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咸水鸭

日光从钟乳石洞外洒射进来。夜晚彻底过去了。

        他们一群兽人昨夜庆祝完，再也没有往远方走的力气，索性来到附近石林的钟乳石洞里睡上一觉。

        惠舒躺在地上，眼皮动了动。

        他睡的好香。

        他手扶在面颊上，有些费力的揉了揉眼，翻身准备从地上起来。结果身体一侧，他看到的却是宣司的睡颜。

        他微微愣了一下。

        除了第一次见面宣司受伤的时候，两人在山后山洞里度过的日子，总是宣司先醒来的。

        他自己则是常常睡到正午。

        对于贪睡这件事情，惠舒曾几度有点不好意思的诡辩说因为狐狸是哺乳动物，而他是卵生动物，身体类型就不同。当然会对睡眠产生影响。

        总而言之，他就是强词夺理地声称小鸟就是要贪睡一点。事实证据一概没有，还好宣司也不会反驳他。

        他也很久没有见过宣司睡着的模样了。

        白发的青年躺在地上，呼吸沉稳平静，难得的眉头舒展。

        头脑上方，一对与孤冷形象显得有点违和的白色耳朵立着，耳根泛着一点淡淡粉色。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惠舒看着，觉得心痒痒的，手也痒痒的。

        他环顾了一圈，大多数兽人都还没有醒来。醒来的几个担心吵到人，已经离开洞窟了。

        他咽了一下口水，做贼心虚地把手偷偷伸过去……

        “喂，大家！都睡够了吗！”

        背后忽然响起哪个老鹿人的声音，惠舒惊地浑身一颤，触电般地打算抽回手。

        结果没成功，身边躺着的人狭长的眼睛已经张开了。

        宣司躺在地上，视线落在惠舒靠近他连前的手指上，再顺着指尖将目光转到了惠舒身上。

        惠舒一时觉得浑身僵硬。

        他倒吸了一口气：“有……有蚊子。”

        宣司手撑地面，直起欠了欠腰身，朝周围看了看：“咬你了么？”

        惠舒磕磕绊绊：“没、没有。”

        宣司抬手理了一把头发：“以后再有的话，叫我起来就好。”

        他将手插到发丝里，碰到了那白色的耳朵。

        惠舒的目光陡然变得有一点点羡慕。

        可恶，都怪那坑人的老鹿人。

        鹿人阿莫斯叫大家起来，是因为他打算带领各位回到原本教民们驻帐篷的地方。

        “他们随身都带那么多好东西，驻扎地方肯定会还有更多。我们去那里搜刮一圈，肯定就变得发达了！”他愉快地说。

        众人都同意他的想法。他们曾被教民奴役过，知道他们的那些巨大的帆布帐篷里藏着很多很多特别的东西。挂毯、家具、装饰物等等，还有存放着很多肉类和蔬菜的粮仓。

        想到这些，兽人们立刻有了力气，一齐站起来了。

        出了洞窟已经是个大晴天，因此众兽人纷纷幻形兽态。不过也有一些尝试使用从教民那夺来的防晒新科技的。带着帽子披着斗篷，维持着人形。

        前一晚的休息让他们身心上的疲惫都被治愈了很多。返回帐篷位置的路也比来时好走。

        兽人们一路走马观花。看到古怪的巨大岩石也要上手摸一摸、地上的水洼也要折着身子做个鬼脸，心情都很好。

        宣司惠舒不缓不急地跟在队尾，和人群拉开了一段巨大的距离。

        实际上他们走回去比走来的时间多花了不少，但是谁也没有觉得累。

        路过一个两侧山脉挤压形成的狭窄甬道，打头的鸵鸟兽人看到了淡黄色的巨大帐篷。

        “到咯，我们到咯！”他喊着，朝身后拧起他细而长的脖子。

        “老天，真没想到。”鹿人阿莫斯快了几步凑上来，语气感慨万千：“真没想到我来到这个地方，居然有一天会觉得开心。”

        他们在这里受到过许多无情的虐待，本来是非常厌恶这里的。但现在看着空无一人的帐篷营地，却觉得胸中一口压抑的气一下子被抒发掉了。只感到十分畅快。

        像暴雨之后遇到了彩虹一样。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教人都追出去了。因为他们踏入营地的时候，有兽人闻声从帐篷里探出头来，“是大人们回来了么？”

        而后就看到一只棕熊哼地笑了一声，挥着双爪朝他狂奔而来。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营地共有十多只帐篷，有大有小。大的几个是作为餐厅、会议间用的，小的则是教民们住的地方。原来他们也很懂得享受，拉开住房用帐篷，地上的茅草扑了厚厚一层。躺上去就可以陷进去，软塌塌的。

        兽人们像是开采新大陆一样看教民们的房子。就听最靠近山背的角落里，有兽人大喊大叫。

        “哇，这里有好多食物啊！”

        他说着便一欠身钻进帐篷，拎出两只除好毛的鸭子：“有好多肉，还有水果、蔬菜、谷物！”

        被他这么一喊，惠舒也觉得腹中空空：“我去看看。”

        他来到了存放食物的帐篷。看来讨厌的教民们在储存食物这件事上也有些脑子，将食物放在了最贴近岩石的地方。这地方因为长期在阴影里，气温比起别的地方都要低上一些。

        惠舒往帐篷内部看了看，真是一应具全。

        食物码得很整齐。左边堆着的是猎到的原生动物，右边是蔬菜和谷类。肉类以鸡鸭子和鱼为主，而菜类则有莴苣、甜菜、卷心菜等等。

        令他最惊喜的是，打开帐篷最后方的几个罐子，里面放着的居然是香草和酒。

        他琢磨了一下，对帐篷里另外站着的壁虎兽人说：“决定了，今天的主菜是咸水鸭！”

        壁虎兽人挠了挠脑袋，没有听懂：“什么是咸水鸭？”

        “把鸭子腌制成咸味，再在火上蒸就好。”

        壁虎兽人又不懂了：“火上蒸？不直接吃吗？”

        惠舒摇了摇头，决定和这些兽人好好的科普一下这个事情的严重性：“生的东西是不能直接吃的。因为里面会有寄生虫和细菌。一些贝类动物身上的寄生虫甚至会寄生在你的大脑——兽人们不是常常得一些奇怪的病而去世吗？”

        虽然兽人的免疫力其实比起人类要好上一些，但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胃痛腹痛而丧命的兽人并不在少数。壁虎兽人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惠舒郑重地道：“所以，传下去，食物不能生吃，要弄熟了再吃。”

        壁虎兽人说好，正打算跑出去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却被惠舒拦了下来。

        “等一等——你再去找找，找大概十来个人，和我一起清洗食材还有煮饭。”

        惠舒边说边将那些鸭子和要用的调味料往怀里拿，两手都快装不下了。

        “遵命！”壁虎兽人赶忙跑出去，不住地舔了舔嘴唇。

        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就觉得咸水鸭特别好吃。

        后来，他找到了兔子兽人、长颈鹿兽人、仓鼠兽人、狐狸兽人等等来大帐篷里协助惠舒。

        这些兽人们围成一圈，看惠舒在中间演示。

        惠舒先舀来了清水，把鸭肉泡在清水里，冲了大约十分钟洗清了鸭肉身上的血污。

        由于先前那些教人已经给鸭肉去了毛，所以处理便容易了许多。清水洗后鸭肉呈现鲜嫩的白色，看起来也是刚刚捕猎没有多久的。

        “先洗干净是最重要的。”他说着，将洗好的鸭子从水桶里拿出来，放到圆木桌上。

        “然后就是把不要的部分驱除掉。你们也一起弄吧。”

        他拿起一把铁刃，清除掉了鸭子的内脏。手法十分娴熟。

        大帐篷里的木桌很大，是砍下一颗举行老树制成的，可以让十来个人同时在这张桌上操作。于是兽人们跃跃欲试，都拿着刀开始清理鸭肉。

        “诶哟，是这样吗！”

        “好难切啊！”

        惠舒已经处理好了，于是手懒懒地撑在桌上，耐心地指点着兽人们。

        “不要用蛮力，要用巧劲，比如像这样……”

        他接过一个兽人的刀，开始演示。惠舒的手很纤细，看上去没什么力量感。然而在切开鸭肉的时候，只见他轻轻一划，竟然比谁都更加轻易的弄好了。

        来到这屋里的大都是兽人姑娘，有些本身也是想多看一眼惠舒才来的。见他如此利落的刀法，她们难耐心中的喜欢，开始夸赞起来。

        “哇，惠舒真是太厉害了。”

        “这么容易的吗……诶！”

        “长得又好看还聪明什么都会，哪里找得到这样的呢！”

        “一身羽毛也好漂亮。”

        “就是就是，简直是完美。”

        惠舒没想到众人忽然开始的这一顿夸赞，微微笑了下：“可以了，我要不好意思了。继续做饭吧。”

        大家都清理好鸭肉的时候，他开始教大家做调料的方法。

        这时，他从口袋里拿出那白色的盐晶体，将他打碎成粉。

        然后取出一块从教民们罐子里找到的黑球形植物——这是花椒。

        教民们并没有铁锅这种东西，却有铁板。他刚刚委托力气大的熊男比尼帮忙，将铁板弯曲起来，就形成了一个简易的锅。

        他早早用石块支好了一个炉子，将铁板放在炉子上面。把花椒和盐撒下去翻炒，顿时香气扑鼻。

        兽人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香！”

        “真的好香！”

        但也有人奇怪地问道：“不是要做咸水鸭吗，这个是什么呢。”

        “这个是调味品。”

        “调味品？”

        “食盐和花椒，用来腌渍鸭肉的。”

        见旁人都一脸不明，惠舒想了一下，用小木片作为勺子，乘了一些调料出来放在边上的芭蕉叶里。

        “你们要不要尝尝好不好吃？不过只能试一点点，因为太咸。”

        旁边的兽人们点了点头。

        结果，在小心翼翼舔到调料的一瞬间，她们的表情都变了。

        “哇，这是什么味道！”

        “怎么说呢——很神奇。”

        “我觉得很香啊。”

        兽人们没有接触过调味品，食盐对他们而言是新大陆。然而她们对这些调味品的接受度却很快，不过一会儿，依旧有人眼巴巴地说着，这种味道配着鸭子一起肯定很香了。

        不过由于这里的兽人都是第一次做饭，对自己的手艺没什么信心。她们又都很喜欢惠舒，于是不知道谁先开的头，叽叽喳喳地说道：

        “喂喂，惠舒，我能不能到时吃你做好的那一份啊。”

        “我也想我也想。”

        “没错，肯定比我们做的好吃多了！”

        “被你们这么一说，啊啊啊拜托了我也想。”

        惠舒脸上的笑容忽然有点尴尬起来：“诶，这个，嘛……”

        这时，那个前几天被打过、此刻却一直在桌边默不作声学习的小红狐弟弟，忽然抬了抬眼睛一脸不屑地看着桌边的一群人。

        “别吵了，惠舒哥哥做的东西，怎么可能给你们？”他道。

        一些兽人皱起眉，皱眉问他为什么不行啊。

        小红狐兽人耸了耸肩，一脸看透一切地说：“人家惠舒哥哥做的好吃的，当然要给宣司哥哥啦。”

        一群笨蛋大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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