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引

饭后，褚玉一家子都窝在沙发里看褚妈追的大型家庭伦理剧。

        褚爸放下刚刚来信息的手机，转过头问褚玉，“小玉，你还记得你南有成叔叔吗？”

        南有成？这个姓倒是挺熟悉的，自己在漂亮国有一个青梅竹马一样的好朋友就姓南，叫南池鱼。他们从幼儿园开始就是一个班，两个人的家也离得近。褚玉是上小学之后，父母都回国了，差不多半年才来陪一次褚玉。但南池鱼则是一直一个人，除了有一个照顾他起居的阿姨。

        本来他俩一直都是一起上下学，但是在初二的有天早上，褚玉按照惯例去找南池鱼一起去上学，褚玉按了半天没人来应门，最后是南池鱼的一个邻居出来晨跑时，告诉褚玉昨晚南池鱼被一个成年男人接走了。褚玉拿出手机拨打南池鱼的打电话，关机了。又接着打了好几个，还是无应答。褚玉只好发了条信息，去哪了？隔天早上褚玉才收到回信：

        抱歉，小玉，我爸接我回国了，以后不能跟你一起上学了。

        为什么突然接你回国？

        你还会回来吗？

        池鱼，怎么不回我消息？你还好吗？

        那两个月，褚玉几乎是天天都跟南池鱼发信息，但是南池鱼一条也没回复，电话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就好像人间蒸发一般。随着时间的推移，褚玉交到了新的华人朋友，就渐渐地淡忘了这个事。

        褚爸见褚玉一脸迷惑的样子，接着说，“我听说他大儿子在初中以前也是一直在漂亮国读书的，我以为你会认识呢。”

        儿子？褚玉心想不会这么巧吧。“他儿子叫什么？”

        “我想想，南什么鱼吧，他儿子太多了，有点记混了。”

        “南池鱼？”

        “呃！对！”褚爸一拍脑袋，“对，南池鱼！神了，小玉，你怎么知道的？”

        褚玉双手交叠放在膝盖，大拇指不自觉地开始摩挲。“他幼儿园开始，到初中都是跟我一个班的。爸，你应该见过啊。”

        褚爸一听，自己竟然见过吗？又回忆起今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个黑发挡住眼睛，散发阴郁气息的少年。除了今天的一面，自己记忆里完全没有属于这个少年的一点碎片。

        “啊，我记起来了！”褚妈转过半个身子，用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褚爸的大腿，“是不是那个啊，小玉小学的时候，还在家里来留过宿的，长得特漂亮的一个男孩子。我就记得叫什么鱼。“

        褚爸听罢，一副了然的样子，然后又蹙眉说，“那这变化也太大了吧，我估计小玉看到了都认不出来。”

        褚玉一脸茫然，“你们见过他了？”

        “对啊，”褚妈又把身子转向自家儿子，“他爸今天凌晨被送进医院了，你爸和我今天下午去探病，就看见他了，变化真有点大”

        “小玉，你明天有空吗？有空就去医院看看吧。顺便把我打听一下南有成这病要紧吗？”褚爸摸了一把光亮的额头，很为难的样子。“本来我们和南氏集团有个合作项目，现在正到了关键时候，老总却住院了，你说说，他要是真起不来了，这烂摊子谁来收？”

        褚妈看着褚爸，就像在看不争气的儿子一样，“我早跟你说了，不要跟他合作。那南有成人品不行都是众所周知的事。你看看他和他前妻那事，在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的，现在都还在被传呢！现在就你，褚杰，怨种一个，愿意跟他合作！”

        “哎哟，那不是看在老同学的面上嘛当初都是同时创业的战友”

        “战友，战友的，你叫得这么亲切，要是人家真把你当老战友了，还会拖你下水，去和他的稀泥？”褚妈气得都站起来了，手里还拿着遥控器，就对着褚爸开始输出。“你今天也看到了，他在医院那个样子，那就是报应！我看他也好不起来了。褚杰，你就等着收拾烂摊子吧！”

        褚爸马上站起身，轻轻拍着褚妈的后背，“哎哟，老婆，别气，别气了，是小人我没听老婆大人的劝，一意孤行，都是我的错！”说罢，就开始假装打自己的脸，“等那南有成一醒，咱就去找律师解除合作，我跟他，一刀两断！”

        褚玉在角落坐着，静悄悄的，不发出一点声音。因为不想被殃及池鱼。

        等褚爸把褚妈哄好了，继续安静地看电视后，褚玉才开口说，“爸，你把医院地址还有病房号发我，我明天就去。”

        褚爸此时正在默默擦汗，“好，我把地址发给小李就行了。”小李是负责褚玉出行的一个年轻司机。

        翌日，上午十点半，光明医院vip病房外。

        褚玉提着一篮水果，正打算敲门，里面就有人先打开了门。来者的黑发隐隐约约地遮住了眼睛，遮不住重重的黑眼圈，露出的下半张脸十分精致，但是带着不健康的惨白。一件黑色的v领毛衣露出深邃的锁骨，显得整个人更加单薄。

        来者的眼睛一直往下看，没有和褚玉对视的打算。来者好像是看到了褚玉手里的果篮，让出了半个身子，示意让他进去。

        但是褚玉并没有走进去，而是死死地盯着来者嘴唇右下方的一颗小痣，他记得，南池鱼在同一个地方就有这么一颗痣，所以他试探地开口叫道，“你是池鱼？”

        南池鱼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将眼睛上移，看到了自己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里，无数次地想起的那张脸，“褚玉”有点沙哑的声音。

        “嗯！是我。池鱼，果然是你，你这头发太长了，我差点没认出你来。”褚玉想上前撩起池鱼的额发，但是被池鱼歪头给躲开了。

        “你是来看我爸的吗？”池鱼歪过头，不跟褚玉对视。

        褚玉收回手，可能太久不见，有点生疏了吧“是，也不是，我主要是想来见你的。”他是他爸派来打探情报的探子，所以还是有必要见一下他爸的。

        南池鱼听罢，抿着嘴笑了一下，一转刚刚还有些警惕的氛围，转过头来主动和褚玉对视，“我爸还在睡觉呢，把果篮给我吧，我帮你放。”

        南池鱼接过褚玉的果篮，就往病房里走去。

        病房里的窗帘都拉得死死的，一点光亮都没有透进去，黑乎乎的。在褚玉的角度，通过走廊的灯光，就只能看到南有成的床尾。

        褚玉有一种直觉，如果他现在走进去看南有成的话，南池鱼一辈子都不会再搭理自己了。所以他乖乖地站在了门口，等南池鱼出来。

        没过一会儿，南池鱼就走出来了，还多穿了一件外套。但还是很单薄，褚玉就担心地开口说，“还是要穿多一点，现在外面很冷的。”

        南池鱼嘴角一直挂着笑意，“没事，我不怕冷。”说罢，将病房门关上。

        又接着说，“吃早饭了吗？”

        褚玉点点头，“吃了，你吃了吗？”

        南池鱼摇摇头，“正准备去吃呢。”

        褚玉上手捏了捏他的手臂，这次南池鱼没有躲开，“都瘦成什么样了！走，快去吃，我陪你。”

        一路上褚玉难得没有讲话，他一直斜着眼偷偷摸摸观察池鱼，这家伙，看着营养不良，怎么比他还高。好说都有一米八几。他很想开口问池鱼当初为什么突然回国，为什么不回信息，但是看着他过分瘦削的身材和重重的黑眼圈，他就问不出口。

        他们在医院门口找了家最近的早餐店，现在已经过了吃早餐的点，所以没多少人来，整个店里没几个人。

        “我要一碗豆浆，一份油条。你呢？“南池鱼转头问褚玉。

        “我要两屉小笼包，一碗皮蛋瘦肉粥，你们这有小面吗？来二两。”褚玉摸摸下巴，想着还有什么可以点的。

        “你不是吃了早饭来的吗？”南池鱼有些震惊地问。

        “对啊。”

        “那你怎么还点这么多？”

        “给你点的，看你这么客气，我只好帮你点了。”褚玉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

        “我吃不”“好了，就这么上吧，老板！”还没等南池鱼说完，褚玉就用大嗓门淹没了南池鱼的拒绝。

        南池鱼见诉求无果，只好无奈地笑笑。

        “池鱼，”褚玉低头玩弄着手里的筷子，继续说，“你过得好吗？”

        南池鱼知道他会忍不住问自己关于过去的事，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有些笼统，但却直戳核心的问题。

        南池鱼用一只手摩挲另一只手的手背，“不好。”南池鱼看着自己的手，久久抬不起头，直到另一只温暖的，白皙的手拍了拍自己的手，

        “辛苦了。”

        短暂的触碰，但是温暖已经随褚玉的话语一起传遍了南池鱼的全身，甚至眼眶，他感觉自己现在眼眶好热，好像要流汗了。

        “您的油条一份，豆浆一碗，小笼包，两屉，来咯~”

        “还有瘦肉粥，小面二两~”

        “慢用啊！”

        他们点的早餐放满了整张桌子，两人抬起头看了这“满汉全席”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快吃！再瘦就要成白骨精了！”褚玉递给他新的筷子，又将早餐都往他面前推。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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