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八章 固执

钟叔已经叫来了护士，护士给秦老太爷做了基本的检查，脉搏心跳都还算正常，但每个人都知道，秦老太爷其实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我不是和你争家产的，我只是想拿回属于张家的东西！张旋的声音又在秦之望耳边响起，属于张家的东西？那些珍品吗？那些被人珍藏的珍品吗？

        秦之望见秦老太爷重新睡着了，也就站起身往外走，钟叔已经等在外面，秦之望长叹一声：“钟叔，把爷爷的密室打开吧。”

        密室在书房中，并不在秦老太爷的卧室，钟叔当然握有怎么打开这个密室的方法，秦之望走进密室，密室里面只有很暗的灯，但不会觉得这里面光线昏暗，因为有无数珍品在幽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如同进入到龙的山洞之中。

        这些珍品，都没有用玻璃罩罩住，而是就这样摆放在多宝阁上，桌上，甚至地上。

        “这些，是秦家好几代人的珍藏！”钟叔出入这个密室很多次，但每次进到这个密室之中，都会觉得目眩神迷，几代人的珍藏，当然和那些只收集了一代的人，不一样的！

        而这些珍藏里面，大多是翡翠和宝石，偶尔也会有几件和田玉制品，那是三十多年前秦老太爷有一阵想研究和田玉，才收藏的。

        秦之望拿起一个玉观音，翡翠绿的都快滴出水来，而观音的神态，那么慈祥。

        “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张家的东西？”秦之望询问钟叔，钟叔自然也回答不出来，他只是看着秦之望：“阿望，你已经听老太爷说了，秦家，不欠任何人东西！”

        “这是秦家人的想法，而不是别人的想法！”钟叔没想到秦之望会反驳自己，站在那里没有说话，秦之望看着这些珍藏：“我从没想过，这些珍藏之中，有没有可能有别人家的东西，特别是，有张家人的东西。”

        钟叔沉默了，这些东西，虽然算不上价值连城，也是身价昂贵，如果有人为这些东西杀人越货，并不稀奇。

        秦之望看着这些珍藏，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把这些东西还给张旋，张旋是不是就会，就会真的放下仇恨？

        秦之望只能在心中想想，他只是，秦老太爷不会答应的，这些珍藏，既然在秦家的密室之中，它们就是秦家的，不属于任何人！

        张老太太并没想到秦卫红今天会来，当管家和张老太太说秦卫红来了的时候，张老太太是茫然的，而看到秦卫红的时候，张老太太就更加茫然了，昨天的秦卫红是个精神很好的，看起来十分开心的老太太，而今天的秦卫红分明受到了打击。

        张老太太让管家在花园里摆上了下午茶，约秦卫红一起喝下午茶，秦卫红过了很久才对张老太太说：“我去找了大哥，我想让他把当初属于张家的东西，都还回去，他不肯，他说，秦家不欠任何人东西！”

        阳光很好，但张老太太却觉得有些冷，把披肩搭在了自己肩上，过了好一会儿，张老太太才说：“那些都是身外物，小红，我对身外物，并不在意！”

        “你对身外物并不在意，但你在意的，是别的东西。姣姐，说句实在话，如果一个人不在乎身外物，那她在乎的东西，我们给不起，还不出来！”秦卫红的话让张老太太沉默了，是的，不在乎身外物的人，想要的东西，别人是给不起的！

        “小红，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张老太太过了好一会儿才安抚地说。

        秦卫红笑了：“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姣姐，我姓秦，我嫁的是苏家的人，从一开始，苏秦张三家人，就牢牢地在一起，密不可分。”

        三家人在一起，密不可分，张老太太突然感觉到嗓子有些难受，眼睛也有些酸涩，但张老太太硬生生憋回去了，那些事情，都已经是过往，和自己的关系，到底有多少呢？

        “小红，你知道的，我是对事不对人！”张老太太觉得自己这声辩解十分无力，但还是辩解着，秦卫红又笑了，她的笑仿佛是穿越了那重重岁月，还是在那个宅子里面，大家都坐在那里说话。

        “姣姐，你和大哥都不愿意对我说实话，那我问你，你说是或者不是！”秦卫红的话让张老太太抬头，是的，秦卫红也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女孩，甚至于，张老太太觉得，秦卫红的思维敏捷，更胜于自己，因为她，没有被爱情蒙住了双眼。

        张老太太缓缓点头，太久了这些心事压在心上已经太久了，无法和人言说，只能在午夜时候，一遍遍地抚摸伤口，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是自己的错，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姣姐，你到现在都爱着大哥！”秦卫红的第一句话，并没有出张老太太的意料，她很想回答不，但张老太太终究还是点头。

        看着张老太太点头，秦卫红握住了张老太太的手，心疼地说：“不值得！”

        “世间事，很难说值得还是不知道！”张老太太的话让秦卫红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张老太太笑着安慰她：“你也不用为我哭，我心里清楚，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就是因为你心中清楚，所以我才更难过。”秦卫红用纸巾擦着眼泪。

        张老太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要这样，小红，我们……”

        “那好，第二个问题，姣姐，你不在乎身外物，是因为，你想让大哥的公司，都消失吧。”秦卫红收敛起伤心，继续问下去。

        这是张老太太的目的，张老太太当然可以点头，看见张老太太点头，秦卫红的眼里闪过叹气：“何必呢？”

        “你和阿旋，说过同样的话，何必呢？”张老太太想起张旋，长长地叹气：“可是有些事情，在你们看来是何必，在我看来，却是一定要做到！”

        秦卫红把张老太太的手握的更紧：“我懂你的辛苦，懂你的愤怒，甚至懂你的难过，可是姣姐，我劝你，并不是因为我是大哥的妹妹，而是因为不值得。”

        不值得，如果是别人说出这三个字，张老太太一定会生气，但秦卫红说出这三个字，张老太太并没有生气，因为，确实是不值得，可是这世上的事情，除了值得不值得，还有三个字，我愿意。

        “小红，我曾经想过很多次，在我最难熬的日子里，我想过很多次，衣锦还乡，然后看到你大哥的后悔，看到秋姐姐的懊恼！”张老太太惊讶于自己的语气怎么会变的这么平静，怎么会变的，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尽管这些事情，和自己息息相关。

        最难熬的日子里？秦卫红懂张老太太的难熬，那是异国他乡，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婴儿在挣扎求生，她所面临的一切，一定有不能言说的苦痛。

        “可是，大哥他不会后悔，三嫂，秋姐姐她，不会懊恼！”秦卫红非常肯定地说着，这就是世间的不公平。纵然用尽了全部的心血，但得到的，未必是自己想要的。

        “我问过秋姐姐的孙女，秋姐姐最后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张老太太端起茶喝了一口气，茶已经冷掉了，但张老太太毫不在意，只喝了一口，张老太太就放下杯子：“她说，秋姐姐临终的时候，非常平静，除了吩咐不把她葬回家乡之外，没有别的话了。”

        不葬回家乡？国人都有落叶归根的习俗，而苏老太太不葬回家乡，或许是要把那些过往，都埋的干干净净。秦卫红心中想着，继续听张老太太说话。

        “我很诧异，惊诧于秋姐姐怎么会这样想，但很快就明白了，她不想回去面对，面对可能的责难，所以她宁可葬在这里，葬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小红，你觉得，她们的选择是对的吗？”

        张老太太说完才看着秦卫红，秦卫红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姣姐，你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然后就惩罚自己。”

        “你和阿旋说了一样的话。”张老太太微笑：“你和阿旋都一样，都认为事情可以解决，但你们不是我，你们怎么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放下就能解决的。小红，我明白你的心，所以我想和你说，不要再劝我了！”

        秦卫红握住了张老太太的手，张老太太看着秦卫红：“你也不用再去劝你哥哥了，我们曾经相爱，我们都很明白，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不肯后悔，那我也不会停歇。小红，我和他，已经是不死不休。”

        不止不死不休。秦卫红心中掠过这句话，苏老太太已经去世那么多年，有什么恩怨都可以放下了，但张老太太还是不愿意放过，想到这，秦卫红苦笑一声：“我竟然不知道，不知道你对羽心，是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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