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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误入鹤归深处


夏西楼收到陈老发来的信息,和田又开了一片矿山,开出来许多好料子。叫他过去一起把把关,先把最上乘的料子筛选运回h市,部分保存收藏,剩下的交给旗下公司按品级分类,最后售卖。

        既然老师都出面发话,那这批料子真有可能开出羊脂白玉。就是不知这趟西北之行又要持续多久,短则半月,多则半年。想到这,夏西楼向上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捏了捏眉心。

        本来是下午五点的飞机,夏西楼已经抵达机场准备安检。一通工作电话,工作室临时收入了一批准备拍卖的顶级藏品。夏西楼向来思虑周到,权衡利弊后选择先将西北之行暂且缓缓。

        夏西楼拖着行李箱从vip候机室向外走,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棘手的事,只见男人停下步子,一只手搭在黑色行李箱拉杆上,食指不时敲着拉杆,和电话那头嘱咐些什么。

        手指微动,带着手腕上那串佛珠微微滚动,摩擦骨节。

        正是这个略显仓促的契机,缠起了夏西楼和黄月舟近十年的纠葛。只是他们此刻谁也不曾想过。

        清点顶级藏品还是自己在场夏西楼才安心,于是,夏西楼乘车返回。

        车子平稳运行在机场高速上,夏西楼和老师在电话中解释因为工作室临时收入拍卖藏品,他要亲自清点,要次日才能抵达和田。

        有点烦躁,夏西楼燃了一支万宝路,按下车窗,吞吐云烟,缭绕氤氲。烟向上漂,迷着夏西楼镜框底下眯着的眼,只得窥见几分线条流畅的下巴。

        最近夏西楼刚刚开始着手成立自己的独立玉雕工作室,琐事颇多。

        虽不曾明靠家中关系,但多少是依傍了些老一辈积攒的底蕴与人脉,夏西楼前28年走的可谓顺风顺水,从不忧心就业和前景,一切随性而为,顺势而动。

        考入国内top1考古专业,跟随陈老学艺,由着老师指路和引荐,加之从小耳濡目染,几位叔伯暗中提携,大学那四年夏西楼倒也是上手过不少好物,结交了一批在文物、玉石、古玩圈子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大学毕业后,赴俄进修硕士,主攻和田玉雕刻方向。平日也通过圈内渠道买下一些佳品原石,请北派、扬派、海派、南派各路玉雕工匠设计雕刻过不少物件儿。

        归国后,夏西楼靠这些年自己积累的圈中人脉和资金,在h市长安街开了家名为鹤归的文玩店铺,旧物新件、翡翠玉石、佛珠菩提,皆有售卖。

        平日里店里也会摆放一些夏西楼自己雕刻的物件儿。不靠其盈利,全凭兴趣,夏西楼图的,是个舒心。

        四五年时间的发展,几次玉石收藏拍卖,鹤归在圈内名声大噪。夏西楼也被老一辈戏称青年才俊,文玩新秀。

        加之,出身世家,祖辈收藏的物件儿也多是国宝级的摆件儿。老辈人为他打点得当,夏西楼各种路子都走得顺当。

        而夏西楼的老路子是考古,跟随陈老挖掘过出土文物,近距离接触过历经时间长河,斗转星移留存下来的玉器。后来又学习玉器雕刻,集扬派海派俄境技法,诸家之大成,成绩斐然。

        夏西楼早已着手准备成立自己的独立玉器雕刻加工工作室。这次临时收入的拍卖藏品,皆是价值不菲,是工作室在业内立住脚跟的重要一步。

        马虎不得。

        夏西楼这才定下主意,从机场赶回。

        这批藏品暂存在鹤归店内。因为工作重心转移,夏西楼将鹤归托于发小程苍远照为打理。这次运输、交付、清点也多为程苍远负责。

        夏西楼推开鹤归雕花红木门往内走,便看到程苍远正在和对方高层交谈进度和注意事项。

        “不好意思,来晚了。”夏西楼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您是夏老板吧,幸会幸会,久仰大名。”对方高层惊讶鹤归幕后老板年轻有为,还生得一副好面孔。

        “这一部分原石已经完成交接,剩下的雕刻成品,夏老板不妨跟刘某一起去保险库房看看。”

        说罢,夏西楼点头,程苍远一行人方才一同从长安街后巷乘车离开。

        长安街是南宋御街,多所博物馆落在长安街,街巷里藏着多家老字号企业。

        万宝斋,就是从明朝一直延续下来的百年企业,藏在长安街北,古色古香的庭院内,据说这里曾是前朝王府,不过如今也难以考究。

        但万宝斋以古典风雅,菜肴精致,吸引诸多顾客。万宝斋素来得提前一周订位,才能勉强在大厅寻得一张桌位。

        江潮在万宝斋有些股份,知道唐诗易向来爱吃万宝斋的饭菜,便常年在万宝斋让人留着一间包厢。

        等李紫怡和叶宛如开完会匆忙赶来,黄月舟已经同唐诗易点好了饭菜。

        唐诗易是h市本市人,口味偏淡,喜食甜。李紫怡和叶宛如来自临近的s市,也较为喜甜。

        w市虽然在地理位置上也属于秦淮以南,但饮食南北中和。黄月舟饮食口味偏重,在南方生活了半年,倒是也逐渐接受了江南一带的饮食风俗。

        桃花流水鳜鱼肥,这上的第一道菜便叫松鼠鳜鱼。将鳜鱼切出刀花,宛如松鼠的尾巴,故而得名。松鼠鳜鱼的美味在于鳜鱼本身的鲜香,油炸过后淋上浓郁的酸甜酱汁,轻咬一口,如口是入侵舌尖的番茄酸甜,而后还有蜂蜜的回甘。

        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东坡先生这道东坡肉,远观肥瘦相间,色泽诱人,入口后丰富的层次逐渐铺陈在味蕾之上,色香俱全,口感迸发。

        野米松茸糯烧麦,口味鲜甜,每一口咬下,春天的勃勃生机便在舌尖翩翩惊鸿舞。精选的苏比利野米,混合野生松茸菌、糯米和上好的咸肉,山珍荟萃。一方纸盒,包罗万象。

        清汤火方和采蜜汁火方合成“南北二方”,这道菜其实就是火腿。汤汁味道清淡,而火腿经烤炙更是酥香。清汤火方虽然汤汁清淡,但它集各种富含营养的食材充分相融熬制而成。汤虽清,但味仙。再搭配鲜香酥脆的火腿,人间美味,不过如此。

        冰花葛仙米炖香梨,梨汤清甜,葛仙米软糯,满口香甜,清润生津。

        六福文火炖汤,江南特色,不疾不徐,轻声细语,既不是猛料大补,又不是清汤寡水。放在大菜后,清润爽口,如同江南之春,沁润人心。

        万宝斋果然不负盛名,黄月舟将每道菜品的名称与味道结合,倒也能读出命名者的几分风雅和玩味。

        饭后,雨仍未停,却也将歇。□□点钟,长安街小巷的白墙青瓦上悬着的灯笼晕着抹抹暖黄,街头巷尾也都栽满梨花,灯笼将光溢向花瓣,雨打湿了梨花,但暖光照着带露的梨花,也颇有些“梨花带雨”的娇柔与破碎之感。

        从北街的万宝斋,向南行进。糕点精致软糯的福记,现熬现煮的汤粥林记,琳琅满目带着江南风俗的老字号店铺。

        路过长安街博物馆,但早已错过参观时间。再往前,也不剩几盏灯笼还亮着。

        该是走到头了。黄月舟想。

        唐诗易、李紫怡和叶宛如三人在一家孔明灯店铺前停留询问。趁着这会儿功夫,黄月舟想去长安街尽头一探究竟,看看前面是不是真的穷途末路。

        等黄月舟走到灯笼尽头,才发现这里还有一处古木青石的小巷,深处落有几座通过回廊相连、四角翘起的青瓦白墙。

        待黄月舟走到门口才看清匾额上遒劲有力的“鹤归”二字。

        这是一家有意思的铺子,位置幽静,名字风雅。

        看店内灯还亮着,黄月舟推开雕花红木门。

        风吹幡动。黄月舟只看到一个挺拔有力的侧影,灯光昏黄,指尖星火明灭。

        听到推门声,夏西楼才侧了侧身。

        脸型轮廓分明,三庭五眼不算标准但是独有一种美感。头发稍长,中分两边有些碎发,眉毛微微蹙着,一双眼睛带点凉意,但被无框眼镜很好地中和掉了部分锐利。

        哪怕架着眼镜也遮不住的高挺鼻梁,薄薄的嘴唇倒是勾着几分淡淡的笑意。西装外套扣子松开,领带也被扯的有些松,周身腾着烟雾,倦意明显。

        剑眉星目,清隽贵气,年岁稍长,却更添几分沉稳。

        或许是实在有些倦了,少了遮掩,难□□露出曾经的少年风流气。

        让黄月舟惊喜的是,那只抽烟的手和前几天惊鸿一瞥的那双手一样,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手腕上同样套着串佛珠。

        她知道的,18颗珠子,她数过的。

        黄月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儿再次见到这串佛珠的主人。

        “请问,现在还营业吗?”黄月舟也不太确定是否还营业,毕竟时间不早了。

        “打烊了。”夏西楼将烟头灭在盛水的黑色烟灰缸里,朝黄月舟走去。

        “想看点什么,玉?还是盘着静心的手串儿。”

        黄月舟本来没想买点什么的,但是鬼使神差地跟着夏西楼往展示柜走。

        两个人靠得越来越近,黄月舟闻到淡淡的烟草烧灼后钻进皮肤和衣物里的味道,但不让人反感。

        甚至混着guilty罪爱的香水味儿。前调像佛衣掠过鼻尖,禅意飘飘。后调渐为沉稳,散发木质皮革烟草香。

        “有什么适合新手盘得手把件儿或者手串吗?”黄月舟摸着右手上戴着的白玉菩提问道。

        “琥珀蜜蜡、绿松石、菩提根、小叶紫檀都很适合新手盘,当然也可以盘核桃。”夏西楼眨了眨眼睛,语气中带着点微弱的笑意。

        “不过不太建议女生上手就盘核桃,琥珀蜜蜡或者菩提根倒是不错的选择。”顺势,用指尖点了点玻璃柜台里的蜜蜡小摆件。

        “可以看一看小一点的蜜蜡手把件儿吗?”

        “当然可以,稍等。”夏西楼朝黄月舟点了点头,声音里噙着笑。

        春风拂面,冰雪消融。只是春风里仍透着冬日的寒。

        黄月舟不由得这么想。他和刚刚看到的那副寂寥疲倦的样子完全不同,人果然都是有好几副面孔的。或者说,只是他如此。

        “叮咚叮咚—”

        唐诗易她们三个人买完了孔明灯,却发现找不到黄月舟了,急忙给她点电话。

        黄月舟接起电话,一边说明情况,证明安全,一边朝夏西楼抱歉得笑笑。

        “不好意思啊,我朋友着急找我,她们就在附近,可能她们来找我的这点时间不够挑手把件儿了。要不这样吧,我加您一个微信,明天我再过来。您看可以吗?”

        夏西楼盯着黄月舟看了几秒,抿了抿唇。“好,什么时间有空来都可以。”说着拿起手机调出二维码。

        “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你把它们拿出来。我明天一定来!那我先走了,再见。”黄月舟的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泛着热意。

        少女情愫,在三月长安街的梨花香里荡开春波。灯光昏黄,替少女的脸红情动,欲说还休。

        “没关系,不碍事。早点回去吧,注意安全。”夏西楼摆了摆手,倒也不甚在意。

        明明也不一定非要添加微信才能再约时间来看物件儿,留下鹤归的店铺微信或是电话就可以,为什么非要添加私人微信呢。

        怪就怪,那晚长安街的灯火欲燃,雨夜无月,独独鹤归不归,夏西楼,寂寞如钩。

        怪就怪,朋友的电话催促,让黄月舟以此为由,私心作祟,提了个不能仔细推敲,否则漏洞百出的解决方案。

        怪就怪,黄月舟前18年的骄矜被这混着泥土气息的梨花香搅乱,荡起一池涟漪。

        黄月舟向来理智,又清醒,可18岁少女的心思再玲珑也终究无措又稚嫩。

        太平静的湖面反而经不起突然荡起的波澜。

        倘若岁月流转,再经几个春秋,两人再初遇。黄月舟都不会在后日回想时,气馁两人正式相识的那晚,她是那样捉襟见肘,被人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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