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薄荷

避不开的除了晚饭还有体育课，九班和七班是同一个体育老师，课程因此安排在一起，集合跑了圈操场后，老师大手一挥说完自由活动，人群便作鸟兽状散开。

        林可弯腰从器材筐里挑出一副羽毛球拍，“小愿，玩吗？”

        “玩。”祈愿刚想走过去，冷不防被人拍了下肩膀，她回头一看，是许程，“怎么了。”

        许程校服外套随意搭在手腕上，眉目温和，淡笑着解释来意，“听蒋勤厉说你篮球打得挺好的，一起玩几场？”

        年少时期的友谊简单纯粹，女生手拉手上个厕所便是友情开端，男生勾肩搭背约两把球就算相识，更何况是蒋勤厉这种自来熟的话痨，随便逮着个人都能闲扯半天。

        祈愿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他说你就信啊？”

        许程笑道:“这不找你求证来了？”

        林可挥着球拍走近，听清他们对话忙帮腔撺掇祈愿，“小愿你会打篮球啊？我好想看！”

        “”你这架势不是要打羽毛球？

        祈愿伸脚往右迈了一步去看许程身后，几个男生正运球往篮球场方向走，那道熟悉的背影轮廓她无需多辨认一眼。

        祈愿视线重新落回许程脸上，“你们和九班打球是赢还是输？”

        “输得比较多，沈致屿篮球打得很好。”许程实话实说。

        祈愿闻言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许程不像以往班级里大多数男生争强好胜，在异性面前死要面子，不愿承认落下风。

        坦荡是让人很有好感的一个点。

        “走吧，我和你们一起。”

        “好的。”

        蒋勤厉运球跑几下在三分线外把球往上一拋，意料之中没进，他无奈“啧”一声，余光瞥见篮球场入口的人，手肘轻撞旁边沈致屿，“祈愿来了。”

        沈致屿玩手机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入口。

        三人正说笑着走近，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祈愿转头望了过来，短短几秒钟的对视，她平静地错开了眼。

        沈致屿目光随即又移到许程身上，七班的人聚在那边角落眉开眼笑地讨论着什么，而自己像是和祈愿有了分明的界限。

        他没再看，低头，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祈愿的微信聊天界面，末尾消息是他昨晚发的。

        到此时，祈愿依旧没回复半个字。

        也不知许程是怎么和打球同学说的，没有一个人质疑她的加入，刘宇问她打哪个位置，祈愿身高不占优势，抢篮板之类想都不用想，“你们可以尽量把球传给我，我准头还行。”

        他们应声说好。

        五分钟后，篮球场气氛活跃起来，两方对峙，男女生体型差异，祈愿身小灵活，九班同学拦不住她，除了沈致屿。

        他太了解祈愿，何况祈愿的篮球本就是他所教会。

        沈致屿不着痕迹地放水，祈愿抖腕拨球，瞄准起跳，动作一气呵成。

        七班同学在打球间隙挨个过来同祈愿击掌，许程挑起眉梢，“祈愿可以啊。”

        祈愿耸肩粲然一笑。

        林可在场外抱着祈愿校服被她帅成迷妹脸，连沈致屿这种级别的帅哥也没能让她分心思去看。

        沈致屿只管投球，两班比分咬得死，不相上下，九班男生不想丢脸输给一个女孩子，索性缠祈愿缠得紧。

        祈愿寻不到舒服的位置投篮，几个来回后，她情急之下把球拋出去，“沈致屿。”

        他稳稳接住，抬臂用力，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入框后砰一声撞击地面，伴随着篮球落地弹跳的声响消失，他们这群人所在的篮球场区域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蒋勤厉眨眨眼确认自己没眼花，他对着祈愿吹了声口哨，话语里的调侃意味浓厚，“祈愿谢谢啊。”

        他这一声打破凝滞空气，班里有人回过神免不了问出口，“祈愿你哪边的啊？”

        祈愿脑仁疼没搭腔，怪只怪以往和沈致屿打球打习惯了，这是他们头一次当对手，没适应过来。

        九班的人不嫌事大添油加柴，“刚没瞅见啊？我们这边的。”

        话落，哄笑声便在场上扩散开来。

        祈愿更是尴尬挠地，她偷瞄某人一眼，沈致屿脸上也是轻浅笑意。

        “”算了，溜为上计。

        祈愿倒退几步转身拉着林可逃离现场，一路快走，回到操场祈愿脚步才逐渐慢下来。

        林可为了姐妹情，咬住下唇使劲压住嘴角笑意，祈愿睨她一眼，拿过她怀里校服穿上，语气平直，“笑吧，别憋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愿你真绝了。”

        祈愿没了刚才那股尴尬劲儿，还能自得其乐应一句，“凑合吧。”

        林可打羽毛球的心思没歇，祈愿刚运动完一场没什么精力陪她打，她另找了个同学。

        祈愿慢腾腾走去不远处的看台阶梯休息，右腿伸长，左腿弯曲，胳膊肘抵膝盖上托腮，相当潇洒的坐姿。

        林可没什么运动细胞，羽毛球却打得挺好，祈愿安静看了一会儿。

        没多久身旁突然有道阴影落下，气息很干净混杂了一丝汗味。

        祈愿没转头确认来人是谁，眼角余光里那双限量款球鞋是她去年送出去的生日礼物。

        她兀自看向前方，只是这会儿注意力没法落向准确点。

        直到视野里出现一瓶饮料，瓶身透明，颜色清晰可见，是她常喝的那款柠檬口味。

        半握住瓶子的那双手修长白净且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蜿蜒，像是隐在氤氲雾气中的山脉。

        心中有了构图，祈愿掏出手机仰躺在阶梯上，以蓝天为背景拍下照片。

        沈致屿手腕没动任她拍。

        祈愿看一眼照片确认满意度，接过水喝了几口，却仍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面上如此，但沈致屿深知祈愿吃软不吃硬，肯喝水代表冷战结束。

        “祈愿。”沈致屿低低出声，语气带了丝诱哄意味，“还跟我置气？”

        祈愿眼帘垂下，用指甲抠着瓶盖，“谁让你一点都不让着我。”

        “你后头也咬我了。”

        想起怄气原因，祈愿声调不由拔高几分，“可你还用那两字气我。”

        “那你再咬一次，下嘴重点，别像上次牙印一会儿就没了。“他说。

        祈愿一听，迟疑地看他，见他神情认真不是说着玩的，“算了，我不生气了。”

        沈致屿偏过头，“中午我们出去吃，我请客。”

        他给梯子，祈愿顺势下，还不忘得寸进尺谋福利，“加杯奶茶。”

        吃货属性暴露无遗，沈致屿弯唇同意。

        林可眼尖瞥到沈致屿找祈愿那刻，就收好球拍和一块对打的杨婷坐绿茵草地闲聊，内容自然也跟他们有关。

        林可:“看见没？沈致屿笑了。”

        杨婷:“一直看着呢，得亏不是对我笑，这谁受得了？”

        林可:“祈愿啊，她那表情淡定得跟个看破红尘的尼姑一样。”

        杨婷被她逗乐笑出声，“他们朋友嘛，祈愿估计早就免疫了。”

        “换我就不行。”

        “谁让你是颜狗。”

        “哎，天性如此。”

        下课铃声准时响起，林可站起来拍拍屁股，顺手拉了杨婷一把。

        “小愿，回教室啦！”

        “好！来了！”

        沈致屿没和她们走一起，几步便拉开距离，蒋勤厉从篮球场出来，搭上他的肩往小卖部方向去了。

        林可眼神扫见祈愿掂手里的饮料，不着调地揶揄，“小愿啊，一瓶水就把你哄好了？”

        其实在沈致屿打球让着她那会儿，她就没生气了，祈愿不肯承认自己这么好哄，装茫然不知，“我没生过他气啊。”

        要不是这几天祈愿写作业，吃饭，时不时来句“沈致屿这货气死我了”。言犹在耳，林可真要被她这无辜懵懂的表情糊弄过去。

        中午放学铃声一响，校园变得嘈杂，窗户外不断有学生经过，英语老师题没讲完，耽搁了几分钟，祈愿也没急躁安心听讲。

        老师走后，她收书和林可出教室。

        沈致屿正倚在楼梯转角处，一只胳膊搭横杆上，校服外套敞着，姿态随性散漫，蒋勤厉抱臂站旁边同他闲聊。

        “走啦。”祈愿拉着林可率先走前面，沈致屿他俩不紧不慢跟后头。

        出了校门，祈愿问:“要吃什么？”

        沈致屿手插裤袋里，扬了扬下巴，“你做主。”

        出来吃饭当然要吃学校里吃不到的，但两个大男生，总不能带他们去吃对他们来说只能算凑合应付的小吃，祈愿带路，过马路转过一个街口，一家主推干锅的餐馆。

        四人进店，服务员热情地招呼他们入座，并把点餐单子放桌上，祈愿快速浏览一遍点了份干锅虾，将菜单往林可和蒋勤厉那儿推了推，“有什么想吃的随便点。”

        沈致屿听见这话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瞧这慷慨大方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来掏腰包。

        祈愿大剌剌往椅背一靠，视线和沈致屿对上，心领神会朝他做了个嚣张的鬼脸。

        沈致屿闷笑一声，没说什么。

        林可提议，“再来点炒菜吧，比如尖椒炒肉，还有小白菜。”

        “成，再来份南瓜汤。”祈愿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好的请稍等。”

        等餐时间，沈致屿忽开口:“祈愿，旁边好像有奶茶店，你先去买，饭后再买怕是喝不下。”

        祈愿思索几秒，有道理，“可可，一起。”

        “好啊。”

        她们踏出店门，沈致屿起身，两步行至林可位置，慢慢悠悠坐下。

        蒋勤厉目睹他这行为有些懵，“怎么了？”

        “那边正对店门，太亮了。”沈致屿淡淡丢出一句，掏手机给祈愿转账。

        蒋勤厉歪头看向外面，日当正午，是挺晃眼的。

        祈愿捧着杯茉莉奶绿回来，见沈致屿换了座位，她不以为意坐在原来位置，林可见自己位置被占愣了愣，脸上表情是和蒋勤厉刚才同款的迷茫，但她坐哪都一样，放下奶茶和祈愿继续小姐妹间的话题。

        饭后回学校，过马路时亮红灯，他们一行人伫立在街道口。

        沈致屿单手插兜，眼神随意望向前方，马路对面的男生刚好转头看过来，他眼一眯，确认是许程，沈致屿迈开左腿不动声色贴近祈愿，校服衣角随这动作相互摩擦了一下。

        几辆汽车疾驰而过，掉落在马路中央的叶子打着旋儿，绿灯亮，再看过去，许程已经不见身影。

        他略一挑眉，随着祈愿踩过白色斑马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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