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噩梦成真，卫娇脑子嗡地一下，一片空白。梦中姑姑那逐渐熄灭的眸光再一次浮现在卫娇眼前。

        卫家没了，阿黄没了，爹爹不知生死，她只有姑姑了。可是现在姑姑病危，她要抛弃她，让她一个人面对这冷漠无情的宫墙。

        卫娇面色全无，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住了。

        她一定是埋怨她没有去看她。她前些日子都到了昭阳殿门口，她应该进去看看她的。自责和愧疚铺天盖地地袭来，她骤然一踉跄，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收拾完东西的黄乐师走出来，就看到卫娇面色惨白，眼神呆滞地攥着纸条。

        黄乐师被她这副恍若被勾了魂似的模样给吓住了，神色狐疑地上前夺过她手中的纸条，边看边问道：“这上面写了什么？让你这么……”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卡在了嗓子眼，黄乐师神色大变，一脸凝重地追问道：“这消息是谁给你的？”

        像是被突然惊醒，卫娇猛地回神，一双杏眼水雾雾地看着她，像是看到主心骨一般地抓着她的手，无措地念叨着：“师父，姑姑，她不要我了……”

        “卫娇，你冷静点。”黄乐师抓着卫娇的手，语气郑重地安抚道：“仅凭一张纸条说明不了什么，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消息的真假，先别自乱阵脚！”

        她这话如同雄浑鼓点，猛地一敲，卫娇终于从自己的癔想中走出来，她看着纸条上的字，喃喃道：“对，现在最主要的是弄清楚消息的真假！”

        “师父，姑姑会没事的对吧！”卫娇抬头看着昭阳殿的方向，像是在询问黄乐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肯定会没事的，娘娘那么好的人，老天爷不会那么不开眼的！”黄乐师想到当初见到那个明媚娇艳的女子，眸光里闪过一种似笑似泪的情绪。

        卫娇她们在礼乐司，因为礼乐司的特殊，她们得到的消息有限。黄乐师的意思是她找人打听昭阳殿的事，但是事关卫嫣，卫娇根本就静不下心来干等着，她要自己出去打听。

        如同困兽一般的等待是最难熬的，黄乐师清楚卫嫣对卫娇的重要性，也就没有再劝。

        司乐还没有回来，礼乐司目前暂由乐卿掌管。频繁的请假让乐卿对卫娇诸多不满，只不过碍于她背后的禁龙卫，乐卿跟她说话的时候还留有一丝客气，但话里话外的阴阳怪气实在是无法掩饰。

        说什么卫娇有容世子当靠山不得了，她们现在都要依仗她，又说什么卫娇攀上高枝了，所以都没心思在练琴上……

        自从上次拒绝了容晔，卫娇以为自己跟他的联系会彻底断了，可是这些日子，卫娇发现自己跟他的关系已经是扯不清了，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无时无刻没有不再提醒她，她跟容晔有关系！

        卫娇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她因为容晔确实得到了实打实的好处。

        欠他的越多，卫娇心里越难过，因此在黄乐师暗示她可以找禁龙卫打听消息的时候，卫娇假装没有听到。

        来了昭阳殿那么多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卫娇看着如青松般的侍卫，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钱袋，琢磨着这次该如何开口向他们打听。

        然而她才刚走近，话都还未说，门口的侍卫就主动跟她打招呼：“卫姑娘，你来了？”

        之前都是不耐烦，这次居然这么客气。卫娇受宠若惊，狐疑地打量着两侍卫。

        两侍卫对视一眼，眸光闪烁。禁龙卫的容七大人可是专门给他们打了招呼，面前这位是他们禁龙卫罩着的人，他们要对她尊重客气点，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禁龙卫上达圣听，下传民意，手眼通天，在景朝是人人又敬又怕的存在。面前这姑娘能得到容七大人这般打点，怕是未来的造化不小哟！

        这般一想，他们对她愈发客气，“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卫娇看了一会儿并没有从他们身上看出什么不对劲，心中惦记姑姑的事，听他这么一问，她顺势问道：“侍卫大哥，前两日里面可曾发生了什么大事？”

        “姑娘这可就问对人了，”侍卫态度温和地答道，“几日前，昭阳殿确实发生了大事。”

        卫娇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她捏紧手帕，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什么大事？”

        “看你每次都这么费心找明月，想来跟她关系不错，告诉你也无妨。”侍卫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压低嗓音道：“卫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明月，就是你经常找的那位，她啊，跟人私会被抓啦。啧，秽乱宫闱，这可是重罪啊！……”

        后面的话卫娇已无心再听，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秽乱宫闱”。

        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卫娇除了难受之外还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她咬唇继续追问道：“那她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侍卫摇头，另一侍卫见状插话道：“听说这次来捉奸的是沈妃，明月多半被抓到了惠安宫吧！”

        居然是沈妃，卫娇凝眉，愈发觉得事情棘手。

        “后宫不是贤妃娘娘掌管吗？沈妃为什么要插手？”

        侍卫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卫娇，但想到那人的命令，还是耐着性子小声道：“贤妃娘娘不是出宫避暑了吗？而淑妃跟里面那位关系很好，要避嫌，所以明月这件事就落在了沈妃头上。”

        沈妃性子跋扈骄纵，又素来看不惯她姑姑。明月是姑姑的贴身侍女，跟她情同姐妹，这次落到沈妃手上，不知道要受多少磨搓。卫娇心里如猫抓一般难受的紧，恨不得立即跑到惠安宫将明月救出来。

        但是转念一想，后宫现由贤妃掌管，沈妃不可能越过贤妃处置明月，所以明月目前暂无性命之忧，只不过要多吃一些皮肉之苦，卫娇的心稍稍缓了缓。想到纸条上的另一个消息，她又问道：“明月是卫娘娘的贴身宫女，明月被抓，卫娘娘如何了？”

        “里面那位啊，”侍卫侧头朝里面看了眼，眸色里含着几分同情，“听说当晚就病倒了。”

        “病倒了？”卫娇惊呼出声，再难维持表面的淡定。

        “对，病倒了。”侍卫点头给了卫娇肯定的答案，他道：“听那日值班的弟兄说，里面那位当是被气得吐血，以前对她挺客气的，就盼着她能复宠，咱们好借着这些日子的交情鸡犬升天，可是如今瞧着，可惜了……”

        侍卫在那兀自感叹，卫娇已经没有半点心情，她打断他的话，追问道：“那御医如何说？”

        “御医？”侍卫用一种‘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看着卫娇，但是想到容七的吩咐，他的表情稍收敛，“卫娘娘被贬，身边的奴仆早就各种出路，唯一留下的明月呢又被抓了，现在谁还能帮她请御医？”

        没有御医，生了病又没有人照顾。

        卫娇的心像是被万千绣花针扎着，疼得难受。

        “你不要觉得咱们心冷，她现在是谁沾上谁倒霉。”侍卫瞧着她脸色难看，眼眶微红，忍不住多嘴劝了句，“你还是离她远远的，免得被牵连。”

        卫娇将她身上的银子全递给侍卫，红着眼眶恳求道：“大哥，里面那位对我有恩，如今她病重我想去看看，大哥能否通融一二，我就进去看看，就看那么一眼。”

        想要确定她如何了？

        世人对于美人总是多了几分优待，如今瞧着她梨花带泪，又如此重情重义，侍卫难免有些动容，两人犹豫了几息，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们抬眸看着卫娇，侧身放行。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而不善的声音打破了昭阳殿前短暂的和谐，沈时雅娇声叱道：“尔等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违抗皇上的命令，私放宫女进昭阳殿。要是卫娘娘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当的了吗？”

        她这一恐吓，守门的侍卫脸色顿时一变，“沈大小姐息怒，……”

        “沈大小姐明鉴，奴婢不过是想通过侍卫大哥，了解一下姑姑的情况。奴婢何时进了昭阳殿？还请沈大小姐慎言！”卫娇按捺住心里的怒意，不疾不徐地道。

        侍卫立即反应过来，顺着卫娇的意思，一口咬定他们只是在跟她闲聊，并未想要放卫娇进去。

        “你想知道卫娘娘的事，找我就可以了呀！”沈时雅眉眼弯弯，笑得一脸天真，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面上那么纯真，“前几日我跟着姑姑一起去了昭阳殿，亲眼看到卫娘娘哭着求着要我们放了明月。你是不知道啊，高高在上的宸贵妃居然有一天会那么卑微，啧，那场面啊我现在想想都觉得痛快……”

        沈时雅幸灾乐祸地说着当日的情景，将小人得志表现得淋漓尽致，但是卫娇清楚她的性子，因此也只捡有用的信息听。

        为了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卫娇故意装出难受的样子，没想到沈时雅果然上当，看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卫娇，她心里闪过一丝解气，说得越发起劲。

        “够了！”沈时远觉得时候差不多了，终于出声制止妹妹，“雅雅，别说了！”

        都这个时候哥哥还在护着卫娇，沈时雅脸色刷的沉下来，眼刀子剜着卫娇，挖苦道：“卫娇，你不是不要脸搭上了容晔了吗？他在皇上面前那么得宠，你让他动动嘴皮子求求情，你姑姑不就不用那么可怜了吗？”

        她这话让沈时远眸子里闪过一丝阴暗，冷冷睨了她一眼。

        “不过容世子天潢贵胄，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一个不知羞的宫女求情？”沈时雅无视兄长递过来的冷眼，继续道。

        “沈小姐慎言，我跟世子清清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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