸣奏舞乐。

        彼时，一心想征服中原的斐南济，时时刻刻在谋划着杀个回马枪。

        首先就要灭了自己的故国---曼莞。

        斐南济坐在简陋的王座之上，苦思冥想两天两夜，始终觉得凭借实力恐怕有生之年都无法复仇。

        便发下全国诏令，重金聘请小岛之上的奇能异士。

        此令一出，举国皆动，不论是街头杂耍，亦或巫婆术人，各路人马齐聚殿外广场。

        按理说，一国之君应站立高阶之上，俯视万民。

        斐南济身高八尺，貌甚伟岸，在这斐岛国上算得极为出挑的个头。

        他不愿显出自己的高人一等，自甘与术士们一齐站在广场前，谦卑地表示希望他们能露一手自己的绝活。

        不论是否被他录用，都将得到一枚足够逍遥一阵子的金粒子。

        从晨曦的露珠凝结开始，到晚间星辰的繁密熠熠，不计其数的人们使尽浑身解数，展现自己最不可思议的一面。

        然而，斐南济均不满意。

        这些绝活，顶多只能算得上奇特，而不够惊艳，无法杀退百万雄兵，震破敌军肝胆。

        一个巫婆见斐南济站如嵩山，面露雷霆之色，身显气吞山河之势，并非庸碌之君。便上前询问，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奇异能力。

        斐南济犹疑片刻后，将巫婆带入自己的卧室，打开木箱，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浸头颅。

        正值夏日炎炎，又处南国小岛湿漉之地，头颅俨然发霉腐臭，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闻来实在恶心。

        箱子一开，便招来无数蝇虫附着其上，嗡嗡作响，触目惊心。

        巫婆倒也不慌，思索片刻后，拿出一面银镜来。

        只见这镜子通身璀璨银光，夜色虽将至，却难掩其光华。上镶琉璃珠宝，下坠一枚断了尖的针。和巫婆褶皱遍布，身穿褴褛的打扮极显违和。

        斐南济没有多问，只见巫婆将断针刺入一具头颅之中，镜子照在箱内，散发出金光耀日，在床头墙上显出副景象来。

        原来，斐南济走后，便有敌国卧底混进将军府邸。连夜劝说斐南济一家老小逃离曼莞国，并承诺将他们送入离远国境内，确保性命无忧。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么做是为了拉拢斐南济，能助离远国铁骑踏天下，称霸各国。

        就在全家收拾行囊准备赶往码头行船时，却发现少了斐南济的爹---斐虎知。

        到他房间内去寻人，却不见了长期卧病在床的他。打包的行李倒是依然躺在桌上，最爱的芍药墨紫含金，尽显妖娆的矜贵姿色。

        寻到客厅，只见一家之主斐虎知穿着庄重，端坐厅内，面露慷慨赴死的大义凛然，一把发白胡须犹如插在冰霜雪天里的寒光冷剑。

        仆人上前轻唤了句“老爷，该走了。”

        他直视前方，目光凝结在了庭院中的点点芭蕉，说了震人心魄的八个字：“行如懦夫，身处阿鼻。”

        众人为他这话心下一凛，明白过来，如果逃走，不正坐实了斐南济通敌卖国的罪名吗？对于他们这种世代为将的忠烈之门，背负骂名，比苟且活着更为煎熬受辱。

        这么一来，纷纷放下行囊不愿走了。一群人席地而坐，等待被抓。

        一颗颗头颅被无情的刀剑斩下，斐虎知虽已沦为无头尸骨，却依旧端坐椅上，岿然不动。

        热血如汹涌而出的水龙柱满溅斐南济心头，凝冻住了浑身血液，思绪复杂得像团滚落荆棘之间的毛线，缠绕结块。

        按父亲的话来说，自己也不该逃离，应留待接受曼莞国那个昏君的制裁。

        既是昏君，就该听之任之吗？我糊涂的爹爹啊！

        见斐南济拳头紧攥，青筋暴起，巫婆了然自己的国君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便开口道：“我年少时，听祖师爷说过，东南小岛悬崖之上，有一间破茅屋，茅屋中有一天才少年，得仙人指点，一日悟道。能以眼御人，意念破敌。你可以去找他试试，如果还没死，应该和我差不多已近百岁。”

        巫婆接着讲述一些自己不太确定的传闻。

        该少年名袁洞天，本是中原一纨绔子弟，整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钟爱流连青楼。

        因尤为擅长作诗词赋，在青楼女子中间也是颇为得志。一日，在青楼上正与头牌厮混，却听楼下一阵骚动，爱凑热闹的他下楼后，便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与那一进来就掀桌摔碗的道人只交流了个眼神，便着了魔般跟道人走了，从此渺无影踪。

        只有斐岛国的百姓知道，东南小岛突然多出来一个形单影只的少年，在一月一次的集市中出没。

        但十年前，再也没人见过他的踪迹。

        “所以，你无需报太大希望，他很可能已不在人间。即使在人世，也不一定会帮你的忙。”

        斐南济道千恩万谢，重金赏赐后，亲自前往东南小岛。一出海，直行了几天几夜，才见到那小岛如凤凰于飞般遨游在半空，金轮火日耀眼其上，一片云雾缭绕，如仙山琼阁，似梦亦泡影。

        临近小岛，斐南济手足无措起来。因为他从未想过，世间会有如此陡峭的悬崖。如倒垂的杨柳树，底下遍布虬枝灌丛，荆棘与参天之木并生，地势狭窄潮湿，到处弥漫腥臭的黄雾。

        山体无处攀附，而悬崖如直冲天庭的羽翼，向外延展至数百里。那破茅屋想来就在羽翼之上。

        斐南济犯了难，席地而思数月后，终有一天，找到了方法登上羽翼。

        见到袁洞天后，不知他如何劝说，竟真使曼莞国一夜之间，皇族自相残杀，血流成河，从此覆国。

        这个方法，后人无从明确。

        朱仝渊现下想来，曼莞国的灭国方式和如今的日月关有极大的巧合之处。

        他凝思片刻：“斐岛国有听说新聘请国师吗？”

        “回陛下，臣未曾有获得此情报。”

        朱仝渊挥挥手让他退下，静下心后，决定以灭国的危险来赌一赌。

        次日凌晨，天光即将破晓乍现，云层还处在暧昧的橘红色氤氲里。

        朱祁真将头蒙在软乎乎的被窝之中，梦里一个身穿道袍，微风吹起他裙边的人，正身负青木剑，为他演示何为一剑斩情丝。

        “情丝为何要斩？它该死？”

        道士微微一笑：“自然，红颜祸水，误你一生。”

        梦境中的朱祁真依旧吊儿郎当：“误就误了，我的一生就是用来耽误的。况且，没女人我活不下去。”

        “”道士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无药可救到这种境地了。

        他摸摸延展至地的白胡须，“爱上女人，你这皇帝就当定了！”

        “？？？”这一听，朱祁真就有点百思莫解了，刚想出口询问。突然就感受到了坠入冰窟的寒冷，打了个彻天响的喷嚏才猛地惊醒。

        是谁！竟然敢闯入我的寝宫泼我冷水！

        “还不起来？”

        朱祁真揉揉眼睛，一抬眼，此人是房羽然？

        “你好大的胆子！”

        “计划表实施第一天，凌晨四点，不，寅时该起床跑步了。”

        “本王拒绝。”

        “不管你同不同意，只要你当上皇帝，我的任务才算圆满。”

        正要出口询问凭什么，一声尖利悠远的嗓音传入耳畔：“圣旨到~”

        两人俱是一激灵，朱祁真赶紧起身，才走到门口，传旨的太监已经半只脚踏入他的宫殿，脚尖轻翘，即将落地。

        “洪公公，咱们到殿外接旨吧。”

        “皇子殿下为何如此慌张，请赶紧整理仪态。”说完斜了眼殿内，原来还有一名男人在此地。看来两人关系匪浅，殿下不愿人知晓。

        他一个了然的微笑，“殿下，那咱家去厅内等候，务必请速速赶来。”

        人人都道大皇子荒唐，看来着实不假，幸好他不愿继承皇位，否则咱家也不愿伺候了。默默想着，洪凌鼻子不仅哼出一声轻蔑。

        “快！拿本王的外袍过来。”

        “我？”

        “快点！不要耽误时刻。”

        说罢，朱祁真脱下睡袍，露出自己魁梧壮实的上身来。房羽然也毫不避讳，递上外套，不禁多看了几眼：“你平时本来就有锻炼？”

        “本王不屑答你”，匆匆套上，便拉住房羽然向殿外走去。

        “圣上口谕：自我离远朝开国，便代代相传，朱家后人皆惊才风逸，各领风骚。今国有大难，日月关失守，着朱祁真即刻前往政和殿与朕相商，万勿推辞。”

        “儿臣接旨。”

        洪公公换上平常说话的口吻：“殿下，速速跟咱家去吧。”

        房羽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口中喃喃念道：“日月关之难，现在就开始了吗？”

        日月关之难，在所有史书中都名列灾难榜榜首。该次大难，由一名江湖不见经传的道士而起，这名道士不知从哪得了一本巫咒秘籍，自悟成才，对日月关施下了诅咒。

        所有将领士兵一夜蒸发，而关门大开，敌兵一入其间，以为是计，迟迟不敢攻入城内。

        直到一个胆大的士兵，全副武装骑马进入，才惊觉，守城兵将早已逃之夭夭。

        于是不费一兵一卒，攻破日月关。

        进关后，就展开了烧杀抢掠，无所不为的恶劣屠城。难以置信的是，意外再次发生，就在屠城火热进行时，侵犯百姓的敌军个个夜间暴毙，尸首被发现于百里外的沙漠。

        夕阳西下的朦胧光景中，黄沙已然成为一片妖冶灼灼的绛红血沙。

        这名道士到底是谁，使敌军暴毙的又是谁，一切皆是不解之谜。

        沉思之际，一枚火镖岌岌破空而来，射中了房羽然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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