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一章

吉岚的话让陈玉素热泪盈眶，女儿真的是个很好的人，陈玉素伸出手，仿佛想穿过茫茫大洋，去触摸电话那头，女儿的脸，但是陈玉素只碰到一团空气，女儿的脸离自己非常远。

        “能帮助你，我很高兴，我非常非常高兴。”陈玉素克制住自己的激动，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吉岚说着挂掉了电话，而陈玉素无法描述自己的激动心情，女儿说，女儿说，说自己和她很快就会见面，这个很快是多久，是几个月，是一年，还是就在下个星期？

        陈玉素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女子眉蹙轻愁，长发已经垂到腰间，或许自己该去做头发，该去化妆，该去买几身新衣服，迎接女儿的到来，迎接这本该在三十多年前，就在自己的屋子里，和自己说话的孩子的到来。

        能得到女儿的原谅，得到女儿的见面，这让陈玉素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收养女儿的人一定非常地好，非常地有爱心，才能让女儿如此大度地原谅自己。

        但愿这一次，就不会再分开了。陈玉素看着远方，对着窗外露出欣然的笑容。

        和陈玉素的欢喜相比，吉岚要冷静地多，她推开窗，太阳已经落山了，只有一点点余晖照在不远处的墙上，黄澄澄的，显得那么好看。妈妈，我们终将会见面，我会释然，彻底地释然，我也会，面对将要随时终止地复仇计划，而这一次，我不会觉得伤心难过，我已经是个成熟女人了，不应该再为世界的变化感到担忧。

        吉岚梳好头发，换好衣服出去吃饭，餐厅内大家都已经坐下了，苏羽心和张旋中间，坐着诺诺，看见吉岚，诺诺立即大声地打招呼：“吉岚阿姨，我今天真高兴。”

        “我也很高兴！”吉岚对诺诺说话，诺诺的眼睛顿时睁大了：“吉岚阿姨因为什么很高兴呢？”

        “我不告诉你。”吉岚的心情大好，大家都能看得出来，而张旋看着吉岚也笑了：“你的确和刚才不一样了。”

        “是啊，我已经知道了，最重要的是什么。”吉岚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坐在对面的张老太太，对张老太太微笑。这句话，吉岚是回答张老太太的，但张老太太却觉得，未必不是和自己说，她几乎下意识地开口：“吉岚，你总不会是，想要离开我吧。”

        “不会，老太太，我会陪着您。”吉岚的眼里有笑容，这样喜悦的笑容，是张旋很少在吉岚脸上看到的，因此张旋笑着说：“这样的话，吉岚，你愿意做羽心的伴娘了？”

        “对啊，吉岚阿姨，我要做妈妈的花童，而你做伴娘，我们可以穿一模一样的裙子，我喜欢粉红色系白色缎带的蕾丝蓬蓬裙。”诺诺当然很兴奋，兴奋于自己可以叫张旋爸爸，兴奋于从此不会和张旋分开。兴奋于一家人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自己会是一个有爸爸有妈妈的人。

        尽管诺诺知道，这年头离婚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爸爸妈妈带着孩子一起生活，这才是诺诺最想要的。现在这个心愿终于实现了，诺诺比每个人都开心。

        “诺诺，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话。”苏羽心在那提醒诺诺，不过最重要的是原因是，苏羽心看到了吉岚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要吉岚穿粉色系白色缎带的蕾丝公主裙，苏羽心觉得，吉岚一定会觉得尴尬至死的。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苏羽心就知道吉岚是个职业精英，全身干练的职业套装，就算是裙子也少见她穿，更何况是公主裙？苏羽心压根想象不出来，吉岚会这样打扮。

        “好了，诺诺，认真吃饭，我想你吉岚阿姨，并不愿意接受你这个提议。”张旋在那轻松地说着，诺诺点头，的确是，吉岚阿姨比妈妈严肃多了，可是吉岚阿姨穿粉色一定很好看，她是那么漂亮的人，比妈妈还好看。

        诺诺看着吉岚，再次在心中决定，一定要让吉岚阿姨答应，答应穿粉色裙子。

        “吉岚，愿意不愿意做伴娘，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用考虑我。”一直没有开口的张老太太也说话了，而张老太太的话让诺诺立即转向她：“祖祖，你就让吉岚阿姨答应吧。她这么好看，穿粉色裙子一定很好看。”

        诺诺的脸粉嘟嘟的，配着娇憨的声音更加显得可爱，就算张老太太决定自己要冷漠，要当做这件事不存在，也忍不住放低了声音：“诺诺，这件事，要吉岚阿姨决定。”

        诺诺很认真地点头，继续要劝说吉岚，而苏羽心第二次对诺诺说话了：“诺诺，要认真吃饭。”

        诺诺咬了一口鸡腿，做出非常努力吃饭的样子，什么时候，吉岚阿姨才会笑的很开心，而不是这样不算太开心的笑呢？

        张旋伸手抚摸一下诺诺的头发，孩子就是孩子，会欢喜于自己心愿的实现，而他们的心愿，除了世界和平这样虚无缥缈的，看起来很空虚很大的愿望之外，小小的心愿不过是能过的更快乐一些。而诺诺现在实现的，大概是在诺诺心中，最大的愿望了。

        所以诺诺才会尽情地散发欢喜，可是同样是自己心愿实现，自己却要板着脸，不，不，不是板着脸，而是要做出一副淡定的样子，然后在那计算着，计算着自己该如何，才能说服奶奶。如果还是小孩子时候，自己就该上前搂住奶奶的腰了。

        那时候张旋就知道，只要对张老太太一撒娇，张老太太就变身为有求必应的人。而这时候，爸爸就会在那笑话自己，笑话自己怎么会总是靠撒娇来扔自己得到奶奶的礼物。

        “我想，爸爸妈妈还在世的话，那他们会非常高兴，高兴我娶了我最想娶的人。”张旋几乎是斟酌着词语，说出上面那句话，而张老太太的神色立即变了，甚至于坐在她对面的吉岚会感到，感到张老太太在酝酿一次大爆发，一次很大很大的发火。

        “老太太，您要不要……”吉岚的话没有说完，张旋已经笑了：“吉岚，不要试图叉开话题，我想我和奶奶之间，需要就这个问题，好好地谈谈了。”

        苏羽心几乎是立刻接收到了信息，劝着诺诺离开。等诺诺和苏羽心一离开，张旋就看着张老太太：“奶奶，我一直在试图，让你快乐。”

        “而你失败了。”张老太太的语气很平静，张旋点头：“奶奶，我知道能让你快乐的东西，从来都不是金钱。”

        这一点，张老太太心知肚明，而吉岚也知道的很清楚，所以对这句话，吉岚和张老太太都看着张旋。

        “那我就试图给您感情，可是奶奶，您其实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感情，您对任何人都是泛泛的，淡淡的。您唯一一次在我面前显露出您真实的情绪，是我爸爸妈妈去世的当晚。”张旋一口气说完，端起一边的酒喝了一口：“奶奶，这么多年，您过的太辛苦了。”

        “这都是我……”张老太太想重复自己重复过很多次的话，但这一次，话只说了几个字就被张旋制止了：“奶奶，您并不是，并不是因为别人才陷入这样的境地，奶奶，一直不肯放过您的，是您自己。”

        这一点，吉岚当然知道的很清楚，张老太太如果愿意自己释怀，如果愿意放下，那她会过的快乐很多，但张老太太不愿意放下，不愿意释怀，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张老太太自己的权力，毕竟只有受过伤的人，才知道伤口有多疼，就算结了疤，这疤还留在自己心上，时刻提醒着自己，过去的遭遇。

        “我知道，阿旋，我比你更清楚地知道。甚至于，我知道只要我愿意敞开心扉，会得到更多的东西。可是我，不愿意。”

        张老太太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这动作太快，快的吉岚还来不及阻止，张老太太就把酒杯放下，吉岚的手在半空中动了动，接着吉岚就停在那里什么都没说。

        而张老太太看着张旋：“阿旋，我早说过，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没用的，你不是我，你不是我。”

        这样的怨毒，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吉岚的神色有些恍惚，仿佛不是坐在狭小的别墅的餐厅里，而是回到庄园里的那巨大的书房，在那一排排的书架面前，张老太太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让他们失去一切，这是他们的报应。

        金钱，无数人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那些金钱，被张老太太拿出来，人员，动用了张旋和吉岚，甚至，苏羽心在这其中，既是棋子，又是下棋的人。其目的，只是要苏秦两家，都没有还手之力。

        “威廉，再过几天，就是元旦假期了，而假期过后，我会宣布我的决定，关于苏氏的。我想，从此之后，苏氏就不再存在了。”吉岚语气平静，而张旋也看着她：“所以，你是想要告诉我，我的努力都是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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