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姚瑶原来也是个聪明灵秀的，还带有一点娇憨的姑娘，那时候，我很羡慕她。”苏羽心的话让张旋握住了她的手，苏羽心对张旋微笑：“现在我知道了，每个人的经历都是独一无二的，最要紧的是，我要做什么样的人，而不是一直沉浸在，沉浸在别人要我做什么样的人中间，并且那么，那么地，觉得天下人都对不起自己。”

        张旋把苏羽心的手握的更紧，而秦卫红也对苏羽心点头：“你能这样想，我想，你奶奶如果活着，她会很高兴，很高兴你这样说的。”

        “我奶奶，她知不知道，我不是我妈妈的亲生女儿。”既然可以全都放下，苏羽心也直接问出这句话。秦卫红惊讶地看着苏羽心，这么说来，苏老太太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秦卫红，苏羽心轻声说：“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这件事，那个我叫妈妈的人，并不是我的亲生妈妈，但我确实是苏家的女儿，我和苏兰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DNA证实了这一点。”

        “你奶奶，并没和我说过这件事，其实羽心，尽管我们都是嫁到苏家的女人，但我们之间，并不亲密。”秦卫红坦然地说着，苏羽心的眼帘垂下，果真奶奶和秦卫红并不亲密，也许是因为，那些往事，很多人都不记得的往事，在她们的生命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

        “羽心，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奶奶是很疼你的。”秦卫红安抚着苏羽心，苏羽心抬头努力微笑：“是，我知道我奶奶很疼我，但我现在一时不知道，奶奶疼我，到底是她真心疼我呢，还是因为，因为她很早之前就知道我的身世，但只是为了补偿我。”

        “那些有什么区别呢？”秦卫红拍拍苏羽心的手，苏羽心勉强微笑，是的，那些又什么区别呢？

        “阿旋，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了你，我的大哥，从来都是个独断专行的人，所以你真想要做什么，也许只能去找阿望了。”

        秦卫红的话，张旋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毕竟秦之望是个有些软弱的人，尽管他外表相貌堂堂，但他很多时候，都想求全，但这个世上，越想求全，越不能得全。

        “姑婆，我知道了。”秦之望对秦卫红点头，秦卫红把张旋和苏羽心的手放在一起：“你们两个，也不用我撮合，你们两个情投意合，要记住，好好地在一起。”

        “我知道，谢谢姑婆！”苏羽心和张旋站起身，对秦卫红郑重地鞠躬。秦卫红脸上的微笑在他们离去后就消失了，而病房门再次打开，一个医生走进来：“奶奶，您的身体，不能这么劳累。”

        “我知道，你们想让我多活一段时间，但是，如果不能随心所欲地活着，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秦卫红的话让医生上前抱住她：“奶奶，您可不能这样说，您活着，我看见您得笑就很高兴了。“

        秦卫红拍拍孙子的手，活着，当然要能说话能做事，像自己哥哥那样，用药物维持生命，那样的活着，秦卫红并不稀罕，尽管那样的活着，足够秦家人能兴风作浪了。

        钟叔看着秦老太爷，秦老太爷的脸色表面看起来还是红润的，但钟叔知道，这脸色随时能变成灰白，然后，那盏灯就会熄灭。

        护士走进来，钟叔熟练地掀起被子，帮助护士把药液注射进去，不知道这些药液，能再维持多久。

        “秦总似乎回来了。”护士打完针，又看了看监护器上面的各项数据，各项数据都表示，秦老太爷的生命体征非常平稳，维持的很好。

        “回来了？怎么不见进来？”钟叔诧异地问，不管怎么说，秦之望都该来看看秦老太爷。

        “好像，进书房去了。”护士不确定地说着，书房？钟叔突然想起书房里的密室，那个密室，整个大宅其实就只有三个人能打开，秦老太爷，秦之望和钟叔。而能被带进密室的人并不多。钟叔急忙让护士看好秦老太爷，自己就往书房走去。

        推开书房的门，只有灯开著，四周的玻璃反射着灯光，似乎是在诉说着什么。钟叔走到书架前，按下密码锁，出现了那扇门，指纹识别成功，推开密室的门，钟叔看见秦之望站在密室中央，灯光幽幽地照射在他身上，让他显得那么寂寞。

        “阿望，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去看老爷子，而是来这里？”钟叔疑惑地问，秦之望转过身，钟叔看着秦之望，秦之望的眼神有些可怕，接着秦之望的声音就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钟叔，你说，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

        “阿望，你到底怎么了？”钟叔照顾秦老太爷那么多年，也可以说是看着秦之望长大的，秦之望这样可怕的神色，缥缈的声音，钟叔从没有见过，所以钟叔近乎惊慌地问。

        “您说，到底活着，为了什么？”秦之望重复了一遍，钟叔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些什么，但是阿望，老爷子的心事，我最清楚，他希望……”

        “他希望秦家，秦家能够，能够兴旺发达！”秦之望打断钟叔的话，接着秦之望就抓住钟叔的胳膊：“而我呢？而我呢？我在哪里，我又是谁？我不是秦家，用来实现一切心愿的工具！”

        “阿望，你冷静下来！”钟叔高声叫着秦之望，秦之望看着钟叔：“我冷静？为什么我要冷静，钟叔，你知道吗？我今天，今天姑婆对我说，要我把这些东西，曾经属于张家的东西，全都还回去。而瑶瑶，我以为我温柔顺从的妻子，在那和我说，她责问我，责问我怎么不告诉她这一切。”秦之望的声音到了后面，已经快要嘶吼。

        钟叔震惊地看着秦之望，秦卫红会直接这样说，钟叔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姚瑶，这个秦老太爷没有放在心上，因此钟叔也不会对她有多尊重的，秦之望的妻子也会这样说，钟叔就很奇怪了，所以钟叔很快就想出了答案：“因为你是秦家未来的当家人。所以你必须要冷静，然后，你的妻子，也要同样冷静。阿望，从我到老爷子身边这么多年的感受来看，老爷子，又何尝有过他自己，他除了是秦家的当家人，他就没有他自己。”

        而秦老太爷得到的，是权威，是一言既出，众人听从的权威，长久地在这样的权威中，人会觉得，自己就是真正的权威，至于爱情，钟叔觉得，在秦老太爷心中，分量很轻很轻，轻的大概也就比空气重那么一点点。

        “是吗？是吗？我也要这样吗？”秦之望抓住钟叔的胳膊，语气已经快要陷入疯狂，钟叔还想安慰秦之望，秦之望却已经放下钟叔的手，指着那些在灯光下，更显美丽的珍品：“我换来的就是这些东西吗？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是吗？”

        “这里的很多东西，只要拿一件出去，就足以引得众人折腰。”钟叔的话并没有夸张，这些年来翡翠的价格高企，好玉还要有好的雕刻，这些能完美发挥出玉石之美的雕刻作品，再加上时间流逝给它们带上的沉淀，价格会一路走高的。

        “是啊，成为秦家的当然，就能掌控这些。”秦之望的语气还是这样，钟叔还想再次安慰秦之望，就听到秦之望在那如同说梦话一样：“可是有人和我说，他不要这些身外物，钟叔，秦家能给的就只有这些身外物了，如果有人不要这些身外物，那他所求的，是什么呢？”

        是什么？是比秦家这些身外物更重要的东西，而比这些身外物更重要的，也只有秦家，真正的秦家。钟叔哑口无言，秦之望站在屋子中央，看着那些珍品，仿佛看见了张旋的嘲笑，这些身外物，不会在乎的。

        而秦家，这时候就显得那些可笑，为了这些身外物，秦家到底做了些什么？秦家的当家人，又想做什么？

        秦之望用手掩住脸，跌跌撞撞地往外走，钟叔急忙跟上，而秦之望似乎并不在乎密室有没有复原，他只是径自往书房外面走去，钟叔把密室复原后追出书房，已经看见秦之望走进了秦老太爷的房间。

        钟叔追上秦之望，秦之望已经坐在秦老太爷床边，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秦老太爷。

        钟叔示意护士出去，这才对秦之望说：“阿望，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秦之望反问钟叔，钟叔一时被噎住，秦之望才缓缓地说：“我什么都不能做，钟叔，你知道吗？我什么都不能做。”

        “你，阿望，老爷子对你，期许远大。”钟叔觉得自己这句安慰的话，也显得那么地苍白，果真秦之望苦笑：“期许远大，我宁可爷爷对我从没有过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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