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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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钰洲的出现,让穆家三人皆是一愣。
陛下不是身子不好,在马车里休息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还是穆成宏先反应过来,连忙向沈钰洲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有了穆成宏带头,剩下两个女子也反应了过来,弯下身子。
“臣妾参加陛下。”
“臣妇参见陛下。”
沈钰洲身子不适,在傅见白的搀扶下,他走向穆以颜,虚扶了她一把,“平身吧。”
穆以颜敏锐地发现,陛下的手并没有碰到她,只是碰了碰她的衣衫,便立马收了回去。
她有些诧异地抬头。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这深宫耽误了她的青春年华,对陛下厌恶至极,今日她忽然意识到,或许将她们纳入后宫,也并非陛下所愿。
沈钰洲让穆以颜平身,却没有让穆成宏和穆兰茵起来。
他先问了下穆以颜有没有受委屈,将那两人晾了一会儿,等穆兰茵的脚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他才做出一副刚想起来两人的模样,“呀,这儿还有穆爱卿和……这位是谁?”
穆兰茵连忙接上话:“臣妇穆兰茵,是太常……”
“啊!朕想起来了,”沈钰洲打断她,“你是刘太常家的新妇是吧?”
穆兰茵没想到陛下会记着她,还有些惊喜,“是。”
“太常家的儿媳妇……”沈钰洲尾音微微拖长,“架子倒是挺大,连朕的昭仪都说不得。”
沈钰洲的话让穆兰茵惊喜的表情僵在脸上,“臣、臣妇并无此意。”
“是吗?”沈钰洲轻声笑了笑,“方才不凑巧,朕恰好听到了你们说话,朕怎么觉着,你就是有此意呢?”
穆兰茵一脸焦急,她一直被养在深闺中,连比她爹大的人物都没见过几个,遑论掌握着人生杀大权的天子了。
她担心自己被误会从而被处罚,急着解释,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规矩,自己还弯膝行着礼呢,直接就站起来了。
“臣妇真的没有为难娘娘的意思!”
沈钰洲看着她,眉毛轻轻挑起,转而问穆成宏:“穆爱卿,你倒是将女儿教得好啊。”
穆兰茵涉世未深,穆成宏自然是听懂了沈钰洲话里的嘲讽,连忙赔罪道:“小女单纯,不懂规矩,还望陛下恕罪。”
“都嫁做人妇了,还不懂规矩。”沈钰洲轻笑,“有爹疼的孩子就是好啊,成了亲依旧单纯,这没人疼的就不一样了,就算如今是娘娘,连还一句嘴的资格都没有。”
“穆爱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小小的一方后宅都治理不好,偏心至极,又如何能辅助朕治理天下?”
穆成宏闻言,身子弯的更低,“臣惶恐!”
穆成宏心里挺疑惑的,他许久没有与陛下私下见面了,都是在朝堂之上,陛下一直都是个性子温软之人,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咄咄逼人了?
难道……
穆成宏微微抬了下头,余光瞥了下穆以颜,难道是陛下对他这个大女儿心生爱意,所以帮她说话?
可是不对啊,后宫与前朝联系紧密,若是陛下宠爱穆以颜,他不可能毫无消息。
穆以颜在一旁,看着沈钰洲的表情更加复杂。
陛下在帮她说话。
她觉出陛下并无亲近她的意思,亦不喜后宫有人,但她受了委屈,陛下还是在帮她说话。
穆以颜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绞紧。
陛下是个如此良善之人,她从前为何从来没有发现过,还对陛下如此厌恶至极,真是有罪!
“既然惶恐,便好好反思一下吧。”
沈钰洲说了这几句话,已经快没有力气了,他轻轻出了口气,整个人都靠在傅见白身上,以缓解自己身上的不适感。
“至于你这位心思单纯不懂规矩的小女儿,便叫她在这儿跪着,跪到启程。”
“你这女儿太过于单纯,不给些教训,怕是一辈子记不住规矩。”
天子发怒,便是个傀儡皇帝,也够让人敬畏。
穆成宏哪敢反驳,连连称是。
同时他也记住了,便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也要对他这个大女儿好一些,万不可再偏心。
穆兰茵纵使百般不愿,也不得不跪下。
能随行出宫围猎的,都是高官及其子弟,她今日这遭算是把面子都丢尽了,日后谁想到她,恐怕先想起来的不是她的母家或夫家,而是她今日当众下跪的场景。
她要成为整个顺天府的笑话了。
沈钰洲没心情去管一个不太聪明的恶毒炮灰的想法,下完命令,他便扶着傅见白上了马车,顺便让穆以颜也跟着他一起来。
他方才是觉得车里有些闷,下来透口气,谁承想就正好听到了他那位倒霉的穆昭仪被妹妹欺负。
沈钰洲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没心情去管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帮别人出头。
他听了一耳朵,便准备走,然后就听到穆以颜的妹妹说,穆以颜喜欢研究兵器制造。
真是巧了,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他才把手枪的制造图纸画出来,正愁着找不到人来制造呢,就来了个喜欢研究兵器制造的人。
这人还是他后宫的妃子,正巧了安王让他雨露均沾,若穆以颜能帮到他,也能避开安王的视线。
沈钰洲朝马车走去,走了两步发现穆以颜没跟上来,催促了一下:“穆昭仪,跟朕来。”
穆以颜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陛下对她应当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叫她上马车,或许是有什么其他的事要谈。
穆以颜跟着沈钰洲上了马车,随行的大臣们都看到了这一幕,心中各有猜测。
陛下可是要开始宠幸后宫了?
马车里,一众大臣所猜想的红袖添香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沈钰洲的马车很大,穆以颜上车以后便坐在了角落里,跟沈钰洲隔着好几米,反倒是傅见白在贴身伺候着沈钰洲。
沈钰洲让傅见白帮忙给穆以颜倒了杯茶。
虽然场景有些诡异,但是按照这两人的身份来说,傅见白是美人,穆以颜是昭仪,这么做倒也合规矩。
傅见白此时心中充满了怨念。
他不知沈钰洲有制造兵器的想法,沈钰洲还没有说过。
在他的视角看来,就是沈钰洲下马车去透个气,碰到了自己的妃子受委屈,帮她出头,并且把人带上了马车。
穆昭仪本就是陛下的妃子,能得陛下的青眼再正常不过。
可是很奇怪,傅见白就是觉得不开心,非常不开心,心里闷闷的,烦闷至极。
他甚至有种想把眼前一切东西都砸了的冲动,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他此时的怒火。
但他根本就不知道这股怒火就竟是从何处来。
倒完茶,傅见白没忍住,抬眸看了一眼穆以颜。
他知道穆以颜是无辜的,可他就是看她不顺眼。
幸好穆以颜的注意力全在沈钰洲身上,没注意到傅见白,否则她怕是要被傅见白这个暴虐的目光吓到。
傅见白准备坐回沈钰洲的身边,但接下来,沈钰洲下了个让他更加难以接受的命令。
“傅美人先下去吧,真有些话要与穆昭仪单独讲。”
傅见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陛下……”
陛下有什么事绝对不会瞒着他的,甚至有什么交代的事,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
这个穆昭仪今天才出现,就取代了他的位置?
傅见白努力压下心中的酸涩,转身下了马车。
沈钰洲不知道傅见白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他让傅见白下车,只是因为还不确定穆以颜能否为他所用。
若是能最好,但若是不能,穆以颜喜欢研究兵器到底不好让太多人知道,所以要进行私密谈话。
傅见白离开,沈钰洲等了一会儿,将目光投在了穆以颜身上。
他没搞什么弯弯绕绕,开门见山地问穆以颜:“朕方才听到,你喜欢研究制造兵器?”
穆以颜抬起头,有些紧张,“妾身……妾身……”
“不必紧张,”沈钰洲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朕也对兵器很感兴趣,恰好听到你也喜欢,便想跟你说道说道。”
穆以颜眼眸微亮,“陛下也感兴趣?”
沈钰洲笑得更加温柔,“朕是一国之君,对兵器感兴趣不是很正常吗?”
或许是今日沈钰洲的解围之举,穆以颜对沈钰洲不似往常一般抵触,甚至还有些许亲近之意。
何况陛下也没什么套她话的理由。
穆以颜点了点头,“妾身确实对兵器制造很感兴趣,幼时读书,偶然间翻到了一本记载着兵器构型的书,便着了迷。”
沈钰洲把玩着手上的串子,懒懒说道:“跟我说说你的见解吧,兵器相关的,想说什么都行。”
穆以颜想了想,“妾身最近在看前朝出现过的一种兵器,手铳,不知陛下可知道?”
沈钰洲把玩着珠子的手一顿,“手铳?”
“正是,”穆以颜以为他不知,便解释道:“手铳是一种火器,可将其装入木柄后手持使用,近程发射弹药,致人伤亡。”
“手铳在前朝后期才出现,并没有推行,妾身以为手铳是一种很方便的武器,若是能打量制造,让我朝士兵每个人都配一把,可以大大提升兵力。”
穆以颜说完,抬眸看了眼沈钰洲,对上他发亮的眼睛,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妾身逾矩了,后宫不得干政,妾身只是随口一说,并未要对大沅军队指点之意。”
“无妨,朕只是觉得,你的想法很好。”
沈钰洲心里都快笑开花了,他这是什么运气,随便一撞就撞到了个对火器有研究的人。
他又问:“你只是对兵器有所研究吗?可有尝试着制造过?”
穆以颜从未像这一刻一样得到他人的肯定,一时之间也有些兴致上头,将自己连对青芽都没敢说过的话讲了出来。
“做过,之前仔细研究过的兵器都试着动手做过,近一年以来妾身的精力全在手铳之上,也自己做过手铳。”
沈钰洲直接站了起来,“朕能否瞧瞧你做的东西?”
“在宫中,出行不便带太多东西,妾身便没跟着一起拿出来。”穆以颜答道。
“也不急,朕回去再瞧。”沈钰洲将自己画的图纸拿了出来,“你瞧,这个东西你可做得出来?”
穆以颜接过图纸,她仔仔细细将图纸看了一遍,在抬起头时,看着沈钰洲的目光满是惊喜。
“陛下,这、这图纸是从哪里来的?这简直是比手铳还要厉害的东西!”
沈钰洲轻笑,“这就是在手铳的基础上进行的改良,你可做得出?”
穆以颜又低头看了看,“应该可以,它的构型虽比手铳复杂,但也不算太难。”
沈钰洲坐了回去,“不急,慢慢来,你先试着做,需要什么材料都可以跟朕说。”
穆以颜重重点了下头,“陛下放心,妾身会尽力尝试的。”
马车内气氛和谐,沈钰洲为了找到能臣而兴奋不已,而马车外的傅见白正好相反。
他站在不远处,脚无意识地踢着石子,一下又一下,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此刻烦闷的心情。
他不再是陛下身边唯一可用的能臣了,陛下现在都为了跟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女子把他关到马车外了。
男人真是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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