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二章

“你的努力，注定都是徒劳的。”吉岚的语气更加平静，甚至于她已经站起身，对张老太太说：“我想，老太太，我们先出去散散步吧。”

        张老太太点头，扶着吉岚的手站起身，经过张旋身边的时候，张旋看着吉岚：“吉岚，我会告诉你，你的计划，也不会成功的。”

        “那我们，拭目以待。”吉岚能感到自己手心里的张老太太，微微地抖了一下。

        张老太太，毕竟还是心软了，既然如此，自己就要做好磨刀石的工作，把张旋，真正地磨出来，就可以，完成这一个计划，离开张氏。吉岚心中想着，面上笑容平静，而两人已经来到了花园，玫瑰已经开过了一波，地上全都是玫瑰花瓣。

        “这些花，前几天还开的那么好，但是今天，就都凋谢了。”张老太太感慨地说，人生不也是这样，转眼就白发苍苍，秦卫红那天说的话，又在张老太太耳边响起。张老太太的叹息，重重地敲在吉岚的心上，时光流逝的如此快，那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会后悔。

        后悔两个字出现在吉岚心上的时候，吉岚被自己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胡话，自己是不该后悔的，不能后悔的人。

        “吉岚，你在想什么？”张老太太看着吉岚呆站在那里，轻声问她。吉岚回神过来：“我没有想什么。”

        “吉岚，如果你有了什么决定，不需要顾及我。”张老太太握住吉岚的手，吉岚感觉到张老太太手心中的温暖，吉岚突然想哭，想和张老太太大声地哭一场，仿佛要把心中的委屈全都哭出来，可是这些委屈又是谁给的呢？你，又有什么资格委屈呢？不被人疼爱的孩子，怎么有资格委屈呢？委屈，只有被人疼爱的人才有资格委屈，因为他们委屈，会有人劝哄，会有人疼惜。

        “吉岚，你太懂事了。”张老太太的语气更加感慨，吉岚的唇张了张：“老太太，我，我如果不懂事，也许，我在您身边，待不了这么多年。”

        这句话，吉岚终于说出口了，而张老太太呆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吉岚会这样说，两人的视线短暂相触，接着就各自分开，过了好一会儿吉岚才对张老太太说：“对不起，老太太，我不该这样说，我在您面前，本该就懂事乖巧，本该就，就不能像个孩子。”

        不能像个孩子，而是要察言观色，而是要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一切情绪，如果想要展露出一点点情绪，那也要恰如其分。这些都没有人教过吉岚，而是吉岚在过去的时间内，一点点自己学会的，没有人疼爱的孩子，如果不自己疼爱自己，那日子怎么才会有一点点甜？

        “对不起，吉岚。”张老太太这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吉岚深吸一口气，对张老太太露出微笑：“老太太，您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张家给我的一切，已经足够我这样付出了。”

        足够的金钱，可以买到智慧，可以买到心甘情愿，可是在心甘情愿背后，还是会有不甘心，而这样的不甘心，会在每一个夜晚，一点点啃噬自己的心。而且，这么多的金钱，也买不了感情。吉岚承认，张旋的话说的对的，自己不过是以为爱上了张旋，并没有真正爱上张旋，所以才会对吉岚，毫无感觉。

        “吉岚，我曾经想过，有你这样一个孙女，该多好，或者，你嫁给阿旋，那我也会很高兴，可我竟然忘记了，忘记了该问问你，阿旋有一点说的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对不起，吉岚！”张老太太的语气，吉岚听得出来，张老太太话中的真挚情感，尽管金钱不能买来感情，但是自己对张老太太是有感情的，这是人类心中天然的濡慕之情，不分阶级，不分金钱，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

        “老太太，在我心中，您就像是我的奶奶一样，我想让你高兴，我想让你快乐，这些都是真的，所以，您不用对我说对不起。而且，老太太，您该知道，真爱是不用说对不起的。”

        爱情是不用说对不起，这是《爱情故事》里的名言，然而不光是爱情，真挚地感情，又怎么需要说对不起呢？

        “吉岚，你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张老太太感动地抱住了吉岚，吉岚也觉得自己的眼角有泪，上天待自己其实并不算太薄，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张老太太对自己很好，不管是因为金钱还是因为什么别的，自己所得到的，也已经超出了当初的想法。

        而自己的母亲，吉岚想到了陈玉素，想到了那个电话里面，欲言又止的声音。其实她的心中，一直在惦记着自己，一直想寻找着自己。那么，就为张老太太，做好最后一件事。

        吉岚回到房间，思绪沉浮不定，怎么都睡不着，她拿过电话，拨打着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很快就被接起，这一次，吉岚甚至听到了陈玉素的话中，带有笑意：“海伦，你又给我打电话了，真的太好了。”

        “我睡不着，所以就想给你打个电话。”吉岚这句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的心头跳了一下，这样像撒娇一样的语气，真的是自己口中说出来的吗？自己，也可以这样自然地撒娇，和自己的母亲这样自然地撒娇？

        陈玉素也笑了：“是啊，中国这边是半夜，你，快些睡吧，睡不好，怎么上班呢？”

        这就是来自母亲的关怀吗？这样自然又如此陌生，明明是那么轻松简单的一句话，却听的人的心都是暖的，想要高声尖叫，想要和自己的妈妈说，妈妈，我想你，想和你见一面，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我，从你的身体中来，我，和你息息相关。你是我的妈妈啊！

        吉岚要努力控制，才能不让自己的泪落下，才能不让陈玉素察觉出来，而是飞快地挂了电话，含糊地说了一句晚安，完全不记得，这个时候，那边还是大白天。

        陈玉素的手，把电话听筒缓缓地放回座机上，女儿，自己的女儿，她愿意原谅自己了？她的语气听起来比第一次打电话来的时候要温柔多了，那是自己血脉相连的骨肉，那是自己所做的，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不是后悔生下她，而是后悔放弃她，对不起，我本不应该放弃你，却因为各种原因放弃你，对不起，对不起。

        总有一天，我们会见面的。陈玉素看向窗外，眼中全是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许很快就会回到自己身边，那样啃噬着内心的痛苦，会很快消失，会再也不出现。

        也许和陈玉素通话的确能让吉岚安心，吉岚这一晚睡的很好，早上起来时候只觉得精神奕奕，下楼去吃早餐的时候，就听到诺诺在那叽叽喳喳地：“妈妈，我们还是去迪士尼！”

        “你都去过那么多次迪士尼了，怎么还想去？”苏羽心捏一下女儿的鼻子，张旋在一边淡淡地说：“要不，我们还是去海岛吧？找一个阳光正好的海岛，可以舒舒服服地吹海风。”

        “吉岚阿姨，新年假期，你想去哪里玩？”诺诺已经看见吉岚，兴奋地在那喊吉岚，去哪儿玩？吉岚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毕竟对吉岚来说，从没有玩耍这个概念，也没有放假这个概念，每次张旋出去度假，吉岚跟随，那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而不是去放松的。

        “吉岚阿姨，您没有出去玩过吗？”诺诺好奇地问，吉岚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只能对诺诺努力微笑：“诺诺，阿姨还有工作要做呢，而且是很重要的工作。”

        “干爹，不，爸爸不也一样有工作要做，但他还是能陪我玩啊！”诺诺在那摇着头问，诺诺很可爱，但正因为她是个孩子，她不知道这个世间，大人们的世界要比她想象的复杂，才会这样问，吉岚勉强微笑，索性也不吃早餐，就往外面走去。

        刚走出大门，苏羽心就追上吉岚：“对不起，吉岚，诺诺她，她还是小孩子，的确有时候不晓得说什么。”

        “童言无忌，我不放在心上的。”吉岚是个成年人了，怎么会和孩子计较，况且和孩子计较也没有什么意思，缓缓地说着，打算往车上去。

        “吉岚，你想要做出的那个决定，是什么？”苏羽心终于问出来，吉岚停下脚步看着苏羽心：“我以为你不会问呢，羽心，我对老太太的感情，比你们所有人都深，而且，我还有别的想法，所有苏氏，对不起，我知道那是你奶奶和你父亲的心血结晶，但推倒重来，对现在的苏氏来说，并不是一个不能接受的事情。”吉岚说的那么婉转，而苏羽心却明白了，她长叹一声：“你对老太太的感情，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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