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谈”

肖星宇走出家门，踏过院子杨阿姨刚打扫完又堆积起的雪，身上只是简单地穿了件外套，他不知道要去哪，前面没有方向，但无论如何也比待在这个家，待在那个根本不会理解自己的男人身边好。

        此刻，他并不想找星尘，一是不想打扰他，二是他知道星尘会追问许多。

        他就那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天黑压压的，寒冷的夜晚多了一个迷茫的人，路灯下的光亮能给他带来一种心理安慰。

        他在路灯下站了许久，眼睛始终在月亮与星尘的微信将来回。

        “肖星宇？”

        随着声音来源，他抬起了头，许久未见的男孩站在他面前，“余安？你怎么在这？”

        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开玩笑式地说：“晚上吃太撑出来遛遛，穿这么少？被扫地出门了？”

        面对他的玩笑，星宇感觉好很多，“挺久没见，你变了许多。”

        “嗯，我以前也是一个开朗的人，自从遇到了你……哎，不说这些了。”

        “听说你考上清华了，恭喜。”

        “迟到的祝福，不过不晚，说实话，没在清华见到你有点小失落，一时没了追逐的目标，心里感觉空落落的。你在长川怎么样？”

        “还不错。”

        “你倒是一点没变嘛，还是那么不好聊天。”余安顿了顿，“等等，送你个礼物吧。”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递给星宇。

        那是余安考上清华后沈浪送的，据说很难买。

        “我不需要。”星宇看着他，不明白他送钢笔的意义。

        “教你一招，要适当地接受朋友的好意，可以拉近人之间的距离。”

        “朋友？”

        “好歹这么多年的对手了，算我这个朋友不过分吧。”

        “我们不是对手……”

        “是朋友。”余安让他握紧钢笔，对着他笑。

        “有点冷，一会我妈又要唠叨了，我先走了。”刚走没几步他又退了回来，看他单薄的衣服，果断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和围巾。

        星宇连忙摆手拒绝，余安手指向他，眼神犀利地说，“刚才跟你说过什么？要适当地接受朋友的好意。”

        肖星宇：“……”

        星宇手上捧着还有余安余温的羽绒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想，自己这些年还挺失败的，明明之前也是有人像他这样好意，可都被拒绝了，也许，他们也想跟自己成为朋友，只是因为觉得他这人不好相处吧。

        他穿上衣服，总算没有那么冷了。

        他蹲了下来，仔细地端摹着这根钢笔，“好像……是我家的产品。”

        他的手机震了一下，来自星尘的短信轰炸，斗图刷屏。

        “怎么？”

        星尘发了个狗头，

        接着直接打电话过来了，“新年快乐呀。”

        “新年快乐，老家怎么样？”

        “哪都好，山好、水好、风景好，就是有点冷。”

        雷佳辉瘫在炕上插嘴道，“自己不多穿两件还怪天气？”

        同样躺在看上的还有雷国栋，他踹了一脚大雷，“天气冷是天气冷，多穿两件就不冷了吗？本来就是它的错还来怪我孙儿。”

        “得得得，您孙子最棒，最重要，我就一乐呵，行不老爷子？”

        “你们家……都这么有意思。”

        “见笑了，见笑了，哎？你在哪儿啊？怎么听着冷风搜搜的？”

        “我在外面。”

        “在外面干啥？”

        “我……溜达溜达。”

        “撒谎，你骗人的时候呼吸总会有点不正常，我最了解你，老实交代。”

        果然在他这里，星宇是没有谎言的。

        “跟家里闹了点矛盾。”

        “出走了？外边零下二十几度啊！”

        “没事。”

        “什么没事！星宇，我觉得你真的得跟你爹好好谈谈了，你们是父子不是仇人。”

        “我跟他没什么好聊的。”

        雷佳辉抢过手机，“喂，星宇，你听我的，你就告诉你爹，我就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一样，不可能说你们经历了错误的教育便要将这样的教育理念贯彻给我。”

        肖星宇有点不明白，“什么叫……你们经历了错误的教育？”

        雷星尘就那么看着他，气氛有些许奇怪，“你再说你不认识肖源我就不信了。”

        “额……你们别管，要想挣脱他的束缚，这是最直接的办法，告诉他你是一个有思想的人，活生生的有感情的人！”

        他的情绪有点激动。

        “如果真有可能的话，我试试吧。”

        可能只有在面对星尘一家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轻松吧，星宇关掉了手机，呼了呼自己冰凉的手，没一会，手机又震了一下。

        妈妈发来的微信：“星宇，你爸爸已经知道错了，外面冷快回来吧。”

        这是他第一次离家出走，选了个不太好的时间段，看了眼手表，自己也已经出来两个多小时了，他不会问为什么自己出来这么久才让他回去，毕竟这次确实有点冲动，杜清必然在劝他，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来劝。

        他们的聊天记录寥寥无几，最后只停留在杜清这句话后他回的简单的一个“好”字。

        他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回到饭桌，杜清揪着他的耳朵，没三秒，他的耳朵便被拉得通红，“我告诉你，一会儿子回来给我跟他好好道歉，敢再甩脸子你试试！”

        “要我给他道歉？天底下那有老子给儿子道歉的道理。”

        “错了就该道歉，肖源，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毁了我儿子，我跟你没完！”

        肖源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肖星宇回来后，看到的是肖源坐在沙发上看着像是被强迫地挤出一张僵硬的笑脸，杜清站在后面不知是为他揉肩还是掐他，同样是一副奇怪的表情。

        “你们……在干嘛？”

        “回来了……来，坐这儿。”肖源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星宇愣了一下，上前坐到他的另一边，“不用，你们想说什么？”

        肖源看了眼杜清，杜清说：“看我干嘛，有事说啊。”

        “星宇啊，我们好好谈谈吧，用父子的方式谈谈。”

        “可以。”星宇平静地说。

        “好，那我也就不聊你学习的事了。听你妈说你有一个朋友？关系好像还不错。”

        星宇顿了顿，眉头一皱，半抬眼皮看着他，似乎已经猜到他想做什么，他点了点头，并不想透露太多有关那个朋友的任何信息。

        “我认识吗？”

        他犹豫了一会，最后摇了摇头。

        从他的眼神中他能看出很多东西，掩饰什么自然是藏不住。

        “真不认识啊……姓雷？”

        肖星宇呆住了，他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可怕的而意味深长的笑容，只感觉背后一凉。而他的表现便验证了肖源的猜想。

        “哼，果然又是他们一家。”

        星宇没有搞懂，“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但我不喜欢他们，是一个叫雷星尘的对吧。”

        星宇想到一个人，老付，一直以来肖源安插在星宇身边的监视自己的眼线，从一开始就该有所察觉。

        肖源：“别想了，不是老付，其实一开始我也知道他们一家的存在，但没想过他会、他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怂恿你忤逆我！”

        “跟他没关系！”

        “跟他没关系？那是你自己要忤逆我咯？我肖源怎么可能教出你这样的孩子！”他的情绪愈发激动，杜清都拦不住了。

        “肖星宇我警告你，他们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跟着他们只会毁了你！”

        “会毁了我的从来就只有你！”

        空气凝固了几秒。

        肖源瞪大眼睛显然没意识到他刚刚说了什么，星宇冷静下来后接着说，“爸，我就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一样，不可能说你们经历了错误的教育便要将这样的教育理念贯彻给我。我并不想成为你实践教育的工具，所以……请您理解我。”他起身对着肖源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现在的样子非常像一个人，一个令肖源想念却又不愿提起的人。

        肖源低下了头，第一次轻轻地说道，“我不能理解你，但也许这个时候……老爷子想见你。”

        肖星宇的爷爷，肖忠，肖源的一切教育都来源于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肖源一生最怕就是他，其次就是杜清。

        在二十多年前，他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只要肖源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免不了一顿毒打。出于他的教育，肖源便认为这就是成功的教育。

        可出于某些原因，肖忠一直反对肖源用这种方式教育肖星宇，为了不让他干涉自己，爷孙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直以来肖忠不好插手肖源的教育，但他一直在等星宇说出这句话。

        第二天的早晨，肖源不寻常地来叫星宇起床，简单洗漱过后便开车去了，肖源开车，老付没了踪影。

        他原本想坐在后座的，可肖源却让他副驾。系好安全带后车便上路了，音箱里放着动听的英文歌，气氛有点怪，两人都不说话。

        星宇想要带上耳机来度过这样怪的时间，可刚戴上，一只手便将耳机扯下来了。

        “看路。”

        “开车的是你。”

        “我知道，我要你记住我们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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