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比赛前夕

清风拂面，细雨微凉。

        今晨来临的第一场薄雨，不仅驱散了六月天里的燥热，更是让不少连日来备受暑气的学生一解心中烦闷。

        不过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场突至的小雨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当时钟的指针迈过高峰徐徐向右走过时，外头的雨便也渐渐停了下来。

        乌云初散，天边弄晴，树上蝉声再起，枝上嫩叶新绿。雨后泥土散发出的特有清香，最是沁人心脾。

        观月初坐在空无一人的部活室里，左手一页一页的翻动着部员最近的训练资料，右手握笔良久，笔尖却始终没有落在桌前的那张表格上。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响起，观月初心知来的人是谁，并未抬头，只是道了声：“请进。”

        部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门口那个棕发平头的少年却并没有进来。

        不二裕太站在门口，往日一贯坚毅的脸上此时却显出了几分忐忑。他攥了攥肩膀上背着的网球包，有些不安的开口道：“观月前辈……我……”

        观月初没有因为不二裕太的到来停下手中动作，甚至连视线都没有移开半分。他一边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遮住半张脸的不透明眼镜（参见乾那种），一边说道：“有什么话进来再说，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不二裕太犹豫一会，还是迈着步子慢慢走进，待走到观月初身前两米远的地方时驻足。他悄悄抬眸，将视线落在观月初身上，见后者并没有对他的到来表现出什么反应时，又迅速将目光移开。

        他低下头，一时间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果然……还是在生我的气吗……

        不二裕太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明知道观月前辈的用心，明知道观月前辈是为自己好，而他居然因为一时的冲动就对观月前辈发脾气，甚至还说了那样过分的话……

        他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想要上前几步，又觉得双脚无法移动半分。不二裕太只觉得心中各种情绪互相交杂，甚至觉得周围空气都带了些窒息的感觉。

        窗外枝头微风浮动，伴着几缕细碎晴光斑驳。圣鲁道夫网球部部活室里，两个少年一坐一立，谁也没有出声，谁也没有动作。

        时间在天外云卷云舒中悄然流逝。

        不二裕太站在原地，正想着该如何将脑中千回百转的思绪转换成言语的时候，却忽然感觉眼前之人将那道掩在镜片下的目光以极轻柔的方式落在自己身上。

        犹如三月初绽的樱花飘落了地。

        不二裕太霎时攥紧了衣摆，胸腔里那颗猛烈跳动的心瞬间冲散了脑海中组织好的话语。

        他忽然就心虚了。

        从青学转来这儿的半年多时间里，他从生活起居到课业学习，从人际交往到训练指导，无处不有这人的关怀照顾。也是这人给了他作为不二裕太存在的信心与意义，让他看到自己的前路不再是一片迷茫。

        是以他不敢开口。他怕自己一出声，便会换来一句没有感情的不原谅，他不敢去想象那样的场景。

        哪怕只有一点点。

        观月初静静凝望着面前那个低头不语的少年，许久后终是轻轻一叹：“你就打算一直这么站下去？”

        这声音轻淡柔和，一如这六月烈日里乘起的凉风，拂去了少年内心的彷徨。

        不二裕太下意识抬起头，只见那道声音的主人正坐在桌前安静的看着自己，眉眼平淡清和，正如他记忆中那般。

        他一时有些怔愣，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站在原地，任由喉间发出几个零星的音节。

        观月初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更知道，少年那颗隐藏在坚毅外表下的纤细敏感的心。

        把桌前的文件资料合上放在一旁，观月初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望着少年道：“过来坐吧。”

        不二裕太听见这话似乎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待到观月初再一次出声提醒他后他才仿佛回过神来，抬起的黑眸里有惊，有喜，也有踌躇与不安。

        观月初落下笔，见少年这副杵在原地半天不动脚步的样子，叹道：“你若是想这么说话，也可以。”

        不二裕太默了默，将自己那件已经攥得起了褶皱的衣摆松开，而后挪着步子近到桌前，与观月初相隔一张桌子面对面慢慢坐下。

        待坐定后，他垂眸低声道：“观月前辈……昨天我……”

        不想他刚说出口，便被观月初接过话音：“裕太君。”

        “……啊？”被打断了话语的少年闻声抬眼，然而他的视线却又在与观月初目光接触后的那一刹那迅速别开。

        说不清为什么。

        明明看不见那双隐没在镜片下的眼睛，但不二裕太在与这道目光对视的时候心里却总会有种莫名其妙的慌张感，这让他觉得很是不自然。

        观月初并没有在意少年那副拘谨的模样，他只是看着他，轻声询道：“在你看来，胜利重要吗。”

        不二裕太张嘴便要将那个埋在心里千千个日夜的答案说出，可是话到嘴边又堪堪止住。

        胜利重要吗？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也只有胜利，才能让他彻底摆脱掉“不二周助弟弟”这个称呼带给他的阴影。

        只是在答案方至嘴边时，他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或者说，他不知道观月初想听什么回答。

        不过还不及他回话，观月初便径自答道：“我觉得是重要的。”

        “不论是对我，对你，对圣鲁道夫，还是对所有站在比赛场上的人，胜利都是我们最终追寻的目标。”

        “从我把你带进圣鲁道夫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把晴空抽杀教给你。只是裕太君……”

        观月初声音有些淡，但在这空荡的部活室里却让不二裕太听得尤为清楚：“你的人生不应该只有一个不二周助，如果你把他当作你网球生涯里的唯一执念，那么倘若有一天你真的打败了他，你又该往哪里走。”

        “裕太君。”他再一次唤了少年的名字：“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爱网球的，所以你更不应该只把自己困在一个圈内，你有更长的路可以走，不要迷失了自己的心。”

        不二裕太低头握着双拳，动了动有些发涩的喉咙，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观月初亦是未再出声，他明白此时的不二裕太需要时间去想清这种种问题，因而他没有再作打扰。

        他也相信眼前这个少年终有一天会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然后顺着这条路一直攀登至顶峰。

        他期待着那天的到来。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亲眼去看看他们手持奖杯站在领奖台上的模样，是一幅何等美好的光景。

        “观月前辈。”不二裕太的气息渐渐变得平稳，声音也已经没有了刚才说话时表现出来的紧张局促，“对不起。”

        抬起头直视着观月初的双眼，少年这次再未避开，“我知道错了。”

        观月初嘴角弯起一抹浅淡柔和的笑意，轻声道：“我并不用你的道歉，我只希望你能打破这长久以来的禁锢，并且能找到专属你自己的网球人生。”

        “我明白，但是……”不二裕太顿了顿，眸色微颤，“明天的比赛，我还是希望能跟不二周助打一场。”

        “但我绝不是想要追逐他。”他解释道：“我只是单纯的想和他做个了断，所以……”望着面前的黑发少年，不二裕太抿了抿唇，“还望观月前辈能答应我。”

        观月初的视线透过镜片落在眼前少年坚定的眼眸中，默了许久才出声道：“好，我会安排。”

        不二裕太“腾”一声站起，朝观月初深深鞠了一躬，道：“非常感谢，明天的比赛我们一定会赢的！”

        “嗯。”观月初淡淡笑着：“去训练吧，虽然明天就比赛了，但今天的训练也不能落下。”

        “是！那我先去球场等着前辈！”不二裕太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随即朝着观月初又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部活室。

        随着房门轻轻关上，部活室里又恢复成了黑发少年一人独处时才有的寂静。

        观月初唇边的笑意慢慢敛去，一缕微不可见的惆怅逐渐掩去了他眉眼间本该有的淡然。

        翻开放在桌边的文件夹，观月初从众多资料中取出一张表格——清晰空白，不见任何文字。

        拾起方才置在桌上的笔，少年正将落字，却又在笔尖落到纸上时的那一刹那忽然滞住。

        他发呆般的望着这张表格，神情好似在思考，又好似在走神。

        长时间不见动作，纸张上被笔尖点下的地方已被墨迹浅浅洇开。

        良久，少年似乎不愿再迟疑，慢慢移动着指尖，一笔一划的在表格上写下了一连串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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