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摧毁它 结束它/元老6

　　
多年之后，每当想起那天下午，我仍然会感到身体内一阵阵强烈的悸动。
那是纪元8012年，漫漫黄沙已经覆盖了几乎整个星球，只剩下一小片冰原还在黄沙的包围中苦苦挣扎。从大城出发，徒步穿越黄沙，到那片冰原上去受洗，是每位白星战士的成人礼。来去要花上很长时间，路途十分艰险，有部分战士会死在路上，还有部分战士会死在受洗过程中，但每一个人都毫无怨言。按照我们的传统，没经过受洗的战士，毕生只能从事低等级的打杂工作，永远也得不到他们一直渴望的荣誉。
大祭司离群索居，独自住在那片冰原上。听说他住的地方是一栋石头砌的小房子，小房子半埋在地下。多年来，除了为战士洗礼，其余的时间，他就在苦苦思索关于未来的所有答案。他一定还没有找到，不然会有消息传来的。
我已经很久没有到那片冰原上去过了。“元宇”①不赞同这些做法，虽然它并没有明确反对。或许是因为它知道，五年之后，那片冰原就会彻底被黄沙淹没，大祭司也永远找不到他渴求的答案，到那时，这种古老的传统自然会停止。那大祭司呢？他会宣布失败并重回大城吗？嗯，它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无需为这些小事分神。
既然它负责思考并决定一切大事，那这类小事就由我来操心吧。窗外，一圈圈鳞次栉比的白色金字塔背后，就是越来越高的沙丘，我望着这黄白分明的单调景像，心里面不仅泛起一丝苦涩。小时候，那白色的金字塔外，还是蔚蓝的湖泊与碧绿的丛林，不时有红得如同火焰般的翼龙从树尖上掠过，多少代白星人没有见过这番美景了？身为白星七大元老之一，五年之后我们新一批战士们到哪里受洗，不正是该我认真考虑并提出完美解决方案吗？
“大人，21号将军求见”，守卫在门外轻声报告，打断了我颇有些不健康的的酸楚情绪。
哦？我稍觉有些奇怪，21号将军？他这时不是应该在地球吗，怎么突然回来了②？我们和蓝星人的那场战争结束了吗？我怎么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请他进来吧”。我离开窗前，坐到房间中间的那圈椅子上。这里显得不那么正式，我一直喜欢面对面的交流。
“尊敬的元老——”，他走进来，准备开始那套将军面见元老时冗长的礼节。“不用了”，我摆摆手，“请坐吧。”
他小心翼翼地在对面坐下。在我没开口说话前，他是不能开口的。我仔细观察着他，他坐得笔挺，表现的很正常，探测不到任何思维波动。
“战争进行得顺利吗？”沉吟了片刻，我问他。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哦，不错”，我随意点点头，“听说你弄出了一块黑布③。”
“是的/它出乎意料地强大”
“具体来说？”，刚才在窗前站得太久，腿有些僵硬，我轻轻地捶着它们，同时尽量让自己对他的话表现出些许兴趣。
“它能自我生长/蓝星人对它毫无办法”
我暗自摇摇头，这些年来，这种话听得太多了，“蓝星人毫无办法”“蓝星人对此无能为力”“蓝星人即将因此灭亡”……诸如此类的说法层出不穷，但最后被证实，它们不过都是一些低级术士急切想证明自己的胡言乱语，有时连将军们也会深受蛊惑。但21号不是这种人，他的理性一直非常坚定，这是被一次又一次考验证明过的。难道？
“然后呢？”我决定再给他一分钟。如果他是想来推销那块黑布的，那就礼貌地结束这次会见。
“10年之后/它将笼罩整个地球”
“哦”，我微微点点头，懒洋洋地看向窗外。有点可惜，那颗星球进化得还不错，几乎都快要接近π星级了。
“但这与我接下来要说的无关”。他突然起身，走到我身边。这个举动让我有些吃惊，又有些不满，“坐下说”，我瞪着他。
“这里安全吗”，他仍然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把这句话用密语传递给我。
“伟大的理性无处不在”，我苦笑着用密语回答他。其实现在我也不确定，一个元老的家是否足够安全。
“我得到这个了！”他突然莫名兴奋起来，思维显现出强烈的波动。
“什么？”我不禁坐直身子。他得到什么了，以至于思维波动仍然那么强烈？强烈到连我都受到了感染。
他默默地对着我，漆黑的脸屏上，浮现出一个半眀半暗的十二芒星④。
“这是什么东西？”我看着那个图案，完全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这是蓝星地球战队第57任司令官的记忆/他发现了战胜我们的终极秘密”
新鲜，这个说法可真新鲜！我不由得笑出了声，“别胡说。”
他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不出意外/这时候我们在地球上的战争已经失败了”
“是吗？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按照它的规定，这只是一场有限战争，我们和蓝星人多年来互有输赢，我已经习惯了。
“可是他们摧毁了圣石⑤”
“啊？！”我猛地站起来，“真的吗？”
他站在那里，脸屏和密语都没有任何回答。
这怎么可能？蓝星人根本不敢面对圣石，就算他们的顶级武者，看到圣石也会瑟瑟发抖，就像小孩看到怪兽那样。这怎么可能！
“这必须马上汇报。”
他一把拉住我，“不要!”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被他的举动弄糊涂了。
“是时候了/我们可以动手”，他紧紧拉住我。
“动什么手？”我看着他漆黑的脸屏，隐隐有些不安涌上来。
“消灭它/摧毁它/结束它”。一个个白色粗体大字在他的脸屏上依次显现。
“你疯了！”我愤怒地朝门外大喊，“卫兵！卫兵！”
“别说你从来没有想过，老师！”他急促地用密语传给我，同时放开手退到一边肃立着，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四名守卫瞬间出现在门口。
“没事。退下吧”，我挥挥手，颓然坐回到椅子上。
注释：
①“元宇”是白星上的超级人工智能，白星人制造了它，最后反而被它统治。绍伊夫曾向周郁兰提到过，见第十七章（4）
②将军21是白星人在地球上的最高统帅，在失败前的最后一刻，他独自逃回白星。事见第一卷
③“黑布”是白星人在地球上的随军牧师发明的，它能够不受控制地自我增长，直到最后完全笼罩整个地球，见第十一章（1）
④十二芒星是蓝星地球战队第57任司令官的记忆碎片组成的，后来落到了将军21手里，见第十二章（3）
⑤周郁兰在最后一刻牺牲自我跳进圣石，切断了地球上白星人与母星的联系，取得了胜利，见第十六章（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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