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太皇太后大行之后，长安城内掌握最高权柄的就是王太后。皇帝尚且年轻，太后上台必然要为了自己的儿子打压刘姓宗亲的地位，况且淮南谋反叛逆，证据确凿。是个杀鸡儆猴的好对象。”

        “我们并不能直接见到王太后，但可以见到她的亲弟弟，田蚡。此人与淮南王宫颇有交情，即便我身份低下，见面还是可以的。”

        不用说陈洛也知道了，于王太后和田蚡姐弟而言，通过打击淮南王的确可以借题发挥打压刘姓宗亲。迎合了太后的心意，那么胜算确实要高得多了。只是不知太后此举是为了自己儿子的江山考虑还是为了满足自己掌握帝国最高权柄、睥睨天下的私欲。

        如此看来，前往长安向田蚡揭穿此事却有胜算。但在到达长安之前，两人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断不能被人发现私下有往来。陈洛只说：“我今日会将此物献与翁主，你可在明日去向翁主请安，手上此物三日内不会散去。翁主见到之后必会问起，到那时便是你表演的时候了。”

        刘建听到这番话，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同盟既然已经达成，那么只要双方都朝着事成的方向努力即可，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刘建掀起宽大的袖子，露出里面雪白柔嫩的双手，温柔地对凝香说道：“开始吧。”

        陈洛不禁感叹，就算是生产力如此低下的西汉时期，贵族阶层也依然能过着优越的生活，宽袍大袖长曳地，粉面红唇、仪态万方，却不知有多少庶民在饥寒交迫中死去。

        不得不说刘建的手指确实好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搭配上自己配置的指甲油之后显得虽然整个人华丽而又高贵。陈洛认真的比较之后，自己针对性的修改了指甲油的相关配方，便准备去献给翁主。

        陈洛拿着自己的指甲油献给了翁主，就像所有的臣子一样，陈洛先是假模假式的说了一堆“微臣罪该万死，未能研制成长生不老的金丹，实在难报翁主恩情，请翁主赐罪”之类的场面话，后来又提到了自己研制了一个新奇的小玩意儿，只想博翁主一笑。

        翁主这样的人精当然是知道金丹根本练不成的，所以知道后面的话才是真正的重点，便让采荇拿过来一试。

        “手指确实鲜亮不少，别出心裁，你确实很会讨好女人的心思。你的这种小玩意儿，汉宫里的娘娘们也一定会喜欢的，东西虽小，却有大用处。”翁主很是满意，刘陵十分擅长这种官场上的社交，只要眼前这位少女能帮自己打开话题，自己就能利用三寸不烂之舌为淮南刺探情报、获取利益。

        在夸奖了凝香一番之后，翁主便打发凝香出去了。即使表面上装的再平易近人，翁主的内心依然还是很嫌弃这种平民丫头的，生怕她们的穷酸气会玷污了自己高贵奢华的气质。

        又一日

        翁主正好在刘建请安时见到了他闪亮的手指甲，在翁主的询问下刘建只好将自己是如何为翁主试药的、如何向凝香讲述翁主的喜好、帮助凝香确认最适合翁主的指甲油的事情告诉了翁主。

        三句真，七句假，刘建说自己只为姑母安康，眼眶红的恰到好处，眼角一滴泪将要滴落，这些都为他的这番陈词提供了很好的佐证。

        整个过程陈洛没有出场，少出场、少说话，才能撇清自己。翁主多疑，多说多错，不如留白，一切都是翁主自己的决定，反而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刘建在向翁主请安之后，便离去了，并不向翁主祈求什么，越是想要什么就越不能开口要。

        在刘建退去之后，翁主向采荇：“你信他说的吗？”

        采荇倒是实诚：“我不信，翁主并未抚养过这位宗室子，且他的父亲与翁主和王太子不睦，如今如何又能如此孝顺您这位姑母呢？”

        翁主听完也笑了：“你这丫头，原先只觉得憨傻，如今也乖觉了。”又补充道：“那你以为，他是为了什么？”

        采荇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从前或许是为了封侯之位，如今怕是更多的是为了凝香。”

        翁主回头一想，也确实是，少年男女之间的事情，或许是自己想复杂了。翁主原先还觉得凝香是个很有见地的丫头，要是能看上这位除了出身之外一无是处的小小宗室子，那也只能说见识不过如此。后来又想到凝香出身平民，见识短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甚至开始恶毒的觉得这样的两人才是般配呢。

        在自己的注意力严重跑偏了之后，翁主将刘建加入到了赴长安奔丧的名单中，不过不是以淮南宗室子的名义，而只是以普通人的身份。

        刘建和陈洛的同盟，悄无声息的拿到了前往长安的门票。

        在汉宫窦太皇太后崩逝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凝香正在淮南研制香水。凝香刚刚得到了翁主的特许，得到了一些由南越王赵佗与淮南贸易得到的香蕉。凝香如法炮制，打算用来制作一些香蕉精油和香水。

        香蕉的香味胜过柑橘，精油的制作过程非常顺利，陈洛觉得没有了导师的催促，自己反而科研做的更加顺利了。

        淮南的情报在辰时到达淮南王宫，途中累瘫了八匹快马。这样的高价值的情报必须是要争分夺秒的，消息灵通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身为王室如果连基本的耳聪目明都做不到，那就会有登高跌重的风险。

        当汉宫的氐报送到淮南时，淮南王夫妇及诸位亲眷哭的涕泗横流。不过还是要省着点哭，太皇太后的孝期可长着呢，这场表演是马拉松，而不是短跑，不能在起跑的时候就用尽全力。

        太皇太后的崩逝必然是朝野振动的。作为一位杰出的女政治家，窦太后（西汉以太后为尊，太皇太后有时亦称太后，只以姓氏作为区分。如窦太后和王太后）辅佐了三朝皇帝，秉持着文景之治的政治风气，讲究的是顺其自然、无为而治和与民休息。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在经历多年的休息之后，帝国的经济状况已有了明显的好转。匈奴已成了威胁帝国的最大隐患，此时再坚持休养生息的国策却是不合时宜了。

        窦太后的离去带走了皇帝陛下亲政的大半阻力，但却也带来了新的隐患。

        太后尚在时，掌握着帝国的绝对权柄。在太后崩逝后，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必然会让各路人马蠢蠢欲动，这一切都考验着新皇帝对这个帝国的把控力度。

        此时的长安，遍布着各国的王公大臣、皇亲、国戚，大家在表面的哀伤下都有着自己的算计。有的是真正伤心，例如窦太主；有的是借题发挥，只为谋取更多的利益，比如七王之乱中谋反作乱的宗亲们；有的，则是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迫不及待的想要从幕后走向台前，比如王太后。

        于淮南而言，窦太后的离去所带来的权力真空是他们造反的最佳时机，若能在此时在长安城内部拉到一两个好盟友，那么淮南的造反将如虎添翼，至少孜孜不倦求造反的淮南王是这么认为的。

        在凝香看来，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淮南王无勇无谋，只有一腔造反的热情是办不成事的，何况淮南兵力和威望远不及汉宫，实在是以卵击石。

        此次前往长安奔丧必须要千般小心、万般注意。

        淮南前往长安的路途虽不说千山万水，但也的确称得上是道阻且长。淮南王为了占到先机，马不停蹄的前进的确是累坏了随性的女眷们。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翁主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翁主对造反热情也是很高，翁主本人的能力是非常不错的，但这仅限于收集情报和邀买人心，在治国□□和行军打仗上就是完全一窍不通了。翁主的聪明最终只会反噬自己，战术上的成功只会导致战略上更大的失败。

        凝香并不想掺和这场注定要失败的谋反，在前往长安的路上除了服侍翁主之外便是翻阅古书。一来一路上实在是无聊，学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也好打发时光；二来看看能不能做出点有意思的东西出来，说不定将来能够派上大用场。

        凝香想着在秋天的时候再制作一些桂花香精，这样能够多做一些香水出来。

        但是，眼下有更加重要的事困扰着凝香。

        刘建在来的一路上对淮南王和翁主表现的恭敬而又体贴，侍奉洒扫，常在左右，俨然是一副三代同堂的好模样。只有在到达长安之后，淮南王和翁主都身负重任，渐渐的开始忙起来了，刘建便知趣的从身边离开，真是一个懂礼节、知进退的好孩子，搁谁谁不喜欢呢？

        随着淮南奔丧团队正式抵达长安的驿馆，每个人的心思都开始活络起来了。淮南王和翁主早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内心，刘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淮南王身边洒扫侍奉左右了。

        一切都开始变了，山雨欲来风满楼，长安城内杀机四伏，陈洛必须得小心应对，才能在这场危机中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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