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的身份

柒棋告诉她，昨天来叫醒柒小五时，她也在场。好在当时距离较远，并未受到伤害。不过柒小五杀气腾腾的模样，真是吓死了围观众人，以至于晚里有不少人都做了噩梦，梦境各不相同，但大概事件差不多，都是柒小五化身杀神，拿着剑在后面追杀自己。
  其实这也不算是梦，一如当年司寇冈被柒小五手提木剑追着打，类似的事件柒家四姐妹也遭遇了不少。不过女孩比不得男孩，跑得比较慢，所以柒小五在追着跑两次后，就觉得没有什么挑战性，便放过了姐妹们，转而去祸害其他人。
  这些记忆，本来已经慢慢淡化，忘得差不多了。但随着柒小五的出现，往事又浮现在脑海中。
  去请安的途中，柒棋一边笑一边说，“你从小就不爱说话，也不爱笑，还整天杀气腾腾的。有木剑就拿木剑，没木剑就拿棍子，这打一下，那抽一下，活像一尊小杀神似的。不过现在长大了，倒是比儿时活泼了些，也会笑了！”
  活泼？会笑？
  柒棋口中的童年，跟柒小五的记忆可谓是恰恰相反。自她记事起，便一直跟师父待在一块。长梧是个寡言少言的人，不怎么喜欢与人交流，所以不知不觉间柒小五的话，就变得多了些。
  她不会哭，即便在练功时摔得浑身是伤，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但她很爱笑，至少在长梧的跟前，她脸上的笑容从未消失。
  一边和柒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思绪却又飞回了深山老林中，飞过梧桐树，飞过茅草屋，飞到师父的身边。
  大户人家的日常都非常繁琐，也很注重礼节。不仅起得早，还得向父母请完安以后，才能去吃早饭。
  大姐柒琴乃是司寇冈正妃，住在太子东宫，故而昨夜便已回去。柒小五与柒棋到时，双胞胎等候已久，身着蓝衣的柒书先是轻轻一笑，温婉大方道“二姐姐、五妹妹早上好！”
  柒小五朝她点头，算是应礼。由着柒棋将自己拉上前，一同向父母请安。柒寰是一个较为古板的人，所以整个过程都比较沉闷严肃，少了些亲人之间的温馨和谐。他们每个人都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挺直了腰，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谈话间的言语用词也非常委婉正式。
  请安之后是早饭时间，因柒府家教甚严，恪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所以在饭桌上，也安静得可怕。每个人都吃着自己的，偶尔抬头相互看一眼，又平静的错开。
  气氛安静无声，柒小五身处其中，只觉得浑身紧绷，十分难受。与师父相伴十余年，她早已习惯在饭桌上与长梧说些近来的趣事，例如小猴子们的家族，最近又多添了几位成员。例如她昨天在鱼摊上，遇到了一个刁钻的客人。
  情绪激动时，便是绵绵不绝，所以和师父吃顿饭，常常能吃上一个时辰。长梧不爱说话，多半时间都是柒小五在说，长梧在一旁听着，偶尔笑着附和两句，然后拿起筷子给她夹菜。
  吃饭的时间，是柒小五一天之中最开心的。吃着师父下厨做的菜，吃着师父夹在碗里的菜，看着师父的笑容，陪在他的身边。
  昔日不知珍惜，只当是寻常，没有往心里留意。可到了现在，见到了所谓的大家族制度，方知师父对自己，是如此的宠溺放任。
  柒小五本就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如今气氛成了这样，更是难以下咽，匆忙刨了两口白饭，就放下碗筷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莫淑见此，关心的出声询问“是不是菜饭不合胃口，怎么才吃这么点？”
  不仅菜饭不合胃口，而且一起吃饭的人也非常不合胃口。不过这些柒小五都不敢说出口，师父常常教导，为人子女必须尊敬父母，为人者必须尊敬他人。
  心里头想的是一回事，嘴巴里说出来的又是一回事。尽管心中有些压抑难受，但柒小五还是扬起笑容，故作亲切的道，“起的太早，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没有胃口，你们先吃，等会饿的时候，我会自己去厨房找吃的”
  昨天睡得早，所以今天起得也早，不过这却是整个宰相府中，正常的作息生活。天色微亮，柒寰用完早膳后才会去上朝。
  一家人围在一起，本该是和乐融融的画面，但此刻却十分安静。柒小五又想起春秋山上的生活，能睡到自然醒不说，还有做好的早餐摆在桌子上，可谓是幸福至极。
  相比山中茅草屋，宰相府虽然舒适豪华，但给人很难受的感觉。
  好在莫淑并未深究，只当柒小五累了，还未调整好身体。问了一下她的喜好和口味，就吩咐厨房先去准备好吃食。
  这一顿饭，吃得相当难受，尽管柒小五早已落筷，却碍于礼节，不能擅自离桌。所以她一直坐着，等着最后一人放下碗筷，才能从椅子上起身。
  起来的瞬间，看了眼即将要去上朝的柒寰，以及一脸溺爱自己的莫淑，还有那些目光好奇，却碍于礼仪不敢随意开口的姐姐们。
  柒小五眨了下眼睛，随即扭头，低声留下一句“我出去散散心！”便撒脚跑了。

  她速度之快，如一阵风般。靠着超凡的轻功飞上屋顶，临走之前，还朝下方望了一眼，微微点头后，就消失在眼前。
  徒留一脸面色难看的柒寰，以及担忧不已的莫淑。
  柒寰乃文臣，家中规矩甚严，便是在饭桌上说句话，也是不被允许的。按理来说，柒小五乃晚辈，又是女儿身，平常不能随意出门，即便有要事，也得经过家中长辈的允许才能离府。
  不过由于柒小五武艺高超，远远比宰相府里的侍卫还厉害，她要是想出门，还真没有谁拦得住。
  这不！人都跑得没影了，柒寰才吩咐侍卫跟上。不过片刻后，跟踪的侍卫回来了，告知的消息却是，他连守疆郡主的背影都没能看见。
  这人活得潇洒，连正门都懒得走，直接窜上房顶，真跟个野猴子似的，上蹦下跳。
  柒棋心中好笑，但因格外喜欢这位久未见面的小妹，便对着面色难看的柒寰劝道，“爹爹消气，小妹自幼在山林中长大，故而做事风格颇具侠士风采，不可用我们的要求去严格要求她”
  柒寰微微叹气，“我也不想束缚她，这孩子自幼就野惯了，即便想管也管不了啊！。只不过皇上如此重视小五，也不知是何原因，为父就怕她惹下祸事，连累柒府。”
  伴君如伴虎，宣明帝如此关注柒小五，绝非好事。他只怕自幼就调皮捣蛋，性子野蛮的小女儿闯下无法弥补的祸事。
  柒寰心中担忧的，何尝不是莫淑担心的。她的年纪大了，看事情自然要比年轻人更全面些，思考片刻后说道，“夫君莫要担心，待小五回来，我就让书儿好好教她”
  在旁安静了许久，未曾插话的柒书站起身来，盈盈一笑道，“爹爹放心，我会好好教导小妹的”
  柒书在姐妹中排行第三，是柒氏五姐妹中，最温柔贤惠守礼之人，她人如其名，读遍万卷书，其才华不比男子逊色，只可惜性子太柔，虽有才华，却缺少自信，撑不起场面。
  莫淑担心性子柔弱的柒书，不一定能管住蹦蹦跳跳的柒小五，便又交代柒棋在一旁帮忙，二女儿性子活泼又不失稳重，最能和小女儿打成一片。
  给柒小五找了两个‘夫子’后，柒寰暂且安下心来，整理好官服后，便上早朝去了。
  请安完毕，用过早饭后，便是自由时间。莫淑并不打扰三姐妹的叙旧，早早就回屋休息。
  剩余三人一同来到书房里，有人写字，有人画画，有人下棋。她们自己做自己的事，虽没有什么交谈，但场面十分温馨。
  不过这份温馨最终消失在柒画的手上，许是今日灵感不好，到了晌午，她画了两幅画，却没有一幅满意。
  用力的将笔砸在桌面上，她大声说道，“为什么小妹能出门自由自在的玩耍，而我们却不得不在这书房中，整日做功课。整天不是读书就是画画，真是烦死了！”
  沉迷在与自己的对局中，已达忘我境界的柒棋并未听见这话，依旧一手执黑棋，一手执白棋，神游天外。
  倒是柒书从书本里抬起头来，浅浅笑道“是吗？，能够这样安静的读书，我倒是很喜欢”
  柒画撇撇嘴，骂了一声“书呆子！”，然后收起画具，走出书房。
  直到过了许久，棋盘之上黑子全胜，柒棋这才抬起头来，没有看见柒画的人影，她也不意外。多半又是出门，去烦傅康了。也真亏傅康性格好，才能忍受柒画的小脾气。
  “你不去吗？”柒棋问。
  柒书合上的书籍，随手放在腿上，她微微低头，轻柔的回答“不去，不打扰他们”。
  柒棋没有继续询问原因，只是只有两人的书房，气氛比刚才更加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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