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起吃烤肉吧

　　冉夜的外公，原来并不是X市本地人。是当年工作调动，从老家的单位，调来这里的。

　　外公虽然是高级知识分子，但是环境和历史的关系，他无可避免的成为了一个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的人。

　　“你外公很宠你舅舅，你知道的吧。”

　　冉夜点点头，她的舅舅，很多年没有见了，最后一次见是高中的时候。后来上大学的时候，冉夜的外公去世，本来家族惯例的过年团聚这种事，也没有人张罗组织。一个家族最后的人心凝聚力，也随着冉夜外公的去世，散了。冉夜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舅舅，她和两位姨母家倒是还偶尔串串门子。

　　舅舅是个个子很高，一眼看去十分魁梧的男人。小时候总见他手臂上有疤痕，他自己说是以前跟人打架留下的。逢年过节在外公家聚会的时候，舅舅和他一家人，总是来的最晚的。他是特别贪酒的人，有时候甚至已经喝的微醉才来，这时候讲话嗓门就会特别大，还让人拿老爷子收的好酒来。姐妹们和舅妈都劝他少喝他也不听，外公还说逢年过节就是要高兴，还让女儿们不要扫他爷俩的兴。外公对舅舅的态度可见一斑。

　　“你外公一直想要个儿子，先有了你大姨，然后有了我。但是他从小就不喜欢我，设计院的孟奶奶你记得吗？”冉母问。

　　冉夜茫然的摇摇头，不知道母亲说的是哪个。

　　“你特别小的时候我周末加班带你去过几次单位，有个奶奶，自己一个人办公室的，还总给你糖吃，你以前挺喜欢找她的那个。”

　　冉母这么一说，冉夜有点印象了：“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奶奶，原来她姓孟啊。”

　　冉母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继续说：“孟奶奶和她老公不能生孩子。当时大家生活普遍都困难。我刚生下来的时候，你外公是想把我送给他们家养的。”

　　冉夜第一次听说，吃惊的“啊”了一声。

　　“但是你外婆不同意，我也是后来听你外婆说的，她一定要把我留下，说‘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有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吃的，我生我就养的起，哪怕我自己少吃一口呢？’”

　　说到这里，冉母的眼圈有点红。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小时候你外婆和孟奶奶都特别喜欢你么？你小姨是最小的，你舅是老三，你大姨是第一个孩子，老大，男孩，幺女，你外公对他们都好，只有我是送不出去的，多出来的那个。我时候经常在X市和你外公老家S市两边跑。X市这边口粮不够的时候，就让我去S市老家那边。后来开始念书了才稳定一些。”

　　“后来我就特别要强，你看我这么多年，工作拼命，攒钱就为了能争口气。你外公让我相亲过几次，有什么重点大学研究生的，我们那时候研究生多稀罕啊，还有其他一些设计院里其他条件好的家里的人，我都不同意。”

　　冉母没有说为什么不同意，停顿了一会，说：

　　“最后选了你爸，是因为我说，我不会做饭，以后嫁人我都做饭。你爸说，行，以后家里的饭都包做了。”

　　电视机里，家庭伦理电视剧播完了，现在正在播放一档美食节目，一个大厨正在教观众们做菜。

　　冉夜的妈妈确实很少在家做饭。小的时候她总觉得是妈妈工作忙，总要加班，没有时间做。周末和节假日的时候，妈妈也很少做菜。冉夜模糊的记得，小时候她似乎问过妈妈，为什么别人家都是妈妈做饭，自己的妈妈不做饭的？

　　冉妈妈回答是：“我不会做饭啊。”

　　其实，也许并不是不会做，而是不喜欢做吧。

　　冉夜的妈妈其实会做很多好吃的，冉夜记得最深的，是妈妈会给自己做一种蒜香的酱鸡腿。以前家里条件一般，一顿饭只做四个鸡腿，家里明明三个人，并不够分。

　　小鸡腿一人一只之后，冉妈妈还会把自己那份只撕下一小块鸡肉自己吃，余下的给冉夜。剩下的那支小鸡腿会放在冰箱里，第二天中午热给冉夜吃。

　　冉妈妈的鸡腿做的特别好，甚至只有剩下的蒜蓉酱汁，冉夜都可以就着多吃一碗饭。

　　冉夜小时候特别期待妈妈有时间会做小鸡腿。吃完自己那份，她会特别珍惜的把妈妈给自己的鸡腿留到最后才吃掉，然后问冉母：“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再吃鸡腿呀？”

　　冉家确实也是冉父在做饭，但也只做晚饭，等冉母回来吃。中午的时候，冉父并不做饭，都是把前一天晚上剩的饭菜热一热再吃的。但是饭菜的余量总不是那么好把握，有时候剩的多了，秉着“不能浪费”的理念，冉夜午饭总是努力的吃很多，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一直是个小胖子。

　　当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形象会被男孩们笑话的时候，冉爸告诉她：“那你自己来做饭。”

　　冉夜的厨艺越来越好，爸爸的拿手菜，妈妈的拿手菜，她都会，而且改进的比他们做的都好。冉爸越来越少的管家里的饭了，反正冉夜会做的比他好。

　　当年结婚前答应冉妈妈的那句“以后家里的饭都归他做”的承诺，到底还是没有实践到底。

　　也许，这就是冉夜听的最多的“以后嫁人不要找你爸这样的人”背后的不满吧。

　　父母，其实和自己这代人，又有多少不同呢？也会因为爱人的承诺没有实践而耿耿于怀。自己不是也会因为别人答应自己的事，转头忘记而生气吗？

　　冉夜开始想念妈妈做的小鸡腿了。

　　虽然她学会了妈妈的拿手菜，甚至在火候、调味上可以比冉母做的更好，但是为什么，自己还是更想念以前妈妈做的那一碗不够家里人分的小鸡腿呢？

　　冉夜看着电视里教人做菜的大厨，突然问：“妈，我上个月稿费前两天发了，你想吃什么吗？”

　　“嗯？”冉母一时没回过神来。

　　“明天我们去吃点什么吧，我请客。我爸没回来，做什么吃的话咱们两个人吃不完，后面要吃剩菜了。出去吃吧，你想吃什么？”

　　冉夜拿过手机，准备开始搜餐厅有没有线上的打折券。

　　手机的屏保界面一排提示信息刷了出来。

　　“哇……”看着被信息轰炸的手机，冉夜默默扶额。

　　“不吃猪的肥肉，鸡肉不吃皮的部分，羊肉不去膻不吃，南瓜和柿子吃了会过敏起疹子所以不吃——不过季节没到就算是自助餐的水果也不会有柿子吧。对了，说到自助，不如去吃自助的烤肉吧。等我忙完了去看看定哪一家，回头定了告诉你。”

　　冉夜说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还有些其他的事，吃饭的时候慢慢聊。我还有三张图，先去忙。”

　　“啊……哦。”冉母有些愣神的的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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