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薄荷

拍照的同学没几个，祈愿当晚就把照片修好依次发给她们，发给陈皓时，他几秒内就回了:[哇，把我拍得好帅！]

        陈皓:[为了表达谢意，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和不熟的男生吃饭总有点怪怪的，祈愿回复:[不用客气了，顺手而已。]

        陈皓:[我就是想和你吃顿饭。]

        愿望:[为什么？]

        那头没立刻回，聊天框却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像是在纠结措辞，祈愿不解，有那么难回答吗？

        她没在意继续修艺术节的相关照片。

        过了大概十分钟陈皓才发来消息:[想了想还是直接跟你说，祈愿我挺喜欢你的，运动会你上台领奖是我第一次见你，当时觉得你好可爱。从那以后课间上厕所，我会刻意从七班路过，往往能看见你和同学说笑，就是最近运气不怎么好，你都在趴着休息，最高兴的还是体育课和跑操，能常常见你，还可以在回教室时悄悄走你身后。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能考虑一下我么？]

        祈愿有点懵。

        陈皓言辞恳恳，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的认真，他还在暗地里悄悄关注自己。

        但，她没有别样的感觉。

        祈愿是第一次被告白，虽然有些激动，可心跳却是平静的，愿望:[很抱歉。]

        陈皓:[我明白了。]

        陈皓:[/微笑]

        明明是笑脸，祈愿总觉得带了点强颜欢笑，她搓了搓脸，没再回复。

        心头激动情绪仍在，她好想找个人聊聊天，一看时间十一点了，第二天还得上课，也不好打扰林可和童欣媛休息。思忖片刻，祈愿合上笔记本，关了空调和灯轻手轻脚往阳台走。

        下扶梯，沈致屿卧室门紧闭着，窗口有微弱灯光透出，她抬手敲门，“我进来了？”

        里头传出一声“嗯。”

        祈愿推门而入，房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沈致屿正靠在床头看她，黑发些微凌乱，四目相对，祈愿顿了顿，迟疑地说:“你是准备睡觉了？那我”

        “没事。”他打断她，“你怎么还没睡？”

        “刚修照片呢。”

        他房间没开热空调，祈愿只穿了秋款睡衣，很薄，她冷得直缩肩，掀开被子钻进去，沈致屿往里挪了挪给她腾地方。

        祈愿躺平，给自己盖好被子，脑袋搁他枕头上，她睡的地方已经被他体温捂热了，祈愿下巴往被子里缩，有感而发，“好温暖。”

        沈致屿姿势没变，依然靠坐着，祈愿没扎头发，长卷发散开，有一缕落在他手背，有轻微的痒意，他垂眸看了看，将她发丝绕在手中把玩。

        “沈致屿，我今天被人告白了。”

        沈致屿一怔，若无其事般开口:“是谁？”

        祈愿望着天花板上的光影漂浮，心想她拒绝了陈皓，他应该不想让人知道，所以她回答:“你们班的，但名字还是不告诉你比较好。”

        连想最近，他猜是陈皓，还存有心思啊，告白速度挺快，“那你怎么说？”

        “拒绝了。”祈愿打了个呵欠，“不怕你笑话，我第一次被人告白有点小激动，你看你小学就有人送你情书，这一对比，我多少显得有些心酸了。”

        祈愿对待感情向来迟钝，有些男生那点小心思藏也藏不住，他一眼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初中时总有那么几个想通过他来牵线搭桥，几句话就能打发走，到了高中毕竟不同班，很多事情已经开始脱离他的掌控。

        沈致屿轻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别处，语气随意，像是在开玩笑，“有什么好心酸的，我给你写一封就是了。”

        “咦～”祈愿想了一下情书里的内容，鸡皮疙瘩掉一地，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要，你给我写太尬了。”

        沈致屿没出声，漆黑眸子里情绪难辨。

        房里暗暗的，很安静，祈愿困意来袭，躺着又很舒服，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耳边传来轻浅绵长的呼吸声，沈致屿关掉床头灯，躺下，一只手臂弯曲脑袋枕上面，侧身对着祈愿。

        月色如水，从窗户倾泻进房间，借着清柔月光，他拨了拨她额角碎发。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愿望，晚安。”

        时间滴答，浓到仿佛化不开的夜幕渐渐从窗角隐去，天边泛起鱼肚白，几片落叶被晨间清风吹到了窗台。

        沈致屿梦到自己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身上很沉，负重感让他极其不舒服。

        眼睫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待神思清明时一看，才知是祈愿不安分地滚了过来，她几乎半个身子都在被子外，也不知道冷，大腿压着他的，一只手还拢在他腰间。

        腿隔着厚厚的棉被，她的手却是在被子里，掌心与腹部相贴，带着温热的触感。

        他呼吸起伏时，那撩人心弦的感觉越发强烈。

        沈致屿闭了闭眼，转头看向占他便宜却浑然不觉的人，女流氓半张脸陷进枕头，脸蛋睡得红扑扑，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他长长叹了口气，将身上的手脚扒拉开，乜了一眼祈愿糟糕透顶的睡相，被子一扯，不甚温柔地把她脸也给盖住。

        等他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祈愿醒了，也不算全醒，顶着个爆炸鸡窝头，歪着脑袋坐床上，眼睛仍是闭着的，看样子还在和睡意作斗争。

        沈致屿收回眼，打开衣柜找毛衣，“起来了，公交车可不等你。”

        祈愿拖着调子长“嗯”了声，揉揉眼睛，又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沈致屿翻出要穿的毛衣搁最上面，双手扯住睡衣衣摆，刚想脱掉。

        差点忘了，祈愿还在。

        他回转头，只见祈愿微昂着脑袋，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被当场抓包也不心虚，表情装无辜，对他眨了两下眼。

        “”

        沈致屿立在原地足足冷静了一分钟，走上前用了力道捏她颊边肉，轻笑出声，“就这么喜欢看？”

        “痛！”

        祈愿偏脸轻呼。

        沈致屿下一秒便松开手，也不管她了，拿上衣服去卫生间。

        祈愿“哼”了声翻身下床，自从初中那次不打招呼闯进他房间后，她再也没看过光着膀子的沈致屿，夏天一起打球，出再多汗，再热，他也不当着她的面掀衣服。

        祈愿在心里嘀咕，不就几块腹肌吗，干嘛遮着掩着不让看。

        等祈愿回去收拾完自己，两人出门走到巷口，到了孙婶早餐店，沈致屿买好包子豆浆，祈愿反而杵在一旁两手空空，“你不买？”

        “不买。”祈愿摇头拉着他往外走，“许程他家附近的酱香饼很好吃，他答应了今天给我带一份。”

        “你要尝”

        他倏地切断话，语气极淡，“哦。”

        “”

        祈愿奇怪地看他一眼，沈致屿低头吃着包子神色不明，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索性不吭声了。

        一路无话到学校，进教室前祈愿停步想和沈致屿打个招呼，他没看她，头也不回就往班级方向走。

        被晾了一路的祈愿:“”

        这又是咋了，难道还在为早上她偷看而生气？

        冬天赖床的同学占了大多数，教室人并不多，许程翻着英语单词表专心默背，余光扫见祈愿来了，抬起头，“早。”

        “早啊，许程。”

        祈愿把书包塞进桌洞。

        许程转过身把打包好的酱香饼递给她，“趁热吃。”

        “谢谢。”祈愿伸手接过。

        “不需要跟我这么客气。”许程淡淡一笑，手搭祈愿课桌，很平常地和她聊天，“艺术节的弹唱曲目我还没想好，你有特别喜欢听的么？”

        “还可以点歌？”

        他不露声色，“我问了好几个朋友，哪首歌适合就唱哪首。”

        祈愿点头说了个歌曲名，“主要是看你自己喜欢。”

        许程目光从祈愿脸上移开，看向走到班级门口嬉笑打闹的同学，放轻了嗓音回:“那是自然。”

        早读课快打铃林可才出现在教室门口，刘海被风吹得一团糟，慌慌张张跑进来，祈愿坐的外侧，起身让她，“睡迟了？”

        林可把书包扔桌上，拉开衣服拉链，大口喘气，“是啊，一不小心把闹钟关掉了，起来时一看快七点，瞌睡虫都吓没了，幸好我一出门就打到车，幸好啊。”

        祈愿不厚道地笑了下，示意她桌角的水杯，“我刚打好的。”

        林可拧开猛灌了几口水，渐渐平复气息，感慨了一句，“还是夏天好。”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老师拖了会儿堂，祈愿时不时看一眼手表，指尖不停点着书面，心不在焉地听，老师一说下课她就忙不迭拉着林可冲出了教室。

        林可踉踉跄跄地跟着，“怎么了？”

        跑到九班门口，祈愿头伸进去打望一圈，半个人影都没，她掏出手机给蒋勤厉发消息，“没事，今天中午我们和沈致屿他两一起吃。”

        他们中午没有专门凑在一起，有时碰上了就一块，早上沈致屿莫名其妙地闹情绪，祈愿虽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她偷看，但她心情好，顺顺毛总归是没错的。

        出了教学楼蒋勤厉才回消息:[出校门右拐五十米，砂锅米线。]

        这家店祈愿知道，辣椒蘸碟超好吃，愿望:[多点两份番茄滑肉的，我和林可要来。]

        蒋勤厉:[ok]

        这边蒋勤厉放下手机，朝着厨房喊:“老板，再来两碗番茄滑肉的。”

        “好！”

        沈致屿以为是蒋勤厉其他朋友要来，没当回事，兀自玩着手机。

        没多久祈愿进了店门，二话不说把蒋勤厉赶去对面，她自己坐了下来。

        沈致屿眼皮一掀，平静看过去。

        祈愿手支着脑袋笑，嘴角梨涡显现，他抿了抿唇收回目光。

        砂锅依次上桌，番茄味浓厚，滑肉一片片铺在上面，卖相十足，祈愿馋得吞口水，动筷子却没往自己嘴里送，她夹去了沈致屿的砂锅里。

        沈致屿动作一滞，没把肉送回去，夹了块自己砂锅里的牛肉给她，祈愿乖乖吃了。

        沈致屿略偏开头，在祈愿看不到的地方，唇角有细微的弧度。

        二十二号，冬至，祈愿的生日。

        袁丽起了个大早做了芝麻紫薯汤圆，还在里面给祈愿多加了两个蛋。

        这天刚好是周末不用上课，祈愿还在呼呼大睡，袁丽走进她卧室，拍了拍被子，“我和你爸先去医院了，起来把汤圆吃了。”

        祈愿脑袋捂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嗯”了声，动也不动。

        袁丽拿她没法，走出房间顺手带上门，去医院路上她给沈致屿发微信:[致屿，袁姨刚煮了汤圆，你要是起床了就上去吃。]

        祈愿又睡了半个小时才醒，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想东想西，脑海里上演了一段稀奇古怪的大乱斗，结束后靠在床头看微信，老爸发了一个超大红包，她点进去领了，手下熟练地打字:[老爸我爱你！！老爸你最棒！！]

        帅气的老爸:[醒了？]

        祈愿一边回复一边觉得奇怪，老爸平时都会十分热情地回应她的彩虹屁，今天咋了，这么高冷？

        帅气的老爸:[锅里有汤圆，冷了就热一下吃。]

        帅气的老爸:[还有，你老爸在忙，手机在我这。]

        ！！！！！

        祈愿一瞬间头皮发麻，如临大敌般坐直了身子回消息:[老妈，我也爱您！！！！]

        五分钟后祈愿放下手机，擦了把不存在的汗，人也是真的清醒了，趿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咬住发圈准备扎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忽地改变了主意，一年四季几乎都是绑的高马尾，今天生日又不上学，干脆披着好了。

        开了燃气灶热汤圆，她靠在流理台边继续看微信，今天童欣媛也回来给她过生日，已经在车上了，她在姐妹群里嘻嘻哈哈逗闹了一阵，才发现没有沈狗贼发来的微信消息，锅里汤圆还很多，他估计也没上来吃。

        是还在睡？这可不像他啊。

        祈愿从碗柜取出两个碗，分别盛好，也没去餐桌，端着自己的那碗站在厨房吃，吃完她就去了楼下，叩了两下门没人应，她直接推门进去，房里很暗，窗帘拉得死死的，床上被子拱起一块，竟然还真在睡觉。

        是昨晚刷题刷太久了？

        祈愿把碗放好走过去，她没吵醒他，蹲在床边盯着他睡颜看，不得不说，沈致屿睡相比她好多了。

        很乖，被子都没翻起一角，他侧睡着，头发蓬松凌乱，有几根碎发垂落下来悬在鼻骨，更衬他皮肤冷白。

        祈愿安静看了一会儿，忽伸手摸了一把沈致屿的头发，有点凉，手感和想象中一样好，她没忍住又摸了一下，刹那间玩心四起，像揉小狗般揉他的头。

        直到沈致屿蓦地睁开眼，视线对上，祈愿这才心虚地收回在他头上作乱的手。

        “我是在用温柔的方式叫醒你。”

        沈致屿不吭声，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祈愿看，几秒后，从被窝里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动作有些机械感。

        祈愿愣了愣，“沈致屿？”

        他恍然惊醒，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倏地抽回手坐起来。

        祈愿只当他睡迷糊了，没多在意，“你今天怎么这个点还在睡？”

        沈致屿垂着脑袋，手指插进发间捂着额头，闭上眼睛缓解了会儿，“六点起来过一次，做了点东西才接着睡的。”

        “喔，起来吃汤圆吧。”

        祈愿说完站起身，顿觉一阵头晕眼黑，她蹲了太长时间，腿脚发麻径直倒在了床上，准确点说，是沈致屿的大腿上，双腿紧实，硌着她的肩背，他刚掀开了被子正准备起来。

        祈愿倒下的姿势极其不优雅，脑袋抵着床单，下巴仰得老高，沈致屿懵了一下转头想看过去，祈愿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脸往后推，自己趁势爬起来。

        她刚那死亡角度不知道有多丑，虽然她在沈致屿面前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但自个儿好歹是个女生，也是有爱美之心的。

        祈愿坐好后把手从他脸上移开，怕他报复回来，往床边挪了挪，小声解释道:“蹲太久腿麻了。”

        沈致屿嘴唇抿起，点了一下头，穿上拖鞋去卫生间。

        祈愿偏过头眼神游离，不自在地甩了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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