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孟兮走到楼下，楼道口处正坐着个人，他低着头，穿着一件黑色背心和黑色短裤，脚上一双人字拖，孟兮看着有些眼熟。

        她刚要开口叫他，那人便抬头看向她，对上那人的眼眸，孟兮心没理由地跳漏了一拍。

        “同桌，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打电话没人接，我都等你一下午了”话语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叶离站起身，抖抖坐的发麻的腿，缓缓走向孟兮。

        “认识的学长邀请我到他家去坐坐……”孟兮没想隐瞒，实话实说，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叶离打断了。

        “什么！？”叶离有些激动，“你去认识的学长家玩，怎么没给我打电话说一声啊，你没接电话，我还以为你是不是又遇到什么危险了呢，担心死我了。”

        孟兮睁大眼睛，表示惊讶，她惊讶叶离的重点不是她去了学长家，而是担心她不接电话是遇到了危险，第一时间就跑到家里来找她。

        她心头一暖，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热还是因为叶离的暖心举动，她觉得此刻，全身的血液都是沸腾的，温暖地包裹住她冰冷的心。

        面对叶离的担心和激动，尽管孟兮心里有多么的心潮澎湃，可表现出来的还是只有波澜不惊。

        显然，她还没能习惯真的有人在关心自己这件事。

        “对不起”孟兮低下头，小声说。

        叶离随着她低下头的动作，微微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仰面与她对视。

        “同桌，为什么要道歉，你不需要道歉的，你这不是好好的，平平安安的站在我面前了吗？”

        叶离抬手，轻轻揉了揉孟兮的发顶，孟兮这才看到叶离脸上的汗水，顺着鬓角淌过侧脸，滴落在地板上。

        他真的在这等了她很久。

        孟兮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拉下叶离放在自己发顶上的手，轻轻握住，“还没吃晚饭吧，介不介意到我家吃，家里没人，就我自己，我给你做，当是我没接到电话的赔礼。”

        孟兮难得直球一次，反倒变成叶离难以置信了，他直直盯着自己被孟兮握住的那只手，感受到属于她掌心的温度正一点一点向自己传递着，脸瞬间红了，话也开始有点说不利索。

        “真……真的吗？这……这……这样……这样不……不……不好吧”

        孟兮没有理会他的不可思议，拽着他径直往楼上走。

        叶离还没从孟兮话语的震撼中走出来，晕乎乎地跟着孟兮上了楼，等意识回笼，自己已经坐在孟兮家的沙发上了。

        叶离看着孟兮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手腕上还残留着孟兮手指的温度，他抬起右手，对着灯光晃了晃，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还是低低的笑出声来。

        看来，同桌这座大冰山正在慢慢融化呢，他想。

        叶离本想去厨房帮忙，被孟兮拒绝了，哪有客人进厨房的道理，加上她今天没时间去菜场，只能用现有食材随便做两样家常菜，也操作简单，不需要帮忙，叶离只得拿了碗筷，坐在餐桌上等她。

        二十分钟后，孟兮把菜端上桌，简单的凉菜一汤，青椒洋芋丝，番茄鸡蛋和一碗白菜汤。

        “叶离，抱歉，家里只有这些菜，做不了满汉全席，只能凑合凑合了”

        孟兮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大概是觉得自己说要请叶离吃饭，食材不够，招待不周吧，说完还有些忐忑地捏了捏袖口。

        这一切被叶离尽收眼底，他满不在乎，拿过孟兮的碗给她剩饭，“没事啊，你做了满汉全席我们两个人还吃不了呢，多浪费，这家常菜不是更好，我就好这口，我可以把它们全部吃光，真的。”

        叶离笑着，眼睛亮晶晶的，拿起勺子舀了勺番茄鸡蛋，大口大口扒拉起饭来，还给孟兮舀了勺纯纯的，不沾番茄的鸡蛋。

        孟兮见他吃的津津有味，也不在有什么负担，和他一起动筷吃起来。

        叶离边给她夹菜边说到：“同桌，最近一段时间白天我可能有事，接不到电话，要是你要找我可能得晚上八点以后。”

        “好”孟兮点点头，没有问他是有什么事。

        叶离也没解释，倒是继续说到：“原本打电话过来是想在电话里告诉你的，结果你没接，想着你可能有危险就来了，不过也好，有机会可以当面告诉你”，说完又喝了口汤。

        “所以，那么热的天，你就坐在楼下等了我一下午？”

        叶离点点头，他没告诉孟兮，其实自己因为担心，连鞋都忘了换，匆匆和奶奶说要出去后，就一路从自己家跑到孟兮家楼下，敲门发现没人在家后，就一直坐在楼道口等她。

        这些他都不想让孟兮知道，他只需让她知道有人在在乎，担心她就够了，其他的就当做是他的秘密吧，永远不会向她说出口的秘密。

        叶离没有骗孟兮，他真的把所有菜吃光了，一滴不剩，还不停称赞着孟兮的手艺，两个人的饭桌，吵吵闹闹，再平常不过，却让孟兮吃出了家的感觉。

        叶离吵着要帮她把碗洗了，孟兮拗不过他，只得放他把碗收进厨房，自己洗了抹布去擦桌子。

        孟兮转身，看着水池旁的叶离，他认真的清洗着，泡沫沾满他的手掌。在灯光的映照下，她看见一滴汗水顺着叶离坚毅的侧脸流过下颚没入水池中，不见踪影，她的视线停留在叶离手臂的肌肉上，随着他的动作，肱二头肌凸起，线条明显，赏心悦目。

        叶离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扭头看向孟兮，温柔的笑着：“同桌，再等会儿，马上就好。”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缓慢飘进孟兮耳里，淌过心间，让孟兮不由得脸红起来，才知道自己偷看他被发现了。

        她红着脸，扔下抹布，大步跨进客厅，留叶离一个在厨房忙碌。

        待一切收拾妥当，孟兮本来要送叶离下楼的，叶离却说太晚了，不让她送，让她在窗户那看着就可以了，说着他跑下楼，孟兮急忙走到窗户边上往下看。

        没一会儿就看到叶离，傻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在黑色的夜里，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尤为突出。

        他向孟兮挥手：“同桌，下次见，记得给我打电话”，说完转身一溜烟跑没了影，消失在黑暗中。

        孟兮笑着也朝着他跑去的方向挥手，“叶离，下次见，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2007年6月30日

        哥，今天从陈枫学长家回来，我看到在楼下一直等我回来的叶离，然后做了一个勇敢的决定，邀请他到家里吃饭，并且想要和他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体会到了有人在乎，有人担心的感觉有多奇妙，我知道有些贪心了，但我还是想要抓住这种感觉，就让我勇敢这一次吧，我会慢慢打开门，让他走进我的世界。

        哥，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离真就像天天有事一样，只有晚上会给孟兮拨来电话，与她随便闲聊几句，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疲惫。

        孟兮也尝试过在白天给他打去电话，接电话的是位老人，是叶离的奶奶。她大概知道了，叶离一直是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的。

        整个暑假孟启兴都没有回来过，但每个月还是会固定往孟兮的卡里打入生活费，孟兮的心情也逐渐从每天在家的忐忑不安慢慢放松下来，白天除了去菜场买菜，其他时间就一直坐在卧室里写题，看书，晚上八点准时与叶离通话。

        整个暑假孟兮都觉得过的充足又踏实。

        分班考试如期而至，叶离早早等在楼下，见孟兮下来，连忙把手里的包子和豆浆递过去。

        孟兮接过，一个暑假过去了，感觉叶离被晒黑了，头发似乎刚剪过，刘海短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不少，黑白校服穿在身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叶离接收到孟兮打量的目光，红晕慢慢爬上脸颊，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咳，同桌，别看了，快吃早餐，吃完咱还要去学校考试呢。”

        孟兮看着这大男孩害羞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扭转视线，不去看他。

        “你吃过没？”

        “吃过了，吃了才来的”

        孟兮点点头，三两下解决完早餐，坐上后座，去了学校。

        下午四点，分班考最后一科结束，叶离率先走出阶梯教室，站在门口等孟兮，一见她出来，就走到她身边，侧头靠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等会请你吃冰，顺便带你认识我的两个朋友”，说完，不等孟兮回答，朝着单车棚跑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走在他们身后的尹霏冉和高珂将这一幕看了个真切。

        “啧啧啧，她现在不一样了”高珂咂咂嘴，语气里全是不屑。

        “呵，这有什么，开学了才好玩”

        尹霏冉留下这句耐人寻味的话后，和高珂走出学校。

        叶离载着孟兮离开学校，朝和孟兮家反方向的地方行驶。

        这家冰店好像很远，孟兮不明白为什么叶离要带自己去离家那么远的冰店，还要去见他的朋友，想到这，孟兮紧张的拉住叶离衣摆的手心直冒汗。

        单车停在一家叫“王孃冰饮”的店门口，店门前的位置上已经坐着两个穿着六中校服的男孩，在朝着他们打招呼。

        “离哥，只点只点”其中一个理了寸头的男生向叶离招招手。

        叶离停好单车，带着孟兮走过去，刚坐下，这位寸头男孩又说话了。

        “离哥，这个就是你说要介绍给我们认识呢新同桌了嘎，可以呢嘛”，寸头男孩说完，看向孟兮，笑着向她伸手，“你好你好，我叫刘毅。”

        孟兮明显被刘毅的热情吓了一跳，身体条件反射的一抖，向叶离靠近了一点，微微一笑，刚想伸出手与他虚握，面前那只手，已经被叶离拍掉。

        “刘毅，讲普通话，还有，你正经点，我同桌她比较腼腆，你别吓到她了”

        “哦哟，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刘毅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最后停留在叶离身上，意味深长的笑了。

        叶离没有理他，笑着看向孟兮：“同桌，这两位是我的小学兼初中同学，也是我的好哥们儿，现在在六中念书，这位是刘毅，他刚刚也说了，这位是欧阳骁，他话少，人也有点闷。”

        孟兮点点头，看向刘毅身边戴眼镜的男生，他看着孟兮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你们好，我叫孟兮”对上他们的热情的目光，孟兮感觉还是有些不太自然，小声的介绍了自己。

        “孟兮啊，名字还蛮好听的，是个好名字”刘毅又念叨了两遍。

        “那你们先坐，我去买冰”叶离说完，向刘毅和欧阳骁眨了眨眼，两人秒懂，向他点头表示收到。

        接着，叶离又拍拍孟兮的肩膀：“没事，同桌，不要拘束，我的这两哥们儿很好相处的，他们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们。”

        孟兮一听，紧绷的心情瞬间放松，笑着向叶离点点头。

        叶离走后，孟兮听到刘毅小声嘟囔了句：“谁敢欺负她啊”，察觉到孟兮的视线，他立马坐直，咳嗽两声，示意欧阳骁把东西拿出来。

        欧阳骁侧身，从书包里拿出个礼盒，递到孟兮面前：“给，离哥给你准备的。”

        孟兮看着粉色包装袋，下意识就往回推，被刘毅出声制止。

        “孟兮啊，你可别忙着拒绝，听我把话说完，叶离原本在六中好好的，突然有一天被安排进一中做了插班生，我们都挺为他开心，但是担心会比较多些，怕一中离他家太远，还怕你们一中全是尖子生，会鄙视我们这些六中读不好书的，没想到，他去了几天我们发现，叶离这小子比在六中还开心，问他才知道是新交到了朋友还是同桌，他说很想和你一直做同桌，就给你买了个礼物，打算贿赂你，怕他亲自送你不大好意思收，就让我们替他转交喽”

        刘毅又把礼礼盒往前推了推，孟兮内心无比纠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一方面，她和叶离有同样的想法，要一直成为朋友，另一方面她的顾虑是怕这个礼物会很贵重，让叶离破费。

        欧阳骁似乎看出孟兮的顾虑，他淡淡开口道：“你看到叶离手上的创可贴没有？你大可不用担心这是叶离花家里钱给你买的，他家就在那”，欧阳骁抬手指指冰店旁的那栋居民楼，“这冰店是他家楼上王孃开的，每年暑假他都在这帮王孃，晚上回家了就去帮楼下的张爷编簸箕，赚到的钱一半给你买了礼物，一半给了他奶奶做生活费，这是用他自己双手挣来的，是他的心意，你要是拒绝了，他该多难受。”

        孟兮感到震惊，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关于叶离的事，他一直以为叶离生活条件很好，至少从他的谈吐和行为举止看来，应该会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却没想到他的生活是这样的。

        生活艰苦，可他仍旧对生活充满希望，积极的去热爱生活，变成这样一个温柔阳光的大男孩。

        孟兮眼眶有些湿润，她回头看向正在排队的叶离，叶离也正好看向她，接着给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一刻，孟兮冰封的世界，彻底春暖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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