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新年快乐”

新年的气氛总是热闹的，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天儿也非常识趣地没有下雪，老雷从早上就开始忙活，一只鸡非常安详地离去了。

        雷国栋非常享受劳动的快感，但自己偏偏又懒。

        拔毛的时候，折腾了许久，鸡毛满天飞，他的头就像鸡窝一样。

        此时，战宏图站在他面前，雷国栋缓缓抬起头，“老……老战？来干啥？”

        “路过。”

        “路过？路过到我家院子？啥事嘛。”

        “你家大雷和他儿子呢？回去了？”

        “怎么可能，他们要留着过年呢，他们去采购了，我都说了随便吃点就成，他们非得吃火锅，咋，找他们有事？”

        “没事，我先走了。”他似乎有点失落。

        “哎，老战，你儿子今年回来吗？”

        “回来，当然回来，就是……可能堵车吧，春运期间，正常。”

        “哦，那晚些时候我去你家拜年……”

        “没钱！”说着，他直接跑了。

        “哎……这小老头，一起过年不热闹嘛。”

        雷国栋继续忙活拔鸡毛。

        雷佳辉和雷星尘在回来的路上，大袋小袋的拎着手上。

        雷佳辉：“呼……还好去得早，不然啥都没了。”

        星尘非常认同地点了点头，嘴里叼着一串糖葫芦，没空说话，但它外边那层冰糖看着也快含化了。

        而后两人就与战宏图偶遇了，雷佳辉主动打招呼，战宏图只是点了点头，看着心情好像不太好，父子俩对视一眼，“咋了？”

        星尘摇摇头。

        战宏图回家后紧锁家门，坐在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房子，还有他儿子发的那条微信。

        “爸，今年没买到票，就不回去了。”

        战宏图是中年得子，以前因为工作原因一直没要，当两人意识到年纪大了，战宏图才请了半个月假回去。

        结果难产，媳妇去世了，现在人老了，孩子也长大了，却不能一直陪在身边，年纪大了总是害怕孤单的。

        前些年雷佳辉也没回来，所以好哥俩就一起过年，喝点小酒，吃点花生米，看春晚，总不会那么孤单。

        可今年他们回来了，战宏图又是一个人了，心里有点不平衡。

        “不回来也好……省的闹心。”他这样安慰自己。

        自欺欺人罢了。

        他们把物资放在桌上，而后问老雷，“爸，战叔今天咋了？”

        “啥咋了？不好好的嘛。”

        “没吧，瞅着好像不开心啊。”

        “没可能，大过年的。”

        “就是大过年的丧着张脸嘛，是遇到啥事了？”

        老雷似乎有所猜测，“估计是……他儿子今年回不来吧，虽然是儿子，但跟星尘差不了多少，现在还在读大学，现在没回来……就是回不来了。”

        星尘：”那让战爷爷跟我们一起过年嘛。”

        “我跟他过还好，也算是个伴，但跟你们……他应该会有一种在施舍他这个孤寡老人的感觉吧，哎……你们把我拔下毛，我去找他聊聊吧。”说着他起身，星尘手疾眼快地把他头上的几根鸡毛拔了下来，还混着几根白毛。

        去战宏图家的路上，许多村民遇见他就喊一声“村长好。”这也是对他工作的肯定。

        老雷敲门前擦了擦手，战宏图拍了拍脸，尽量不让别人看到自己那副样子，而开门后发现是老雷，他立刻摆烂。

        “哦，是你啊，干啥？”

        “什么哦，是你啊？见到我就这表情？”

        “不然啥表情？不是刚见过。”

        “什么刚见过？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么一会不见，咱俩至少十几天没见了。”

        面对老雷扯的犊子，战宏图已经习以为常了。

        “进去聊聊。”

        战宏图却将他挡在门外，“干啥。”

        “啥干啥，聊聊不行啊？那咋，还不让串门啊？”

        战宏图皱着眉头看着他，而老雷直接上手，扯了扯他的脸，“总是板着张脸，都松成啥样了，多笑笑嘛。”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老雷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与他擦身而过，顺势，坐在了椅子上，倒了杯茶，又立马吐掉，“呸，凉的。”

        “爱喝不喝。”

        “要不……整两口？”

        “你疯了？一会瘫这儿了，不过年了？”

        老雷呆呆地眨了眨眼，“怎么可能，我什么酒量你不知道？”

        “要喝回家喝你自己的，我供不起你。”

        “老战啊，我儿子孙子今年回来过年，你开心吗？”他突然这样问。

        “你神经病吧，他们回来过年关我屁事，我开心个啥劲？

        “小伟……今年真不回来啊？”

        “关你屁事啊？你们一家过你们的，管我干什么？”战宏图有点急眼了。

        雷国栋倒是没有恶意，但战宏图还是没忍住。

        “哎呀！小老头，关心你一下嘛。”

        “不用你关心，我一个人挺好，清净，我不像你，我受得了孤独，对我来说，一个人过和两个人过没什么区别。”

        “怎么可能……那滋味不好受，实在不行……晚上来家里蹭顿饭嘛，也热闹不是？”

        “我爱清净！”战宏图提高声调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始终是那么严肃。

        老雷咽了咽口水，后退两步，面对他的气场压制，他成功地被赶了出来，“战宏图！你个小老头！你不是人！”他站在门外破口大骂道，像一个泼妇一样。

        村民们好奇地探出脑袋，却又被雷国栋一个眼神吓回去了。

        见他在里边没动静，他就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而战宏图在门后，脸沉了下来，顺着门溜儿坐了下来，他的心情落到了低谷，现在倒不是因为儿子回不来，而是认为自己不该那么跟他说话，虽然这在两人之间是非常正常的，但似乎有点不合时宜。

        但雷国栋明显不在乎。

        回家以后，老雷还有点气愤，看着雷佳辉躺在床上刷着视频傻乐，想骂又实在找不到理由骂他。

        “我出去这么久，你这鸡拔干净了吗？”他指着桌上的鸡说道。

        雷星尘在旁边弱弱地说，“额……我拔的。”

        老雷尴尬地眨了眨眼，战术性地咳了两声，然后接着骂他，“我叫你拔啊叫他拔？一天天的没个正形，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他非常疑惑地看着他，“不是……要不要我把进度条倒回去给你看看你叫谁拔？”

        “啥进度条？那啥玩意儿？你少给我扯犊子！”

        雷佳辉猜测，“跟战叔吵架了？”

        听到这个老雷就很不爽，“跟他吵？我靠！我好心请他来跟我们一起过年，他说什么？我爱清净！还说我受不了孤独？那咋，我比他软弱？比他需要陪伴？老家伙，不怕孤独前几年还主动跟我一起过年？最怕一个人的就是他……”

        他明显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大雷压了压手，示意让他消停一会。

        老雷坐了下来，两手放在大腿处叹气，他也无所谓了，就当给战宏图一点尊严，毕竟在这个村里，没人比他更了解他的想法了。

        那天的年夜饭因为是一个人，所以战宏图并没有怎么准备，可以说，这是他最寒酸的一年，可他却并没有出现在自己家里，而是在这么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敲响了老雷家的门。

        外边烟花四起，绚烂夺目，给新年添上它该有的样子，热闹、喜庆。

        他们一家的火锅热气腾腾，在开锅的下一秒，注定的战争便会到来。

        战宏图敲了两声后没人开门，于是并没好意思打扰，他转身准备离开，而后，老雷裹着军大衣出来，“老战？”

        战宏图愣住了，回过头看着他，“我……”

        老雷立刻打断他，“别说你路过，我可不信。”

        老战愣了两秒，而后接着说，“对不起，为白天的事道歉。”

        “额……我以为怎么得也要等明天我去道歉，你来……我还真没预料到。”

        “那你……”

        “哎哟，多大人了，还生气？磕不磕碜？原谅你了。”

        可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因为这件事让大雷无故躺枪。

        战宏图点了点头，“那我来蹭顿饭。”他果然还是耐不住寂寞。当然，对他的到来雷家都是特别欢迎的。

        老雷摆出一副猥琐的表情看着他，“对嘛，有啥不好意思的嘛。”

        老雷带着老战进门，大雷已经准备好碗筷摆上桌了。

        “新年快乐战叔。”

        “新年快乐。”

        “战爷爷，新年快乐。”星尘笑着说。

        战宏图坐在星尘旁边，摸着他的头笑眯眯地说，“新年快乐啊小星尘。”说着就要掏红包，被两个长辈连忙阻止。

        雷国栋：“哎！这怎么好意思收你钱呢，赶紧收回去。”

        战宏图：“给孩子的。”

        雷佳辉：“十九了，不是孩子了，叔，真不用。”

        战宏图：“嫌少？那再压一百。”

        雷国栋：“不用，老战你这人……”

        这种情况星尘也不是没见过，在以前王叔也会因为红包问题跟他爸掰扯，他也习惯了，所以呆呆看着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通常遇到这种情况时，长辈执意拒绝时，对方就会在私下找到自己塞给自己。

        王叔就是这样的，实在不行就扔下红包再直接跑，总不可能再追到家里边还钱。

        总之到了最后，也不知红包有没有送出去，四个人围在一起其乐融融，老战老雷喝白酒，大雷喝啤酒，小雷喝橙汁。

        大雷也抗议过，但是老雷只用一句，“这酒我买的！”使得他的抗议无效。

        这样其实也不错，家的感觉总不会让人反感。

        此时，战伟打来视频。

        战伟：”爸，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那边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爸，今年没买到票挺可惜的，爸，下次放假我提前买票，带我女朋友一起回去看您。”

        战宏图顿了顿，“交……交女朋友了！挺好……爸没事，你雷叔陪着呢，放心。”

        老雷嘴里塞满丸子说，“放心放心，你爹我看着牢牢的，绝不让他找老伴。”

        老战摆了他一眼。

        面对这样的气氛，星尘抬头看向窗外的星空，心中暗暗地说，“妈……不知道您在哪，但……新年快乐。”

        而后又低下头在手机上打下，“肖先生，新年快乐。”还附带一个狗头。

        对面回了一句，“新年快乐，雷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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