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冬歌（七）

　　丑奴看着糯糯的眼睛，犹豫了许久才接过糯糯递过来的灰布小包，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个尚还滚烫的烤红薯。

　　糯糯认真地向丑奴说道：“这个红薯才买不久，我一直放在怀里，可热乎了。叔叔你的衣服都湿了，一定很冷吧。赶快吃点热的，然后回家吧，这样冷的天，可别冻坏了身子。”

　　丑奴捧着烤红薯，看了看糯糯黑白分明的眼睛，又看了看一旁手持竹杖的竹剑生，不知怎么的，明明知道他俩就是韩东要杀的人，丑奴却破天荒的下不了手。

　　丑奴揭开红薯皮，吃上了一口，一股暖意顿时传遍了丑奴全身，丑奴告诉糯糯：“我在等人，我不能走。”

　　糯糯歪着头看了丑奴一眼，说道：“好吧。可是你也不该穿这么薄的衣服啊，虽然你长得很壮，我们村有一个很壮叔叔，就是因为冬天杯子太薄了给冻伤了。”

　　“我...”丑奴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竹剑生有些无奈地说道：“好了，糯糯。这个叔叔不会冷的，你看我也穿这么少，可曾说过一句冷？”

　　糯糯说道：“可是你经常咳嗽啊。”

　　竹剑生苦笑着揉了揉糯糯的脑袋，说道：“快走吧，如果不赶快去封东城，我们今晚只怕连被子都没得睡了。”

　　说着竹剑生掏出一小块银子放在丑奴的面前，说道：“如果真的觉得冷的话，就去买身衣服吧。”言语间竹剑生伸手按住丑奴，一阵阵白烟从丑奴身上冒出，不一会丑奴湿透的衣服便干了。

　　丑奴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说道：“你们走吧。”

　　随后抽头埋头吃起了红薯，等他再抬头时，竹剑生与糯糯的身影已然不见，他不知二人为何走到他身前他才发现，也不知二人是如何转眼间便消失在空旷的古道上，但他也懒得去想，他只知道这两个人是为数不多的好人，他的直觉告诉他，韩东只是对他好，可这两个人却是对谁都好，是真正的好人。

　　糯糯跟着竹剑生前行，她不断回头看一个吃着红薯的大块头，大块头的身影不断缩小，直至消失在眼中，她才说道：“竹叔叔，刚刚那个叔叔是一个好人，跟你一样好的人。”

　　“哦？”竹剑生看向糯糯，“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糯糯说道：“一个人好不好，只要看他的眼睛我就能知道。我看过许多人，有的好中参坏，有的坏中参好，只有你和那个叔叔是完完全全的好人。”

　　竹剑生打趣道：“说得好，等到了封东城我就把你给卖了，看你还觉不觉得我是个完完全全的好人。”

　　糯糯笑着朝竹剑生做了一个鬼脸。

　　竹剑生与糯糯一路前行，直至黄昏时分才终于走到封东城，封东城的城墙极为高耸，城墙四周满是路障与栏栅，并有重兵把守，流露出与糯糯之前所见乡镇全然不同的肃杀之气。

　　竹剑生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进城不要说话，也不要发出声响，现在他们看不见我们。”

　　糯糯连忙捂住嘴，乖巧地点了点头。但眼睛却是不老实地望来望去，想看看这些守城士兵是否真的看不见她。

　　守城士兵竟是真的全然看不见竹剑生与糯糯，仍由二人走进了封东城。但城墙之上有黑袍中年人却二人的行踪尽收眼底，韩东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果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就这么进了我的地盘。”

　　接着韩东向守卫吩咐道：“让大家都准备好了，先按燕知命准备的做，如果不行再按我准备的做。”

　　一名守卫躬身而退，不久之后，一股暗流在封东城涌动了起来。

　　......

　　......

　　陈老汉拖着板车，一步一步行走在街道上，迎面走来了两位官兵，伸手示意陈老汉停下。

　　陈老汉问道：“官爷，何事？”

　　官兵皱眉道：“你为何老远就在偷看我们？”

　　陈老汉笑道：“官爷说笑了，老汉我今年五十了，眼睛都快瞎了，官爷走进我才看清是官爷，怎么会偷看官爷呢？”

　　官兵说道：“是不是都跟我们走一趟，最近城里失踪了一女子，我们正满城找凶手呢。”

　　陈老汉苦笑道：“官爷，我这年纪，只怕是小孩都不敌，官爷难道还疑心我能杀人不成？”

　　官兵皱眉道：“你五十岁，又不是七十岁，老拿年龄说事干什么？你一直推推拖拖不肯随我们回衙门调查，莫非心中有鬼？”说完伸手抓向陈老汉。

　　陈老汉往后一退，躲过了官兵的手，随后撒泼喊道：“救命啊！官兵欺负老人啦！还有没有王法啦！”

　　两官兵大怒，伸手就要往陈老汉脸上招呼，谁知一位青衣男子一把抓住了官兵的手。

　　竹剑生说道：“二位若真要盘查，就在此处即刻，何须将这位老先生带去衙门呢？”

　　官兵见这竹剑生并不壮硕，抓住自己的手却如铁钳一般，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知道自己是遇见高人了，便只好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在这里问一下就行了，你先放手！”

　　竹剑生笑着松开了手。

　　官兵揉了揉手腕，与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盘问了陈老汉诸如“昨天晚上什么时辰在在哪里做什么”之类的问题便离去了，走之前不忘狠狠瞪竹剑生一眼。

　　陈老汉看了一眼竹剑生，又看了一眼糯糯，笑着说道：“这位公子真是好心，愿意帮我这么一个老头子，瞧二位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晚上若是还未找到住宿，可以到我家暂住，就是家中贫破，不知公子住不住得惯。”

　　竹剑生盯着陈老汉的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们正愁没有住处，老先生愿意收留那是再好不过了。”

　　陈老汉大喜，连忙领着竹剑生与糯糯朝自己家中走去，糯糯见陈老汉拉着拖车便想着在拖车后推上一把，谁知这陈老汉却将拖车拉得极其轻快，仿佛无物，糯糯甚至要快步小跑才能跟上陈老汉的步子。

　　陈老汉一路上不住讲述着自己如何如何儿女早丧，如何如何孙子病逝，又是如何如何在前几月连跟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老婆子也走了。

　　陈老汉讲得极为动情，讲到悲痛处甚至嚎啕大哭了起来，可竹剑生却是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甚至连糯糯也是如此，他们越听老人讲越是在心里升起一种感觉：

　　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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