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章旧仇

瘦头陀合十道：“师弟，师父曾经教导，若无铁证，勿下断语。”

        胖头陀一听，更是愤然而起，被拂了逆鳞也似：“这还有什么可求证的？难道当年我们不曾亲眼见证吗！你别忘了，当年去过锋天鉴的师兄们回来是怎么同我们说的？他那个魔族弟弟对阵印光尊的时候口出了什么狂言？”

        “哼，有仇必报，有仇必报！可怜世人竟然还能对你歌功颂德，殊不知此人是如何的道貌岸然！

        如果你通晓伥鬼禁术，为什么当年不愿透露？整整六座涅槃城，明明是你与师父共同在场，为什么死的是师父而不是你！当年提议兴建涅槃城，难道唯一一个同意的人，不正是你吗？绝代剑魁晏逐来！”

        晏逐来负手而立，似乎又进入了眼观鼻鼻观心的雕塑状态，对于胖头陀这通慷慨陈情，不置一词。

        他这幅淡然模样，反而令胖头陀更为恼怒，他高声道：“晏逐来，无垢师父身上那把三昧火，你放得心亏不亏！你们这对有仇必报的兄弟，为了一个断剑之仇蛰伏多年，了不起，哈！可恨无垢师父仁心，错信了你们，哈！好个人圣，我呸！”

        莲心童子听着他这通大逆不道的作死发言，不由得头皮发紧，隐隐又带着些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戒律院出身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哼，对着他动辄喝骂也就算了，这下惹到了剑魁大人身上。

        他恨恨地想：等死吧你们。

        莲心童子第一次听到晏逐来的名号，还是在一次开坛讲佛的法会上，有两个不知哪个玄门派来凑数的小徒弟，躲在树丛后头躲懒聊八卦。

        他恰好在附近洒扫，便听见了一段惊为天人的‘晏逐来锋天鉴中夺乾枢，剑扫玄门三千众，绝代剑魁自此出’的故事，那时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何许人也，只满心记得一个字：狂。

        他不畏天地，不畏玄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愿为了一个与他毫无血缘的魔族之人，与天下人为敌。

        莲心童子便是从那以后，倾慕上了这个活在传说中的人物。

        为了能出入书阁，不知替人干了多少脏活累活，但只要能看到与剑魁有关的记载，他便满足，便快活，即便许多记录真假参半，哪怕是纯粹胡诌出来的三流闲谈，他也愿倾囊去换。

        在他心中，晏逐来便是天神一般的人，生杀予夺只在于他一念之间，这帮不敬之人，必会自食恶果，得到应得的报应。

        且不论莲心童子是怎么想的，瘦头陀觉尘却有自己的计较。当年师父还在世时，他曾有幸见过两回绝代剑魁，那时他那蠢师弟年纪还小，而师父他们两人只在禅房雅座对诗饮茶。

        他曾听师父说过，漱冰濯雪晏逐来，人如其名，乃是道中君子者，有天心地魄，当以其为榜样，好生修行。

        他那时不懂：何为天心地魄？

        师父便笑着说：他就像一块石头。

        哼，石头也是会咬人的啊，师父。

        瘦头陀心知凭着他们两人想要在晏逐来手下讨到便宜是不可能的，唯有依靠师父的名讳让他忌惮，不至于撕破脸皮，再与师弟对□□白，引他说出当年真相，再宣之于天下，让他身败名裂，人人得而诛之！

        胖头陀却没有那么深的心机，他含恨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凭一己之力，与晏逐来酣战一场，死球也罢，就是要为师父争一口恶气。

        就在众人各怀心事之时，悦晴倏地悠悠然道：“无垢尊师德重恩弘，佛眼堪世，既然他信任晏兄，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二人既为天佛之徒，不修慈悲，不立明智，竟尔妄断天佛无垢生前之决意。若我是无垢尊师，定是要气得个死去活来。”

        晏逐来这时才似乎自玉雕化人，缓缓侧首，湛碧色的眸子漾着天光，浅浅折到那黑发白衣之人的侧影上。

        同时瘦头陀倦眸一凛，杀气陡增，沉声道：“施主，慎言！”

        言字方才落地，他后肩一耸，身后那根镔铁禅杖当即飞出，瘦头陀一手接过，顺势纵身对着悦晴当头劈下，虽然他似是在规劝他慎言，但一出手已是杀招，分明是打算直接送悦晴到九泉下给他师父谢罪去。

        那根黝黑的禅杖乃是实心镔铁铸造而成，一根足有四十八斤重，这一杖劈下的破风之势真如虎吼一般惊人骇魄，任秋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瘦和尚一言不合率先发难，当即吓得哇哇大叫。

        晏逐来身影刹那已至他们二人身前，悦晴抱着任秋顺势后退，错身间他浅笑道：“抱歉，给晏兄惹麻烦了。”

        虽然话是在道歉，他那态度却更像在说‘给你出了口恶气，不用客气。’

        晏逐来淡淡道：“无妨。”

        他将春榆枝横臂一格，只见镔铁禅杖挟带的劲风猛然一滞，随即他勾月一般将禅杖往外侧一顺一抵，‘铿’的一声那禅杖的二股塔便砸在地上，瘦头陀再想抬起，却半分不能。

        胖头陀本就怒火中烧，一见师兄吃亏，登时爆喝一声：“吃我一杖！”只见他双手持杖，横扫千军，直招呼晏逐来下盘，逼得晏逐来退开一步，那瘦头陀失了禁制，也将禅杖舞起，二人左右并举，上下齐攻，转眼间已用足十成功力，遍地走石飞沙，佛印铿然。

        莲心童子急忙闪躲，见他这对号称冷面阎罗的师叔与晏逐来交手数十个回合，二打一的情况下都没能让晏逐来拔剑，不由得意自语：“哈，让你们以后再欺负小爷，什么狗屁琉璃境，小爷再不回去了。”

        那对胖瘦头陀走的是武修一脉，一身灵气尽数灌注在禅杖之上，使起招数来隐隐能见罗汉之相，佛光煞是耀眼。

        悦晴将两个孩子一并带出战圈，孤身险立在三人之侧，煞有介事地品评道：“听这架势，再过十招也该结束了。晏兄，两位小师傅终究是故友之徒，莫打伤了脸，让他们太失颜面。哎，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原本二打一便不光彩，更何况用尽全力也才和晏逐来比划几下树枝扯个平手，悦晴这几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于是那胖头陀果然气炸了，足尖一顿，旋身便冲悦晴杀来。

        悦晴淡淡牵出一丝冷意，正中下怀——他刀诀在手，正欲好好亲手教训一下此人。

        谁知晏逐来突然发难，霎时间众人只觉一阵吞天剑意自他周身而起，风云随之变色，星月顿然失光——

        只见他两指捏起剑诀，在下颚一闪，轻吟道：“月落横参。”

        那胖瘦头陀与悦晴同时一怔，没料想晏逐来会突然使出杀招，这月落横参曾是他的冠世名招，玄门之中无不忌惮者，曾有诗云：月落无声悬魂魄，参星横斜动即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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