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疏雨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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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风雨大作,清都各处草木枝叶被打落无数,乌云蔽月,天地不见半点星光与月色。不知何方传来一声怒吼,似虎啸,又似龙吟,惊起京中万户百姓。
待到天明,风雨终于散去,各户人家皆蹚着积水收拾打碎的青瓦。城南的元帅府亦是一片狼藉,小厮侍女正忙着打扫庭院,无人发现空中掠过两道人影。
江雪尧一落地便有些身形不稳,幸而叶随风及时扶住才未倒地。她撑着他手臂四望,仿佛在寻找什么,入目却只有满院的萧瑟。她紧走几步,抓住一个名叫彩锦的侍女问:“我哥哥呢?”
彩锦惊道:“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公子已随军出征,现正在平野关呢,姑娘怎么问这话?”
江雪尧咬牙不语,将这一个丢开不管,又急急地去抓旁人盘问,连那侍女唤她也不管。叶随风跟上前,劝道:“雪尧,只是一个梦,莫要慌成这样。”
她把脚步一顿,又掩面泣道:“不是梦,不是梦……”说着又胡乱寻找起来,冷不防被侍女如烟撞上。
这如烟平日侍在柳月眉身旁,方才听彩锦通报说姑娘回来,这才忙忙寻来,急道:“姑娘,你去看看夫人罢!她昨夜不知怎么惊醒了,冒雨在院中寻了一夜,也不知寻什么,劝也劝不住,天明时便发烧晕倒了!”
江雪尧原本状若疯狂,听了这话忽然安静下来,垂头咬牙道:“随风哥哥,你去请宸姐姐来罢,我母亲就托你们照顾了。”
叶随风点头,嘱咐一声,倏地便消失了,唬得如烟直愣,待回过神来,江雪尧亦跑远不见了。
江雪尧跌跌撞撞地四处寻找,眼泪不住地往下掉,众小厮侍女同她说话全无回应。奔了许久,她忽然站住脚,双眼惊惶地颤动片时,拔腿便朝后院奔去。
这是一间破旧的柴房,因数年前丞相之女嫁来,命人将厨房与相干的新修了一遍,这间便废弃不用,许久未有人踏足了。
他躲在废弃柴房抱膝颤抖,口里幽幽喘息,任府中寻他的喊声震天,却不肯开口应答一声。
一年前父亲战死沙场,他便随母亲生活,前些时日寡母忧思成疾,亦撒手人寰,独留这七岁稚子在世。父亲生前战友怜他无人照拂,接了他来府中抚养,他却不依,头一日便大哭大闹,将元帅府吵了个底翻天,又趁人不注意钻入这柴房,已躲藏一整夜了。
还未从失去双亲的悲痛中走出,陌生的环境又让他惊恐不已。他独自坐在这逼仄的旧房,听着僮仆提灯四处呼唤他姓名,又从门缝中看着夜色渐渐褪去,熹光在屋中照出一线光芒。
一道身影轻轻走近,遮住了门缝的晨光。
木门被人一推即开,争相涌入的阳光将他眼睛刺得一闭;再睁开时,便见一个六七岁的男孩背光站在他身前,桃花瓣似的双眼弯成一道月牙,笑道:“找到你了。”
破晓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出奇温暖。他抬头看着那张笑脸,一时有些失神。
男孩朝他伸出手,微笑道:“出来罢,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云霄。”
一道身影走近遮住门缝的光,屋外那人顿了顿,一把将门推开,阳光顺势照射进来。他逆光抬头,目光定在那双桃花眼上,双眼被刺得猛然滚出热泪。
那双桃花眼却没有弯成月牙,而是充满了悲戚。
江雪尧怔怔地站在门口,柴房内耿云霄颓然靠墙坐着,身旁竖着战枪泉婴,怀中抱着一个闭眼的青年。
江天何。
他脸上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双眼与嘴唇皆紧闭,似乎睡着了,头发湿漉漉地粘在额角。再看他身上,只穿着将领制服的红布衣,已被雨打湿,盔甲不知何处去了。他身上遍布数十道大小不一的伤口,却看不见血迹,不知是被雨水洗去还是与制服融为了一色。
她霎时双膝一软,扶着门框跌坐在地。耿云霄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头去。
“哥哥……?”她神情恍惚地朝两人爬去,又颤巍巍地往前一扑,恰撞在江天何身上,眼泪早已涌了出来。
浑身冰凉。
她摸着江天何冰冷的身体,又颤抖着去抚他的脸,唤道:“哥哥,我回来了,你睁眼看看我。”
他却不语,亦不睁眼看她。她的泪一滴滴砸在他脸上,慢慢连成了线,往下同雨水混在一起了。她愈哭愈烈,终于整个人伏在他身上失声痛哭。
耿云霄只静静抱着江天何,任她压在身上恸哭,始终一语不发。
哭泣许久,她终于强忍悲痛,抬头道:“云霄哥哥,我哥哥他……怎么死的?”
耿云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浑身亦被雨水打湿,乱发粘在脸上颈上,盔甲已是残破不堪,伤痕遍布。她抬头看着他的脸,只见往日那双如星光一般的眼眸已黯淡下去,仿佛枯槁一般,竟寻不见一丝光芒,只有“麻木”二字。
她抓住他衣领,悲声道:“云霄哥哥!”
他双眼这才一转,目光移到她脸上,复又移到江天何身上,沙哑着嗓子低声道:“我带你回来了。”说罢猛地呕出一口血,头一歪,晕了过去。
身后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柳月眉由如烟搀着疾步往这边赶来,身后跟着叶随风、陆宸与另几名侍女小厮。她还未走近便看见屋内三人,忙拂了如烟快步进去,待看清了屋内情形,顿时凄呼一声“天儿”,痛倒在地。
江雪尧伸手搀住她,哭道:“母亲……”
叶随风与陆宸对视一眼,亦是心下不忍,凄楚难言。底下跟随的侍女小厮早随着柳月眉的呼声哭起来,一面泣一面议论道:“公子不是出征去了么?月初才发来告捷战报,怎么……”
“云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守夜的怎么不见通报?”
“……”
听着僮仆说话,柳月眉只抓着江天何的手不放,面色悲戚。众人又说了几句,她忽然回首,冷声道:“今日你们没看见天儿,也没看见云儿,记住了么?”
见她眸中虽含泪,眼神却阴冷无比,众人忙止泪应道:“是。”
她又对如烟道:“查清府中多少人知道了,都说一声,不但不许外传,府内也严禁讨论,若有不听的……”如烟已忙应下,驱着众僮仆出去了。
待人皆走了,柳月眉才身体一软,跌在地上垂泪。陆宸忙上前扶起她道:“夫人才病着,勿要过于悲伤,且小心照料身体。”
叶随风亦上前劝道:“伯母和雪尧都歇着罢,这里我来照料。”
母女俩痛哭一番,这才互相劝着起身,把耿云霄托给陆宸照料,又同叶随风一起将江天何安置在祠堂了。
梅园是江雪尧的住所,其间有一方小池,池边生着一株梅树,已很粗壮了,隆冬初春之际便开出满盖的红梅,池水和回廊皆被落瓣洒满。如今却是深秋,又经昨夜风雨,枝叶早被打落了一地,现今还未打扫,满目萧然。
江雪尧卧房的圆窗正对梅树,窗边有一座琴案,案上放着一架瑶琴,由梧桐木制成,精绝工巧。
她走近琴案,伸手抚摸琴弦,拨出一声悠悠的弦音,余音绵长,清澹动听。
身后侍女梅香道:“这是前几日琴匠送来的,说是……说是公子仲夏时所托,近日才制成了,名曰‘疏雨’。”
“疏雨。”江雪尧低喃一声,矮身坐于案前,双手放在弦上,怔了许久才拨出一弦。那琴声凄凉无比,庭中梅树仅存的一叶脱离枝干,飘飘地落在池面。
琴音从屋内连绵传来,她忘我地弹琴,心中悲痛俱化为声声琴音,凄凉哀婉,悲戚难绝。池水亦随她弹奏而微泛波澜,似在低泣。
她奏了许久,直弹得指尖流血,竟不停息。梅香在身旁泣道:“姑娘,莫弹了,歇一会儿罢!”
她将这一曲奏完,这才收了尾音,双手放在琴上,任指尖鲜血将弦丝染红。
屋外匆匆传来脚步声,如烟在门外道:“姑娘,云公子醒了。”
江雪尧起身便走,直直闯进他卧房,却不见人影。侍女彩锦道:“云公子去祠堂了。”
她又奔去祠堂,果见耿云霄手握泉婴立在安放江天何的案板旁,目光直直往下看着他被白布掩盖的遗体。她走近道:“云霄哥哥,边关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哥哥怎么死的?百里哥哥呢?”
他木然转头看她一眼,又低头道:“我没能保护好他。”
“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她站在他身旁,潸然泪下。
他只凄然一笑,道:“明日战报就该传来了,你自己看罢。”说罢转身便走,江雪尧叫道:“你去哪儿?”
“你别管。”耿云霄回头看她一眼,眸中竟含了冰冷的恨意。她神情一恍,不知那恨意究竟是对何人,回过神时,对方已跨门而出了。
“云霄哥哥!”她忙追去,只见他才走出几步,忽被一人拦了去路。柳月眉由如烟搀扶着挡在耿云霄身前,道:“你去何处?”
他低头不语。
柳月眉道:“战报还未传到,你竟先回来了,元帅何时教你做了逃兵?!”
耿云霄不反驳,不解释,只道:“侄儿愧对元帅与夫人教导,如今便去了,还望夫人体谅。”说罢绕开她便走。她厉声道:“你站住!”
他回首一望,见她面色虽厉,却已是满脸泪水,登时双腿便似长进土中,再迈不动一步。
她上前抚着他脸上伤痕,忍泪道:“你在府中生活多年,我早将你视若己出,如今发生这事,怎能不叫我心痛?我不管你遭遇什么,天儿还在这里,你要走,好歹等他下葬!”
他沉默许久,低声道:“那便尽快罢,此事隐秘,望夫人莫惊动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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