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上电视

　　6月4号那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也是夏小五高中生涯的最后一节课。

　　她其实记得那天的课原本是节自习，但周老板还是挤着最后的时间把他的押题卷全部给讲了，事实上是讲得都没考。

　　记得周老板最后说的话是：“之后就靠你们自己临场发挥了，考试前不要吃辛辣的东西，晚饭吃的清淡点，临考前别喝太多水，高考中途可不能出来上厕所。今天睡觉前把准考证和文具都放在学校统一发的透明袋，多检查几遍……”

　　向来说话简单利落的周扒皮，一下子变得那么啰嗦反倒让人有些不习惯。

　　他走出教室的背影和每天都一样，却又有些不一样。

　　Z城高考的那天，是一个大热天，算起来每年高考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艳阳天。只不过今年，Z城连续半个月都没有下雨，闷热的天气积攒着厚重却下不来的水汽，压得人胸闷。

　　“枫叔，我和你说这次的古诗词默写，我就会一个，我去，考的都是那么偏的东西谁记得住！”贺晓波勾过他的肩，“你说是不是？”

　　“东东，你写出来了吗，古诗默写？”

　　“当然，其实我每个都记得，就选了三个最有把握的。”贺晓波一个白眼瞟过，还真是人比人，吓死个人啊……

　　贺晓波的碎碎念在耳边，陈子枫有些偏头疼，今天早上出门也没吃上些什么东西，一场考试下来脑袋就发昏，脖子酸疼。

　　离下午开考还有两个多小时，学校清场不让进去，他们只能找了附近的一个餐馆点了些吃的，这家店最好吃的就是鱼香肉丝盖浇饭。

　　武小千边吃饭，边看着数学公式，临时抱佛脚没什么大作用，但求心安嘛。

　　“枫叔，你这也吃的太少了吧，就吃这么几口，下午考的还是数学，你肯定会饿。”

　　夏小五这才注意到身旁那家伙，煞白的脸，眼睛朦胧着，看上去十分虚弱。他该不会是生病了？

　　“你怎么了？”陈子枫摇头，什么也没说，但面前的饭也一点没动。

　　“这天气那么热，这一冷一热的，该不会是中暑？”武小千这乌鸦嘴还真给说中了。

　　“我带了药。”他早有准备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棕色药瓶，藿香正气水的味道实在难闻，一口灌下去，食道火热的灼烧感。

　　酒精味夹杂着饭香，陈子枫的头更加晕了，该死的天气，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一滴雨也降不下来。

　　“这也不是个办法，枫叔，要不我带你去找老师？”

　　“不用，休息休息就好。”陈子枫这个倔脾气，说什么也不要贺晓波扶着去，但下午可是考数学，数学本就是个要费脑子的科目，他这副样子怎么行。

　　“还是不行，小千，你去他们厨房借点水来。”她站起身看着那只嘴硬的鸭子。

　　“啊？”武小千愣在一旁。

　　虚弱的“病号”微微抬眸看着她，“你，要干嘛？”那副表情，好像是要被吃了一样。

　　“给你抓痧呀！”夏小五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诶，这个好，我以前中暑的时候，我妈也给我抓过，百试百灵！”武小千行动力超强，一转眼就有一碗水放在桌上，他这是想逃，也逃不了。

　　“不是，我……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陈子枫眼神中流露半点慌张，“再说你会吗？没抓出痧，抓到死穴怎么办？”

　　“没吃过猪肉，我那还没见过猪跑啊？”夏小五倒是一副幸灾乐祸，“好了好了，贺哥，你帮忙抓着他，我去洗个手。”

　　“不是贺晓波，你也……”他忽而觉得身后一股寒气起来。

　　“枫叔，我觉得这不错啊，这方法比较快，而且肯定精神。”

　　主治大夫夏小五盯着患者的脖颈，冰冷的手指点在某处，“那就从这里开始吧！”武小千赞同点头，贺晓波紧紧攥着他的手，配合默契。

　　“你们等会儿，等会儿……啊！”

　　不知道的以为，这是要杀猪，不不不，是开刀，开刀。

　　随着指尖关节间发出的一声清脆之声，白嫩的皮肤上多了一道淡淡黑紫色的痕迹。武侠小说里，这就叫做中毒颇深，好在夏神医救治及时。

　　主治大夫发话，“应该是中暑了，朝着这根筋下去，我们再多抓几次。”医疗组配合默契，患者隐隐掐着自己的大腿，感受着那如同春节爆竹般清脆的响声，以及痛觉神经在大脑不断地颤动。

　　“等等等……”陈子枫终于忍不住，身子往前缩了一半，贺晓波也扣不住他，“我，我真好多了，夏雅安，我是，真的，好了好了。”

　　“不行！你再忍忍，这样，你倒数十下……”看着这条紫得发黑的路线，夏小五这手劲上来，一连串噼里啪啦声，隔壁桌都拍手叫好，这手法熟练，夏小五都差点有报中医专业的念头了。

　　顺着脖子，到背脊，一道长且黑的线被夏小五一并抓出。

　　“怎么样，夏医师出马，保你药到病除啊！”夏小五一掌拍在乌黑的伤口上，这家伙竟然那么夸张，身子猛地往上一颤，“你这太夸张了吧？”

　　“你自己试试！”陈子枫这回倒是底气十足，看来好得差不多了。

　　下午的数学考试，夏小五真是悔不当初，当时听陈子枫惨叫得多开心，现在手腕就有多疼。她看了眼卷子，大题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尤其是那道空间几何的题目，毫无头绪，Z城高考是全国最难的吧！

　　两个小时的考试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夏天的夜晚来得晚一点，街上还是一副热热闹闹的景色。陈子枫从外头走出，看到她的背影，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考得怎么样，最后大题写了过程没？”陈子枫这话说的有水准。按着班长大人的理论，做不出的题目，必须把过程写满，写得越详细约好，说不定阅卷老师开心，就给了一两分的同情分呢？

　　“少瞧不起人，我还做出答案了好吗？”夏小五一脸得瑟，心情好是因为终于考完了她最担心的数学，而高考也过半。瞧了眼他脖子后的紫黑长线，又忍不住笑。

　　远处，省立校门口的一侧，挤满了人。

　　“怎么那么多人？”她踮着脚，仔细看着好像是采访，摄影机上的标志也眼熟，“Z城新闻，喂，是Z城新闻诶，我以前每晚都看他们节目的！”

　　陈子枫倒是不屑地瞥过头，看她依旧原地盯着看，只管自己往前。

　　谁知道就这么巧，那个戴眼镜的记者一眼选中了他，快步从人群中跑了出来。

　　“同学，你是这次参加高考的考生吧？”

　　陈子枫看着四周，确认是在问他才点头，“嗯。”

　　“我是Z城新闻的记者小徐，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他看着那边夏小五闪躲的眼神，忽而心生一计，“我还有个同学在那里，我们能一起接受采访吗？”

　　记者连忙点头，朝着夏小五躲闪的方向走去，看是一个女生，记者更是觉得挖到大料。

　　“这位同学也是这次参加高考的高三学生吗？”

　　“是。”夏小五木木点头，镜头下的她显得有些呆。

　　“想问一下，二位同学对刚考完的数学科目有什么感受？”

　　“啊？”她扯着陈子枫的衣角，一紧张语言系统就奔溃的毛病还没改掉。

　　“我觉得吧——”镜头一下子扫到陈子枫的脸上，他倒是笑得自若，露出小小的虎牙十分阳光，然后朝她说道，“挺简单的，是吧？”

　　挺简单？夏小五眨了眨眼，然后苦笑着也只能跟着点头。

　　“看来是两个学霸同学，请问你们是一个班的吗？”

　　“嗯，一个班的。”“我们是同桌。”

　　夏小五又侧过头，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有必要说得那么详细吗？

　　“竟然是同桌，那么最后的一个问题，高考以后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我——！”夏小五连忙抢先一步，“我想睡到自然醒，然后把家里所有的辅导书全部卖了，最后再去一次毕业旅行。”

　　“男生呢？”

　　“嗯，和她一样，去一次旅行。”

　　“一起？”记者脸上又有了八卦的神色。

　　“不是，毕业旅行，全班之前就约好了。”她这么说，陈子枫也只是微微笑着，不反对也不赞同。这家伙做事最高明的就在于，不反对也不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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