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赔罪

“云岚绣庄”闭门的第三日，打油诗已是人尽皆知，正阳大街上的铺子很快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一群掌柜聚集名扬四海的戏楼里抒发多年的郁结。

        “这些不官不奴的，拿着鸡毛当令箭欺压我们，去了宫里头还不如咱们！我真想不通，他们有什么好神气的？”

        名扬四海的戏楼班主狠狠拍桌，早年一个当红花旦的罪女官，就被随便冠了罪名赶出京城，而他失去花旦生意差了不少抱怨几句，就遭到排挤，再也无人光顾，无奈他只得改名换姓才有了新的生机。

        “他们可没当自己是奴，总拿鼻孔看人，还学着朝堂上的官瞧不上我们商贾。但我说苏掌柜也太年轻，怎会接下那罪臣的寿衣呢？落了个这样的下场，我们当真要引以为鉴啊。”

        百香楼的掌柜常年给宫里头送酒，人人都羡慕他，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献的酒和到手的赏赐压根不对数，被一层层给吞了。这事他也找过上头理论，上头答应漂亮了，结果当夜回去路上，他就被人蒙头一顿毒打，落了一身伤躺了半个多月，报官也是不了了之，之后他彻底老实起来，不与官斗。

        “如今这世道当真是难，那‘霍氏绣庄’不是出了一个状元郎吗？可还不是因为祖上低，在朝堂上不得志，得了个空职，为了出人头地，状元郎入赘高仪王府？堂堂七尺男儿，竟能受的这些？”

        金喜布庄的金掌柜和霍氏绣庄合作以后，没少打听八卦，她一直认为苏云岚是靠着状元郎的旧情有了生机，可如今一看似乎又不是，来这儿也是想打听苏云岚还有没有逆风翻盘的机会，不论有没有，她都准备了不同的打算。

        “苏掌柜是时运不济，良缘和财路都毁于皇城，委实憋屈啊。”

        名扬四海的戏楼班主没少打点关系进宫场戏，可就是没机会，因此他惦记上了苏云岚的名气，如果能借着苏云岚攀附上皇宫，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可不是，这才开业多久？就关了，那大夫都去了三回，我听说是病入膏肓搬都搬不得，只得在绣庄里救治呢。”

        百香楼的掌柜小儿年底娶员外的孙女，对方总瞧不上自个儿，若找了苏云岚定一双喜袍，他在员外那一定会倍有面子。

        “我今儿个还想去探望苏掌柜，我与这姑娘一见如故，可惜里面的人说她没法见客，我倒是真心想帮帮，可我是卖布的，不懂刺绣，当真是有心无力哦。”

        金掌柜的算盘当然不是要帮苏云岚，她觉得既然苏云岚病了，那布庄那头供应给南阳王军的绒布多少也会受影响，金掌柜就想和苏云岚谈谈，若是布庄供应不上，她的“金喜布庄”能效力一二。

        一群人心思各异，此时戏楼的小工跑进来告知：“有人看到，总管太监从皇城往咱们这来了，听说就是去的‘云岚绣庄’的。”

        “糟了，云岚绣庄怕是凶多吉少……”

        “咱们……去看看？”

        “走”

        已快凶多吉少的苏云岚正悠哉坐在太妃椅上吃水果，过去的三日她是要舒坦就有多舒坦，可以说是穿来以后过的最轻松惬意的日子。

        刚来时，苏云岚就想怎么让人发现自己这枚金字，与权贵打交道又要想如何把握好言语的分寸，给公主绣个喜袍还遭人暗算差点被太子捉了，家中还有一个不着边际的亲戚时不时拖后退，等她好不容易攒钱开好了绣庄，招不到人又成了头疼的事。

        谁也想不到，一件寿衣能带来这般造化，不但有了秀娘和杂工，苏云岚还得了一个金牌的ceo。

        介州刺史夫人韩氏可谓是打理绣庄的能手，她先让小厮把第三进院子全部打扫收拾干净，而后改造出四间多人厢房、一间母子厢房、一间掌柜的厢房，还有两间上好的客人厢房。

        厢房里所有的家具有一部分是新添置的，还有一部分是原来用不上的桌椅利用再改造而成，给苏云岚节约了不少银子。

        不仅如此，韩氏还为苏云岚划分好了劳务分工。

        两名上了年纪的老妈子本就是厨娘，分别负责朝食、暮食，午食二人共同协作，其余的婢子白日里就学习绣艺知识。

        韩氏留下了五名身强体壮的小厮给绣庄做杂工，他们依次分工负责跑腿、拉货、送货、般货、和简单的宅子修缮，用了类似后世的轮班制度，避免五人因为工作轻重难易有芥蒂。

        为了绣庄的安全，韩氏让五人跟着苏云岚请来武夫学些拳脚功夫，以免日后不时之需。

        所有的活都被安排好了，苏云岚一身轻松。

        既然对外宣传是病了，韩氏还称要日日叫大夫来一趟最好，此想法和苏云岚不谋而合，让大夫给她开一些活血养颜的方子，特地嘱咐若外人问起就说她气血亏虚的厉害、呼吸困难、命不久矣……

        在绣艺上，韩氏的领悟更是一绝，苏云岚大部分只教了一次，最多的也就是三次，韩氏不但都学会了，还能教给其他的秀娘，这给苏云岚省了不少功夫。

        刺绣上基础的工作例如量体、裁衣、缝合、大部分的秀娘都已学会，能做出简单的衣服，至于刺绣的花纹那些，还得慢慢来。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绣线，滑如丝亮如银、软如水却无比坚硬。”韩氏拿着一卷绣线看了许久，几乎痴迷那般。

        苏云岚笑笑：“新研发出来的。”

        那可是后世的绣线，韩氏然不可能看过，等此事过了后，苏云岚打算用在披风、家纺、丝帕等，这些在剪裁上最简单的，从这方面入手先教，也算一个由简入难的过程。

        “掌柜的，门外有人找，是个太监。”

        武夫说完，杏儿就怒了。

        “这才过了几日，就上门催了？”

        如今众人听见太监，感觉就不妙似的。

        苏云岚与韩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看到了惊喜和猜想，她撅了撅唇，故作紧张的问：“怎么办？”

        韩氏一眼瞧出了苏云岚眼里的调皮，笑了笑摇头：“你这般说，我怕一会儿杏儿会出去拼命，剐了外头那人。”

        忧心忡忡的杏儿似懂非懂：“……”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开玩笑？

        苏云岚拿小镜子看了眼自己的妆容，全然演绎出“我见犹怜”的病态美，也是韩氏帮她画的，她放下镜子起身。

        杏儿和韩氏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苏云岚到了门口，大门缓缓打开，一缕阳光洒在苏云岚脸上，让她越发看起来柔弱不能自理。

        “苏掌柜，咱家这厢有礼了，之前是咱家和斯绣坊的纰漏，还请苏掌柜见谅，这不我把人给您带来了呢，亲自给您赔罪。”

        总管太监对着苏云岚拱手，身边还站着四人，一个是阿琴和押着阿琴的两个太监，另一个瞧他背着医药箱应是大夫。

        这番话苏云岚听懂了，太监服一事了解了。总管太监毕竟是扶侍天子的人，自然不会把话说的太直白，毕竟是关乎皇城的面子。

        还能听的出，总管太监不乐意办此事，可因为打油诗闹的沸沸扬扬，天子要平息民怒。苏云岚即刻走下台阶迎上总管太监，客套了一番：“不知总管公公而来，还请恕罪。”

        苏云岚哪儿会不知，军师早就和她通气，但阿琴被五花大绑而来的确是个意外。

        围观的人群更是意外。

        “正五品的掌绣竟也沦为阶下囚了？”

        “总管太监给天子办差的，这无疑是皇上的口谕了。”

        “看来苏掌柜气运不绝啊……”

        隐在人群中名扬四海戏班楼主、百香楼的掌柜、金掌柜三人互看一眼，又看看那被扣押的女子，再看向苏云岚时，只恨自己不该目光短浅，哪怕是做做样子慰问一番，这交情也就攀上了。

        “哎，”总管太监摆摆手，转着强调，一脸担不起的神色：“苏掌柜这般说可是折煞杂家了。”顿了顿，提正事：“圣上听闻此事后，痛心疾首，特派咱家来看看有什么可做的，苏掌柜莫要客气。”

        言罢，扣押阿琴的太监就朝阿琴后膝一踢，阿琴被迫跪下，她嘴里塞了东西，不能言语，只能呜呜的哭，泪流满面。

        听军师说，阿琴被太子赐给了太监做对食一事，在苏云岚的世界观里已是罪有应得，如今又被当众奚辱，怕是日后都不想做人了。

        苏云岚不圣母，也不可怜阿琴，只是现代法律让她理智，阿琴罪不致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况且古代女子最看重名誉，想了想福了福身道：“多谢总管公公，可否将此女交与我？”

        “自然。”总管太监朝扣押太监看了眼，那两人松了手。

        总管太监的任务已达，留下大夫给苏云岚诊治，就和苏云岚客套了几句回宫了。

        苏云岚看了眼韩氏，她点点头，就上前和众人寒暄几番、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以及大致讲讲绣庄情况，让诸位不必担心。

        此时的苏云岚已命人将阿琴带进绣庄。

        “你想做什么？”阿琴一身戒备，一双眼恨毒了苏云岚剜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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