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搭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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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衍有些头痛地单手撑着桌子,他有些坐立不安,走到屋外,接住一片雪花,掌心的温度过高,雪花化成雪水,凉意沁人,他的眼中布满血丝,此时此刻才算清醒了些,从远处跑来一个衙役,他的眼里又重新燃起了光亮。
“报,大人,城西并没有杜大人的踪迹。”衙役心里打着鼓,从昨日下午所有的衙役便张贴了告示,在城中寻找杜大人,报上来的几个没消息的衙役都被这位苏大人给狠狠罚了,他的腿上沾了些雪,有些颤抖。
苏子衍疲惫的挥了挥手,叫他们下去接着找,衙役甩了甩袖子,称了声“是”,飞也似的逃离了苏子衍的身边。
一大早衙门里的下人就开始忙活,井然有序地穿梭在院落里,厨房中的仆妇看起来心情很好绕过苏子衍的院子想去掐一把小葱炖些豆腐,端着水盆的侍者也绕过苏子衍的院子行色匆匆地去锦州知州那,谁也不愿去触他的霉头。
仆妇弯着腰,忽然看见墙角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她走近一瞧,竟是一支凤仙花钗,上好的成色即使是沾了泥土也十分光润,她用衣角蹭了蹭,仰着头在太阳底下好好照了照,怕是知州夫人都不曾有这种成色的珠钗,小心翼翼的装到了宽大的袖子里,提着小篮子回了厨房。
“这不是常妈妈吗,今个儿怎么这样高兴,也是了,您来这厨房向来是晚的,与我们拿着同样的赏钱,这事在谁身上,谁不高兴呢。”厨房中一个年轻的女人,名叫喜鹊,打扮的十分妖艳,她对常妈妈不满许久,今日来的足足晚了一个时辰,实在叫她气不过,她才开口讽刺到。
常妈妈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那腰一拱,喜鹊足足向后退了五步,她想着那支珠钗心里高兴得很,瞥了她一眼笑骂道:“你这小贱蹄子,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姥姥,主子家里爱吃我做的菜,就是抬爱我如何,哪像你整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难不成还想去招惹招惹主子,你死了这条心吧,怕是昨日里那顿戒尺没吃够吧。”
厨房中做事的男人女人都笑了起来,常妈妈话中指的是昨日喜鹊特意穿了个粉色的衣裳,本是十分好看的,她自告奋勇地去给苏子衍送吃食,哪知道苏子衍正着急上火,看了她这身打扮,直言道:“主人家正是多事时,你这东西竟不懂得轻重缓急般打扮成这个样子,戒尺十下,也叫你长长记性。”
喜鹊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脸上挂不住,心里恼怒的狠,她把手中的食材放下,伸着手就去掐常妈妈的脖子,叫骂道:“老不死的,你莫当我怕你不成,主子家可怜你老,你却蹬鼻子上脸,今日我就教训教训你。”
两个人扭打了起来,她扯她的头发,她撕她的衣服,一不小心碰到了蒸屉,一齐倒在了地上,几个姑娘去拉架,也一齐被拽住了头发。
锦州知州在那日杜蘅与苏子衍走后便被放了出来,此刻他是满心满意的都是新政改革,他想要在锦州的土地上大刀阔斧的改革一番,不为势力所屈,只为百姓办事。
他正在前厅中用茶,只听见有人来报他的府衙中有两个女使打了起来,锦州知州大为震惊,他把她们二人传唤过来,常妈妈是府衙中的老人,此刻也正不端庄地坐在地上,头发散乱,喜鹊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让人看了有些害怕。
“大人,大人,你可要为奴婢作主啊。”喜鹊向前爬了爬,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哭诉着常妈妈的恶行,大有些誓不罢休的味道。
常妈妈忿忿地抓住她的腿,一使力把她拽了回来,连连扣了三个响头,指着喜鹊说:“大人是这个东西不知好歹,苏大人是府上的贵客,可正为杜大人的事忧心,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大多不敢招惹,从旁侧地饶了过去,只有她还眼巴巴地凑了上去,结果被苏大人好一通训斥明令她不许穿成这个样子,您瞧瞧她穿的是什么,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主子姑娘,我呸。”
常妈妈的话语说的极快,喜鹊被她这些话击的有些头晕目眩,只会一个劲儿的哭泣,恍惚间看她怀里亮着金光,她们同样形容狼狈,喜鹊忽然向前一扑捉住老仆的手,显出另一种得意来说:“大人,我只是喜好打扮,却从不贪主人家的一针一线,不像她净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常妈妈顿时失了刚才的神气,死死瞪了一眼喜鹊,悻悻地从怀里掏出钗子,说道:“大人您明鉴啊,这是我捡的,不是我偷的,全城都没有这样好的钗子,我也是看了个稀奇,本是打算交给您的,都是这死丫头耽误了我的事儿。”
锦州知州把钗子拿过来,对着烛火看了看,确实是满城都没有的成色,总觉得有些眼熟,他一拍脑袋,这不是那日杜蘅戴的发钗吗?锦州知州也不便去追究她俩话中的真假,囫囵地各罚了一月银钱,匆匆踏出了门。
锦州知州因为着急身形有些踉跄,伸手笼着被风吹开的袍子,路上有些石子也没看见,差点摔个个跟头,像捧着宝贝一般冲进了苏子衍的院子,苏子衍正站在空地中,神色有些难过,锦州知州喘着粗气,举着钗子:“大人,大人,有消息了,这是杜大人的吧。”
苏子衍心里燎起了一团火,也忘记了让知州大人喝一口茶缓一缓,接过来紧紧地攥着,凤仙花钗已经沾了土和化了的雪水,丝丝缝缝间都有些邋遢,他记得那日她就是是穿着粉色衣衫戴着这跟珠钗“没错,这正是杜蘅的花钗,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我家一个下人捡来的,只要我们好生盘问,自然会有杜大人的踪影。”锦州知州这几日总用杜蘅许是在城中迷了路安慰苏子衍,这话他自己也是不信的,但这却是最好的结果。
两个人叫上姚颂赶去了小厨房,常妈妈的脸色十分惊恐,她只是贪图这个钗子,却没想为自己贪出件事情来,她瘪了瘪嘴,交待道:“我今日去摘些青葱,就在路边看到了这个,几位大人在上,我并不知道这事杜大人的啊。”
苏子衍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灶沿上,眼眶中又重新充满了泪液,眼中的酸涩得以缓解些许,他淡淡得到:“有劳了。”
常妈妈的脸像是开了花的向阳花,她把这锭银子捧在手心里,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连连行礼回话道:“是是是,能为杜大人出力是奴婢的荣幸,杜大人的身姿奴婢早有耳闻,钦佩已久,杜大人定会吉人自有天相。”
苏子衍不便与她客套,三个人一起到了葱院那,迎面是一堵墙,墙下有两个泥脚印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消息在这又断了,苏子衍明显有些失望,锦州知州做了个礼说:“某一定会查出真相,找到杜大人。”
苏子衍随着姚颂回了房,屋内画梁下垂着几个镀银的香球悬,镂刻着繁丽花纹,金辉银烁,喷芳吐麝,袭袭香氲在堂中弥荡萦纡。窗外漱漱的风声都清晰入耳。苏子衍独自倚在内阁里间的美人榻上,只手支着下巴歪着,虽是懒懒的,却也没有一丝睡意。
看着不断被吹动的香球悬,苏子衍突然起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了,对了,猛虎寨,杜蘅定然是去了猛虎寨。”
“那我现在就调一些人马,咱们抓紧时间去猛虎寨。”姚颂慢慢坐直身子,说着就要揣了令牌去调兵。
还没走出十步,苏子衍开口说道:“不可,这猛虎寨中都是山匪,人人都是凶猛的虎狼之辈,若是惹急了他们,撕票便不是美事了,一切还是要以杜蘅的性命为准,只需备上两匹好马,你我二人小心潜到寨子里,万不可在外节外生枝。”
猛虎寨在最高的山头上,人数众多,远离山下的村镇与锦州城,山下的百姓多称那个地方为去锦,有剥去锦衣终生受罪之意,言语中便是看不起这些山匪,也有一些因自己身体原因上了山的,或是疯癫失常或是自尽,又因着山匪做了许多恶事,手上有许多人命,所以私下大家都认为去猛虎寨积怨太深,阴气太重,是个整个锦州城中怨气最深的地方。常有住的近的村民听到从去猛虎寨传出的永无休止的哭泣呜咽和喊叫咒骂声,甚至有村民声称在午夜时分见到飘忽的白衣幽魂在去猛虎寨附近游荡,让人对去猛虎寨更加敬而远之。
骑在马匹上行了良久,依旧没有接近去猛虎寨的迹象。午后天气渐暖,苏子衍夹紧了马背,骑的飞快,姚颂一个劲的在后叫嚷着——“衍之,你可等等我啊”。两匹马健步如飞,苏子衍心中还是焦急难耐,总觉得走的慢,这才略略回头了一眼吩咐道:“走快些,再走快些。”姚颂侧身问苏子衍:“衍之,还有多远?”
苏子衍答道:“过了这条路,再走一个拐角,看到大榕树生长的地方就是了。”
寨外的房屋已是十分矮小,是许久之前一些个樵夫屠夫住的地方。再往前越走越是荒凉,竟像是到了久无人烟之处。渐渐看清楚是一处宫殿的模样,极大,却是满目疮痍,像是久无人居住了,砖瓦残破,雕栏画栋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和凌乱密集的蛛网,看不清上面曾经绘着的图案。
天色越发暗了,那乌黑的半面天空像是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渐渐扩散得大,更大,一点点吞没另半面晚霞绚烂的长空。
寨门处留下了小胖与王小凡看门,他看见远远的有两个男人骑着高头大马飞驰而来,心里有些害怕了,忙吹响了号角,叫一些男人伙夫出来,苏子衍也是真真切切地着了急,还没看清王小凡与小胖的脸,就勒死了马缰绳,闯入了寨子里,只留下姚颂一人被王小凡捉了个正着。
暮色掩映,有乌鸦扑棱棱惊飞起来,纵身飞向远树。这里的风仿佛分外阴冷些,王小凡拿着弹弓朝着姚颂的脸比划:“你胆子不小啊,竟敢擅闯我猛虎寨,等一会儿我李伯来了定有你的好果子吃,还有你的同伴,他也一样逃不掉。”
猛虎寨中机关重重,为的就是怕有一天有人攻破了宅门,伤及在内的老幼妇孺,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破解之法,苏子衍只是以为的往前冲,黑色的衣角划来冷冽的空气,黑风长鸣一声,像是在说着什么,苏子衍却闻所未闻,鞭子还未落下,他与马已经落到了大网中。
天色愈加昏暗,周遭本来还是无比漆黑,现在竟如白昼一般敞亮,石制的基座上设铜制的灯楼,以铜丝护窗。永夜照明,风雨不熄。此时正有人为了看清苏子衍的脸在点灯,提了燃油灌注到灯楼里,点亮路灯。
一群人围了过来,苏子衍面色不善,一天一夜地不合眼已经让他十分疲惫,眼前的人影都看不清了,他只能看到红彤彤的火把和聚过来的人群,他忍住嗓子里的干呕说:“苏某并不是想要擅自闯入贵寨,实在是没有办法,还请大家行个方便,苏某的朋友杜蘅可在寨中?”
远处的一间小房燃着袅袅的炊烟,正是王婶家的方向,炊烟细细,馨香缭绕,笔直的袅袅升起,散开如雾。苏子衍伸手轻轻一撩,那烟就散得失了形状。
“什么杜蘅,老子不认识,老子只知道,人间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偏闯进来,今日老子就把你做成一锅下酒菜,打打牙祭。”姓李的男子叫嚣着,四周围绕的寨民大声地欢呼。
王小凡扒开人群,他认得这张脸,这个人正是与杜蘅在拐角处分别的那人“李叔,李叔,不可啊,这是杜大人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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